南玉吃着甜品,喃喃道:“成婚之后,我就可以经常来龙吟阁了,这里的东西这么好吃,想想就开心。”
陈叁正郁闷,听见这话觉得实在可爱:“殿下想出宫立府,就是为了吃?”
南玉道:“才不是呢,是为了……为了……”
他还没想出理由,南瑿便走过来替他说:“就算是为了吃又如何?龙吟阁有的是钱,还怕七弟吃穷了不成?”
陈叁正欲跪下行礼,南瑿却扶住他的胳膊,让他不用跪,自己又径直在陈叁身边坐下,
原本陈叁和南玉坐一桌,南瑿、南玥和南珩坐一桌,南瑾与雀山坐一桌。
南瑿来了之后,只能选择要么和南玉挨在一块,要么和陈叁挨在一块,很显然他选择了后者。
南瑿:“贤弟近来似乎长高了不少,看来是下人照顾得好啊。”
南玉没什么心眼:“是啊,之前陈叁在我身边,处处照顾有加,如今他走了,我都不习惯了。”
南瑿斜着眼瞧陈叁:“是吗?”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陈叁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时南玉想起了另外一桩事:“对了六哥,大哥的成婚典礼将近,你和三哥准备送什么贺礼啊?”
南瑿答道:“寻常物品自有礼部准备,这段时间大哥忙着在宫外立府,我和南玥帮他把府邸刷漆涂金,又准备了成套的家具,就算是为他的婚事送礼了。”
南玉点点头:“真是周到,我怎么没想到呢。”
“七弟可以试试送些名贵乐器,听闻崔家大小姐精通乐理,尤爱弹琴,送礼自然要投其所好才好。”
“还是六哥主意多,跟六哥相比,弟弟真是榆木脑袋。”
陈叁心道,确实,要是把你们二人的心机程度中和一下便完美了。
南瑿:“我记得儿时崔家大小姐与七弟甚是交好,常见你们在桃园游玩嬉戏,弟弟怎么会不知道送什么,不过是给哥哥表现的机会罢了。”
南瑿知道南玉和崔釉两人友情以上的关系,只是没有点破。
觐帝给南瑜赐婚那日,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乱点鸳鸯谱,可是也没有人点破。
在皇家,婚姻大事哪能轮到自己做主。
另外一边,南瑾和雀山都不喝酒,也不相熟,没有另外两桌热闹,且雀山话少,南瑾除了偶尔咳嗽几声,也很少发出动静。
南瑾先客套道:“大祭司的红丸药效过人,只是今日方听二姐姐说,这药丸要用仙血做药引,还劝三哥轻易不要找你要。这样一来,以前向祭司取药,都是本王无知了。”
雀山目不斜视,以打坐的姿态,盘腿坐在地上:“无妨,我生来就是为皇室服务的,贞王殿下若有身体不适之处,尽管来取就是。”
“如此,自然是好。平日里除了大祭司的药之外,别的我也不敢多吃。鄙人不通药理,连人参配五灵脂有毒这事儿都不知道,哪天要是像八弟一样被人暗害,真是防不胜防了。”
雀山道:“罪魁祸首已经落网,贞王殿下大可放心。”
南瑾皱起眉头,捂住胸口道:“说到这事,我担忧不已。皇后娘娘被废为庶人,又被幽禁,大哥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婚期在即,我怕他心情郁结,大祭司可有什么药能缓解心病的?”
“有是有,不过需要时间来熬制。”
“这样啊,即便如此,有病也不能不治啊,还望祭司大人开个方子,只要大哥心情能好起来,我亲自为他熬制汤药也无妨。”
这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有问题,偏偏雀山向来不食人间烟火,不仅不会细想,反而觉得南瑾自己身弱,还在乎兄弟的心理健康,当真是重情重义。
他没有想到,这张药方,差点让南凛死无葬身之地。
—
金銮殿内。
南凛满意地看着眼前上百匹上好的绫罗绸缎,对南玉说:“看见没有,这些礼品都是给你做打样,虽说你和大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厚此薄彼,但你毕竟年纪小,等你和崔家二小姐成婚时,我给的礼金只会比这多。”
南玉抚摸着不同花样的面料,惊叹道:“我下辈子也要做女人,这样就可以穿万紫千红的衣裳了。”
“你现在的衣裳还少了?”
“我觉得有点。”
“听闻崔家二小姐向来不在衣服首饰上花心思,倒是很喜欢舞刀弄枪,父皇赐婚时我还觉得不妥,如今一看,你们俩啊,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姐姐,你说婚后崔瓷会不会打我啊?”
