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室里面有4张单床，供俱乐部的运动员、教练以及VIP会员使用。柯让已经和俱乐部的人打成一片，李医生也在其中。李医生虽不苟言笑，但第一次见面就对柯让的肌肉起了兴趣，柯让没有陈年旧疴，作为成年运动员是幸运的。但李医生判断这是柯让自身体质的优势，加上过去的科学训练，他的身体机能保持在非常好的状态，加上年纪小，还远未到巅峰时期。

李医师让他翻个身卧趴在床上，给他松弛腰背的肌肉，柯让舒服得闭目养神起来。

房屋里似乎有些动静，柯让并未觉察到。感觉到李医师按完他的肩颈后稍作停顿，然后开始牵引大腿的肌肉。但手上的温度似乎更热了，且手法也不同先前那样柔中带刚，反而是他更熟悉的另一种……

柯让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上身，扭过头往后看去——只见李医师早就站在了一边，李医师旁边杵着笑眯眯的梁若，而正在按他大腿的是一个金色卷发的白人男子。

“WHAT THE FUCK!!" 柯让尖叫出来，“Louis！！（路易）”

金发男人路易爆发出一阵夸张又得逞的笑声。柯让登时从床上弹起来，像个激动的猴子跳到路易身上，紧紧抱住了对方。

虽然路易比他矮一点点，但也成功将这大猴子腾空接住了。

柯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的路易，他最好的工作伙伴，也是最敬佩的兄长。如果说离开前教练团队让他难过的话，那么路易就是唯一的理由。

路易是个非常优秀的运动康复师，柯让曾在的俱乐部与路易的诊所是合作关系，因此在柯让参加比赛时，通常都有路易结伴随行。他并非柯让的专属康复师，但他们的交情颇深。

实际上，正是因为有路易的搭桥，柯让才能与他心仪的教练连上线。因为路易来自德国慕尼黑的医生世家，他的父辈曾医治过许多顶尖的运动员，而他们在欧洲的体育圈中有令人惊叹的关系网。

之前柯让与路易一直通过邮箱在联系，但对路易的出现毫不知情。路易想给他一个扎实的惊喜，他确实做到了。

“我们和Santa（桑塔）教练接触的时候，就知道了路易也在同他沟通你的情况。为了给你个惊喜，路易嘱咐我全程保密，他两个小时前刚到B市，立即就赶到这里来了。”梁若说道。

“我太高兴了！难道桑塔教练也会过来吗？”

“Yah, coach Santa and his partner Greg ,the fitness coach, you know. They're both coming tomorrow, scheduled by this young gentleman.（是的，桑塔教练和体能教练格雷明天都会来，这个年轻人已经安排好了。）” 路易用下巴指着梁若，为了让对方听懂，他有心用的英语，接着又对柯让道：”You've got your team, babe Theo.”（现在你有自己的团队了，提奥宝贝。）

Theo，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人唤他熟悉的乳名，柯让赖在路易身上不肯撒手。

新的教练即将到来，能否合作成功还无法定论，但桑塔愿意接受他的offer，对此柯让已经足够感恩。

桑塔是前女子大满贯选手爱莎科娃的教练，而爱莎科娃已在几个月前正式宣布退役，柯让和众多球员都在关注这位顶级教练的动向。很多年前柯让曾参加过一次在巴塞罗那举行的青少年网球集训，当时桑塔是客座教练，经过那次集训柯让对这位教练印象非常深刻。柯让毫不怀疑，得到顶尖教练的专属指导，是进入世界排名TOP10的必要条件。

这个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现在他可以告诉唐教练，他不是一个人参加比赛，他将带着5人团队一起参加——梁若也包括在内。这样的配置非常完美。

晚上柯让带着路易到一家非常好评的新派粤菜餐厅吃饭。路易虽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但完全顾不得倒时差，一直与柯让黏在一起。他们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路易是个外向健谈的人，今年刚满三十。仅从外表来看，说他是运动员也不为过。康复师的工作也算力气活，他自己亦是个运动爱好者，在尼斯的时候担任业余男排俱乐部的队长兼二传手，经常参与城市间举办的比赛。

白天在球场时，大家要么与他讲英语，要么靠柯让来做中文翻译，如今二人独处时，路易得以恢复用法语交流。他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法国人，在双母语家庭长大，加上从小浸淫在体育圈中，自己又有明确的职业目标，路易的人生常常令人钦羡。

“你告诉Benoit你要做我的专用康复师了吗？”如果前教练知道路易被他挖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柯让想到这儿就很解气。

“是的，他迟早会知道的。但他也不亏，我赔了他一笔违约金。”

“啊？凭什么！”

“他不告诉我你们解约的真正原因，那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我相信你没有错，我要跟他解约他也拦不住，按合同走遍是。”

“谢谢你，路易。”柯让郑重道。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吗？”路易这句问话与之前母亲Eva说的一模一样，“你在邮件里答应我要当面告诉我的。”

然而对路易无法使用敷衍Eva的伎俩了，柯让只敢选择性地告诉他部分事实。

“我无法把全貌告诉你，是因为这不仅仅涉及我和Benoit，我需要照顾第三者的隐私……”

“第三者？还能有谁？”

“……其实我一点都不能说，毕竟Benoit也捂的严严实实的。但我希望你相信，我在这件事里没有过错，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听到这里，路易放下了手中原本就使得别扭的筷子。

“天哪Theo，我从来不认为你会做伤害别人的事，你是我见过的最真诚的孩子。“

柯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路易说得实在太肉麻了，一点都不像个德国人。

路易知道他在嘲笑，耸耸肩又补充道：”当然有时候你像个混球，但面对我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真诚的，对吧？”

“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第三者难道是Benoit的小儿子萨沙？”

没想到路易一猜就中，见柯让沉默了，路易更加肯定了这个答案。

“怎么了，他骚扰你了？”

“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他是GAY。”

“啊！？” 柯让突然紧张起来，生怕路易下一句会说“我知道你也是”。

“靠，他对你做什么了？Benoit知道什么了？”

柯让可不想告诉路易，那位保守的秃头教练看到自己的儿子跪在自己的徒弟脚下做那种事。

“呃……也没做什么……他想让我跟他互相……”柯让用手做了一个不雅的动作，“……被Benoit听到了。”柯让修正了一下版本，实际上萨沙确实这样邀请过他，但他拒绝了。

路易仿佛听到了不错的脱口秀段子，笑得停不下来。

“好吧，其实……”他甚至笑出了眼泪，“其实青少年之间有这种行为也不奇怪。当然，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他比你大10岁？而你才刚刚成年。对不起……我觉得你不是小孩了，所以他也不算犯罪，这至少说明你挺有魅力……哈哈哈哈”

路易接收到了柯让无语的眼神。

”提奥，对不起，哈哈哈哈哈，你吃瘪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你真的很无辜哈哈哈……“

哪怕面对自己最信赖的伙伴，柯让也要将秘密藏在心里，这一点上他又觉得自己好可怜。

柯让咬着筷子，满脸不爽。他不理解，为什么路易知道萨沙是同志呢？难道人活了30年就明白更多事了吗？但是Benoit怎么就看不开呢？真是教义约束了他的宽容心么……柯让不理解，这些人明明和他那么熟悉，但在这件事上，他觉得每个人远比自己所以为的更深奥。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第一次跳下悬崖飞行的白颊黑雁雏鸟，在风的阻力中艰难张开翅膀，直面成鸟世界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