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居殿之后,南玥和南瑿在乾曜宫爆发了争执。
南玥:“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应该主动交出陈叁向陛下表明忠心。”
南瑿坐下倒了杯茶:“陛下怎么会知道陈叁是细作?”
南玥:“万一她知道呢,万一她就等着我们主动把陈叁交出去呢?”
南瑿:“如果我们把陈叁交给姐姐,他在姐姐面前说了不该说的怎么办?我们不应该把他推向姐姐。”
南玥:“那还有一个办法,直接把陈叁杀了,把尸体送到陛下那里,要是陛下问他是怎么死的,你就说是发现他行为不端,将他就地正法了。”
南瑿:“不行。”
南玥急得站起来:“为什么不行?陛下早就知道宫里有我们的细作了,她现在只需要我们做些表面功夫,主动把细作交出去就完事了。”
南瑿:“因为……因为陈叁他和南玉关系也不错,要是他不明不白地死了,南玉肯定会跟我们有嫌隙的。”
南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脑子坏了是不是?我们什么时候跟南玉关系很好过?”
南瑿:“总之这件事情还需要再细想一番,你先不要替我做决定,陈叁是我一个人的奴才。”
南玥傻眼了:“你我兄弟从来不分彼此,你为了保住他要和我生分了吗?”
南瑿:“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还需要时间思考,你先走吧。”
南玥悲愤之下离开了乾曜宫。
—
南凛说的“宫廷大清洗”很快到来,契机是某天早朝时南凛没有上朝,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她平日里都比文武百官早到,从来没有迟到过,更不可能直接不来。
下午南凛下旨明天的早朝也取消,原因是她突发疾病,腹痛不止。
太医院围跪在紫宸殿中,但是对南凛的怪病都束手无策,雀山大祭司为她看病后得出结论:凛帝被诅咒了。
宫里人心惶惶,南瑾听闻此事,主动上书南凛应该搜查大明宫内外,找出诅咒南凛的凶手。南凛不置可否,第二天下午,浩浩荡荡的清洗开始了。
领头的人是雀山,辅助者是惊蛰和霜降两位宫廷女官,她们身后还跟着一批金吾卫。
她们首先来到南瑾的拾翠殿,南瑾虽然是建议南凛搜查六宫的人,但是他没想到南凛的动作如此迅速。
拾翠殿靠近玄武门,阴气旺盛,宫殿里湿答答的。陈太妃被迁走之后,这里只住着南瑾一位主子。
两位女官破门而入的时候,南瑾正躺在床上喝药,穿着白色的丝质长衫,青丝垂落,娇喘微微,眼睛也因为强咽苦药而红通通的。
惊蛰给他行礼道:“陛下下旨搜查六宫,请贞王殿下恕臣等无礼。”
南瑾拿手帕擦了擦喝完药的嘴角:“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你们就随便查吧,我这里除了些花花草草,也没什么可藏东西的地方。”
拾翠殿比其他宫殿都要小一些,原本陈昭仪带着南瑾住在长安殿里,后来南瑾生了病,太医说有传染的风险,长安殿又跟其他皇子的宫殿挨在一块,先帝便下旨让陈美人带着四皇子迁居拾翠殿养病。
拾翠殿内部摆设以素雅古朴为主,平日里十分静谧,院落里倒是热闹,种了很多植物,除了用于观赏的植物之外,还有很多药材,比如玉兰、金银花、五灵脂、枸杞和黄芪等。喜湿的植物种在了假山瀑布旁边,喜暖的植物周围摆上了火炉。长廊上落满了白色的花瓣,色白微碧、香味似兰。
雀山摘下一颗枸杞说道:“这些药材长得这样好,贞王殿下一定很了解它们的习性。”
南瑾披着长袍,站在门槛处:“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这时惊蛰来到雀山身旁,小声说:“并未搜出什么不寻常的物件。”
霜降也紧随其后道:“后殿里有座宫殿是专门用来练药的,没有发现异常之物,还有一座藏书阁,里面有很多医书和药材资料,是否需要细查每一本书?”
