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琛沿着廊道原路返回，四周光线忽明忽暗。

他隐隐感到心里不安，加快脚步，手伸进裤兜里准备报警，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他的口鼻被瞬间捂住。

他惊觉不妙，手肘奋力向后猛顶，可那人似乎是预判了他的动作，轻松躲开了，手上的力道加强了些，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直到他慢慢失去意识，身体瘫软跪在地上，那个男人才卸下力气，胸间隐隐冷笑，他摘下口罩和鸭舌帽，露出棕色的头发，他随意晃了晃头，又用手指拨了拨，亮亮的眼睛暗淡下来，闪过一丝肆虐。

他蹲下来静静盯着晕在角落的沈郁琛，叹了一口气，轻挑眉小声道：“力气还挺大，不如送去当系统，让你体验一下空有力气，却无法施展的滋味。”

他勾起嘴角冷嗤，将手上的毛巾叠好塞回衣袋里，拍拍腿上的灰，打了个响指。

远处廊道里传来轮子摩擦地面滚动的声音，声音渐渐清晰，最后停在男人的身后。

“邬哥，都准备好了，人一送进去就能立刻提取。”

邬裘掀起眼皮站起身，嗓间溢出一声冷笑：“嗯，药剂的剂量不多，不要耽误太久。另外，事成之后，送他出去。”

他居高临下睨了一眼紧闭双眼的沈郁琛，幽幽道：“放在一个无人的公园就好，等他自己醒来。”

“是。”

再后来沈郁琛就被送到廊道右侧的黑暗地带，他躺在透明舱里，研究员把他的意识提取出来，传输到“籁忒世界”里，而他的身体并未及时苏醒，而是被送往郊区的一个公园里，直到下午才渐渐苏醒。

那时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中午经历的一切，也不记得自己调查过程籁升，不记得调查过这家音疗室，他的生活看似又恢复到正轨上。

而他的意识，已经在籁忒世界里开始运行了。

他成了系统A01，只能每日呆在暗无天日的数据空间里，空洞且程序化，等待着来人将他唤醒。

他就这样生活了三年，直到一日，一道柔煦的女声轻轻唤醒他，如同冬日的阳光，洒进那间冰冷的数据库，驱散所有黑暗。

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成型，形成了黑影。

他看向墙壁上的宽大显示器，上面投射着对方的资料。

“姜沫苓，厉音先遣组019号。”

也是这样，从那一刻起，他成了姜沫苓的专属系统，陪她出任务，帮助她完成高危任务，听她说话，听她分享她的故事，偶尔回应她几句。

时间长了，他发现自己似乎对他守护的人产生了悸动的感觉。

可他无法以一个实体的状态出现在姜沫苓的面前，他依旧只是一团黑影，他不想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只能通过房间里的屏幕，实时看着，却无法触摸。

直到姜沫苓一次生病，在街上怎么都打不到车，靠在路边的杆子摇摇欲坠，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只好现身于她身后，悄悄动用自己的力量帮她打车。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的程序里每天都会有莫名的数据告诉他，在他的程序里是有自毁程序的，如果有一天他守护的人发生意外，他就可以通过自毁程序去救她，但代价就是他会永远消失，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沈郁琛当时很疑惑，这段未知的数据根本不是正常的代码，他便权当是系统出错乱推的，但看在是数据的份上，还关乎到姜沫苓，他就还是默默记下了。

他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串数据的，不曾想姜沫苓最后一次出任务真的发生了意外。

他透过屏幕眼睁睁看着她坠落却无能为力，他忽然想到那串数据的信息，想都没想就使用了。

那一刻实体取缔黑影，他化作人形，传输到姜沫苓的身边，将她紧紧抱住后背朝下。

风声急啸，片刻后凝于寂静，他的后背重重摔在地面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散，但在完全闭上的眼之前，他忍着剧痛，费劲抬起手探向姜沫苓的手腕，发现她的脉搏还在跳动，他才瞬间放松下来。

他庆幸自己救到了她。

庆幸自己能在最后一刻，抱过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倚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他震惊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有了实体。

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飞速填充进脑海中，包括在籁忒世界的意识记忆，还有这段日子里，身体在现实世界里的记忆，惹得他后脑一阵胀疼。

他撑着头，坐在长椅上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也是这时候他才看见，自己正坐在姜沫苓的病房外。