“你不惹她生气不就好了,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南玉,我知道你和崔家大小姐崔釉是青梅竹马,如今让你娶崔瓷,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且崔瓷在世家子弟中名声不好听,许多风言风语将她塑造成难堪的模样。姐姐告诉你,这些言语,你千万不可放在心上。过日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你亲眼看见的,都不能轻易相信。”
南玉走到南凛身边坐下:“我知道的姐姐,我不会先入为主,把崔瓷当作坏女人。婚后无论我们感情如何,我都会敬她,保护她,把她当成妻子来对待。”
“你能这样想,姐姐很高兴,之前还怕你死活不肯娶,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赐婚,可见是成长了。”
“姐姐,你不知道,陈叁来劝过我,他知道我不会武功,也知道崔瓷武艺过人,他说崔瓷是我身边最合适的保镖,既可以时刻保护我的安全,又不会轻易背叛我,因为我是她的丈夫。她再飞扬跋扈,也不会甘愿做寡妇的。”
南凛为南玉弗去脸上多余的发丝:“此话不假,父皇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崔家倒台后,难保不会有不自量力的人试图报复皇室,可是崔家没有儿子,只有崔瓷和崔釉两个嫡出的女儿,现在觐帝把嫡女都嫁到皇室,成婚后,她们不再是崔家女,而是南家妇,崔家其余后人就算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会考虑到两位小姐的安危。
血缘和婚姻,都是上位者摆布下位者的筹码,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觐帝掌握之中。
至于他为什么对皇后重拿轻放,是个疑点,这点陈叁也想不明白。
当年觐帝杀兄弑父才有了如今的皇位,可见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对皇后又能有多少真情呢?而且皇后做事本来就不干净。
以他的脾气,起码要将皇后赐死。
他在顾虑什么?
陈叁正在出神的时候,觐帝将他叫到跟前,让他将一壶红茶送去给承欢殿吕美人,顺便告诉她,晚上他准备摆架去看望九公主。
他接过任务,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赶往承欢殿。
以往起居侍郎出行办事都可以乘坐轿子,但陈叁自知不是靠实力坐上这个位置的,心虚之余十分低调,尽量不麻烦别人。
他端着红茶,走到承欢殿门口,拿出御前起居郎的令牌给金吾卫过目,不久就被放行。
承欢殿十分安静,出了管事姑姑被收买后加害九公主的事情,吕美人草木皆兵,认为许多人都想害她的女儿,于是裁撤掉一大批宫人,事事亲力亲为,不让外人插手,以至于承欢殿看起来格外宽敞寂静。
陈叁知道这回事,便不觉得奇怪,见前殿无人,又走到后殿。
他走着走着,逐渐听见了一些靡靡之音。
起初以为是哪个宫人不检点,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只当没听见,可是不久,他居然听见了南瑜的声音。
此刻他站在主殿和后殿之间的院子里,那声音正是从后殿的寝宫里传出来的。
寻常宫人顶多在假山密林里解决欲望,哪里敢去主子的寝宫,除非,偷欢的人正是主子本人。
陈叁吓得脸色苍白。
吕美人,南瑜。
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陈叁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思量一番后,决定装作不知道这回事。
一是吕美人曾经侍奉过周贵妃,南凛和南玉一直想查清楚周贵妃是否是自然死亡,那么吕美人就很重要,不能轻易死去。
二是南瑜若因这件丑事被杀,那他的未婚妻崔釉就一辈子都没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陈叁想,南瑜成亲后就会离开大明宫,到时和吕美人应该就能断了吧。
他的想法是美好的,但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他在转身离去时,撞上了院子里的石桌,茶壶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白日宣淫的两个人。
陈叁匆忙捡起几片茶壶碎片,拔腿就跑。
吕美人穿着单薄的纱衣追出去,捡起了躺在角落的茶壶碎片。
她认出来,这是御前的东西。
是夜,她找来守卫在门口的金吾卫,询问白天到底是谁进入了承欢殿。
金吾卫不明所以,只能实话实说:“是御前起居侍郎陈叁来给您送红茶,微臣见他离开时神色匆匆,还以为是御前有事,便没有阻拦。”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吕美人斜躺在木椅上,她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可她不确定来人是否听见了南瑜的声音。
到了晚上,奴才通报说,觐帝摆架正在往承欢殿的方向来,吕美人闻此不禁双腿发软,以为自己要被赐死了。
她跪在佛堂里,祈求上天保佑她的女儿不受连累。
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能确定,但她能确定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只要南琬能活着,她愿意牺牲一切,
祈祷完毕后,她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戴上生下龙凤胎那年觐帝赏赐的并蒂玫瑰簪子,口脂鲜红,肌肤胜雪。
觐帝大病一场后很少进入后宫,也很久不曾宠幸过吕美人了。
吕美人跪在正殿里迎驾,一脸准备慷慨赴死的表情。
为了保住南琬,下午她和南瑜商量过了,准备把普通侍卫推出去顶包,觐帝如果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吕美人就说是今年,因为长久不受雨露恩泽,寂寞不已,才做出这种傻事,只有这样,南琬的血脉问题才不会引起注意。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让南瑜脱身而去,绝不连累他。
南瑜听见这话,惨淡一笑:“就算父皇知道是我又如何,我早已经在他面前失宠了。我只怕琬儿受牵连。”
但吕美人执意要保护他,这事发生在承欢殿,她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南瑜如果能活下去,还能照顾南琬,看着她长大成人然后出嫁。
两个人想好了对策,南瑜便从寝宫后门离开了。
觐帝进入承欢殿后,竟然满脸笑颜,不仅亲手扶起吕美人,还询问她,怎么不把南琬抱过来让他瞧瞧。
吕美人难以置信,难道觐帝还不知道那回事?
后面觐帝的表现验证了她的猜想。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来看望南琬的。
陈叁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