雀山道:“不必了。”
南瑾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雀山回头对他说:“打扰殿下养病了,殿下身体不好,不宜站在风口里,我等就先告退了。”
南瑾微笑着说:“日复一日如此,便也习惯了。你们走好,让小雪送一送你们。”
说罢,搀扶着他的宫女便走上前,雀山婉拒道:“何须如此。”
随后,一行人便离开了拾翠殿。
等他们走出宫殿后,南瑾的神情一变:“小雪,快去藏书阁看看,暗门有没有被发现。”
于是小雪跑去检查藏书阁,暗门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她回去禀报给了南瑾。
南瑾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没脸再活着了。
小雪还告诉他:“主子,奴婢刚刚去药室看了一下,咱们练药的炉子被打开过,连药渣都被翻开检查了。”
南瑾惊魂未定地坐在床沿上:“陛下登基之后王筝就没再来过了,幸好前一批药受潮,前几天刚被扔掉,不然被翻出来本王也不好解释。”
小雪疑惑道:“怎么这次搜宫如此突然,主子之前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南瑾捂着心口:“陛下就是要让这件事情出其不意,我们并不是要被搜查的重点对象,只是被其他人连累了。罢了,这下搜过了,陛下尽可以放心了。”
雀山走进遵仪殿时,南珩正在擦拭一把匕首,听说他们要搜宫,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摆弄匕首。
半晌,他问雀山:“应该不会搜本王的寝宫吧。”
雀山道:“回静王殿下,也是要搜的。”
南珩顿时神色凝重,他没想到搜宫会搜得那么仔细。
“慢着。请让本王打扫一下寝宫。”
他没有想到霜降和惊蛰的手脚那么利落。
雀山犹豫地说:“怕是来不及了。”
昨晚李青黛刚来过,床上还很凌乱,与此同时,霜降在南珩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墨绿色的肚兜,她只当没有看见,又放了回去。
另外一边,惊蛰在寝殿的桌子上发现了几张信纸,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情诗,颇有男女情趣。惊蛰只看了一眼便又些羞耻,将信纸放下,重新压回到砚台下面。
搜完寝宫之后,两位女官又来到偏殿,殿中心摆放着一个身高与南珩相当的铁人,铁人身上套着黑金色的盔甲,手拿两米的陌刀。
宫中不得私藏武器,惊蛰只好返回主殿禀报给雀山。
南珩解释说:“本王在宫中太过无趣,先帝特许我在宫殿里放置一些小兵器把玩。如果你们不信,本王可以随你们到陛下面前解释。”
雀山则对惊蛰说:“不用管那个,去搜其余宫殿吧。”
过了一会儿,霜降回来禀报说:“除了太多兵器之外,并未有其他不寻常之处。”
遵仪殿的摆设比拾翠殿还简单,以前南珩的母妃安昭仪住在这里的时候就不喜汉人作风,珠帘玉幕被统统撤下,换上了羊毛门帘和颜色鲜艳的毡毛地毯,吃饭的桌子也换成了红木矮桌。
如今安昭仪迁居寿康宫,南珩也并未更改宫中设施。
因安昭仪不吃猪肉,所以南珩从北疆挑选了本地厨子到遵仪殿的小厨房给安昭仪做菜,现下厨子都跟着安昭仪离开了,宫殿里一下子空了不少。
宫变之前南珩与边疆士兵来往的书信在宫变结束后全部被李青黛烧掉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简直是救了南珩一命。
等雀山一行人走了之后,南珩找到贴身太监谷雨,让他立刻去仙居殿告知南瑿和南玥,陛下下旨派人搜宫了,让他们做好准备。
谷雨得令后立刻赶往仙居殿。
南瑜的明义殿和九公主南琬的承欢殿都已经人去楼空,南琬现在被南凛养在身边,跟南凛一起住在紫宸殿中。
雀山继续往西走,来到了南玉的长安殿。
南玉正在前殿里弹琴,看见是雀山来了,还以为他是来做客的,便立即起身相迎。
雀山对他说:“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搜宫。”
南玉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哦哦,那你们搜吧。”
惊蛰和霜降带着金吾卫分开搜查,霜降来到了南玉原来的寝宫,如今崔瓷被软禁在里面,看得出她过得十分拘谨,有一把小凳子放在门口,她正坐在小凳子上发呆。
霜降告诉她:“微臣见过王妃殿下,微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搜宫,请恕微臣不敬。”
崔瓷已经心如止水,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再惊讶了。
她把小凳子挪开几步:“搜吧。”
霜降对身边的金吾卫说:“此乃王爷王妃的寝宫,外男不便擅入,由我进去搜查就可以了。”
霜降搜查时看见坏掉的床,便问崔瓷:“王妃,是否需要微臣让尚寝局为您重新做一张床。”
崔瓷摇摇头:“不必了,我就一个人住,不必这么麻烦。”
霜降还找到了一些崔釉去世前,由南玉传递的书信,崔瓷和崔釉姐妹俩信中都是在跟对方强调自己的处境很好,不要对方为自己担心,照顾好自己最要紧。
她在查这些往来信件的时候,坐在门口崔瓷神色麻木地问她:“羲王殿下怎么不弹琴了?”