而这一切，才终于回到了正轨。

听到这，姜沫苓反拉住沈郁琛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心中泛起阵阵心疼。

她现在才明白沈郁琛宁愿一个人扛着，也不愿和她透露一点消息的原因。

是他的爱，是他担心一切会重蹈覆辙，他会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而她也会心疼他所经历的一切。

姜沫苓紧了紧她十指相扣的手，低着头小声道：“你以后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也可以保护你。”

沈郁琛见状又把头抵在她的肩膀，轻笑道：“嗯，我相信你。”

姜沫苓抿了抿唇，心底里的疑惑还是没有完全解开，她继续问：“那我的意识又是怎么被传输进去的呢？我只记得在籁忒世界里发生的事，还有你出门之前，以及你回来之后，一直到现在的事情。”

沈郁琛摩挲着她手上的戒指，低低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查到的是我的意识送进去后，你在科苏路出了车祸，意识也被提取进来了，至于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科苏路，可能需要你自己想了。”

姜沫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视线飘到她的戒指上，被他们重叠的身影遮住的戒指，依旧泛着淡淡银光，映在姜沫苓的眼中，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弯起嘴角好奇。

“之前你说，你把我们原来的婚戒收起来了，是怕我看了有想法，可是我们确认心意之后，你完全可以把婚戒再拿出来戴的，怎么会想到重新订一对？”

戒指上的摩挲着的手指一顿，沈郁琛弯起眉眼轻笑了一声，“你记不记得，那对婚戒其实是在我们还在籁忒世界时订的？”

姜沫苓点点头：“嗯，怎么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还是我们，但彼此刻在意识的爱，好像没有真切发生在这个世界，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实实在在感受到。”

“所以我想重新订一对，代表我们重新开始。过去的婚戒代表着过去，换掉它们，是不是就意味着那段过往的回忆可以就此消散？”

姜沫苓一听就乐了，她稍稍侧头，脸颊贴在沈郁琛的脸颊旁，小声道：“可是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去的那段记忆似乎也不错。”

沈郁琛轻皱眉不解：“嗯？”

姜沫苓的唇瓣轻轻贴上他的脸颊，挪开后忍着笑意说道：“没想到我们阿郁不论何时都会对我心动，觉得还挺好玩的。”

脸颊的余温尚未消散，耳根反倒是先热乎起来，泛上淡淡的粉，沈郁琛浅笑了几声，托住姜沫苓的后颈，凑上去贴住她的唇瓣。

温软的触感在唇齿间交错着，彼此的呼吸伴着逐渐升温的室内越发紧促，一只衔着树枝的绣眼鸟扑棱过窗户，枝叶上未干的雨珠滴落窗台，水滴瞬间炸开，晕染进缝隙中。

姜沫苓轻喘着气，她头低低地不敢看沈郁琛，耳根红的快要滴血，事发突然，她完全没做好准备迎接他的迅猛攻势，就这么水灵灵地被他压制，太丢人了。

耳根的灼热满满攀延到脸颊，沈郁琛盯着姜沫苓湿润的唇，胸腔间轻轻振幅。

他弯起眉眼，笑意难抑：“嗯，不论是系统，还是沈郁琛，我都只属于你一个人，心动是在所难免的事。”

“不过，都这么多回了，沫沫怎么还是不会换气？”

他抬起手覆在姜沫苓的后背，上下滑着给她顺气。

姜沫苓的头又往下埋了点，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小声不满：“明明是你太突然了，刚想换就被你堵住了。”

胸腔起伏得更明显了，沈郁琛听见她的不满，低下头看她没忍住笑出声。

“好好好，怪我太急了，别埋着了，出来好好呼吸。”

姜沫苓：“不要！”

“嗯，不要——”

沈郁琛含笑把她腿上的小毯子往上扯了扯，盖在她的后背，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拍拍背。

他的声音低低的，混着一丝宠溺：“你现在好像一只取暖的小兔。”

“你不是最喜欢摸毛茸茸的东西了吗？你看这毯子软软的，出来摸摸好不好？”

姜沫苓听了耳根更火热了，她才不敢现在出来呢，她也没想到自己经历这么多回了还会害羞。

为了逃避现实，她又往沈郁琛的怀里蜷了点。

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而桌上的手机，也同时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