霜降道:“或许羲王殿下正在与雀山祭司说话,过一会儿就重新开始弹了。”
崔瓷点点头:“好,帮我告诉他,他最近弹得曲子太悲伤了,我想听点欢快的音乐。”
霜降:“是,微臣遵旨。”
霜降离开前将所有信件装回去,放回了崔瓷的首饰盒里,除去信件外,首饰盒中只有一把银锁。
等霜降离开后,崔瓷把小板凳挪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等着南玉的琴声。
惊蛰在长安殿搜了一圈,没有发现用于诅咒的东西,事实上也不可能有。
在她们搜宫的时候,雀山跟南玉则像平日里一样说起了话,雀山小声问南玉:“羲王殿下,微臣能否请你有空时多去给陛下请安?”
南玉反问他:“每天给陛下请安的人还不够多吗?”
雀山对他说:“南玉,我知道你在生陛下的气,可她真的不是有意杀害廉王殿下的,请你相信我。”
南玉不高兴地在琴边坐下:“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我就不再跟你说话了。”
雀山坐在他对面,严肃地告诉他:“南凛流产了,就在宫变那天晚上。她跟你一样,因为廉王殿下的死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南玉准备拨琴的手停滞了下来,他压根都不知道南凛怀过孕。南凛流产后的那个月,本该好好静养,补充营养,可是她就像没事人一样操持先帝的葬礼和自己的登基大典,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不是不痛苦,只是她的痛苦是沉默不语的。
霜降和惊蛰搜完宫殿之后,雀山也该离开了,临走前霜降告诉南玉,崔瓷希望他换首欢快的曲子。
南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崔瓷会听他弹琴。
“我知道了。”
最后一个宫殿是仙居殿,彼时已经天黑。
早些时候南玥和南瑿收到了南珩的消息,南瑿早在此之前就把联合边军的书信烧毁,他的寝殿里也有很多兵器,还有一副与南珩相似的盔甲,小满赶紧把这些东西通过后门运到了遵仪殿,正好与雀山一行人擦肩而过。
南玥要藏的东西就更多了,他炼制了许多香料,但这些香料都是折磨人的东西,比如有些香料被人闻见就会意乱情迷,有些香料就像慢性毒药,闻久了就会越来越虚弱,最后毒发,七窍流血而亡。他把这些香料用不同盒子分装好,随着南瑿的兵器一并运到了遵仪殿。
他还画了很多大逆不道的画,其中有一张是他画的《宸王登基图》,他急忙把这些画统统烧掉,灰倒进了香炉里。
做好这一切,南玥还没有忘记陈叁,他到乾曜宫追问南瑿,到底要怎么处置陈叁,还提议干脆借此机会把陈叁杀了,将他的尸体献给陛下。
南瑿坐在窗柩上读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他说:“我劝你现在去把鞭子藏好,那也算是兵器。”
南玥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南玥离开之后,南瑿放下书,其实他的心里乱得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想杀掉陈叁。
其实南玥说的话不无道理,陈叁的性命有那么重要吗?把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