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朕召集各位弟弟，不是以皇帝的名义，而是以姐姐的名义，想和你们商讨一些事情。”

麟德殿内，南凛将所有皇子聚到一起，除了年幼的南琬，其余的皇嗣基本都到了可以参与朝政的年纪了。

宫殿金碧辉煌，气氛庄重奢华。红木长桌上铺着锦缎，精致的瓷器与玉器交错其上，明亮的烛火照亮了每一个人的面庞。空中悬挂着镂空的金色灯笼，微风轻拂，灯光摇曳，殿内弥漫着香料与美食的气息。

凛帝与诸位皇子围坐在高座上，丝绸衣袍和金银饰品反射出炫目的光辉。酒香四溢，觥筹交错。乐师们坐于一侧，轻弹古琴、吹笛奏乐。

宴会的热闹与喧嚣暂时掩盖了宫廷内部的裂痕，在摇曳的烛光中，众人的眼神中都隐藏着未曾言明的心事。

南凛上位后不得不面临世家权力与皇权的冲突，她必须削弱世家的权力来维护皇室对朝廷的控制，这样一来，她就不便再重用出自世家大族的旧官员，而科举选拔的新官员还需要时间成长和历练。

南凛决定改革，她首先做出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让曾经与她夺嫡的弟弟们来帮她维系皇室的权力与权威。因为不管他们之间为了权力怎样的你死我活，他们都是同一姓氏，有着血缘纽带的亲人。

“近来朝中部分位置空悬，你们也早已封王，该为国家做些实事，朕欲安排你们在朝廷和地方任职。”

南玥作为大祭司，是宗教体系的首脑，所以他不会再参与政治体系。

其余南瑾、南珩、南瑿和南玉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他们的身上流淌着纯正的皇室血统，是可以被培养成左膀右臂的好苗子。

南凛也正年富力强，她有足够的控制力和耐心来操控皇子们为她所用。

她清楚登基之后，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再是这些弟弟们，而是可能威胁南氏皇权的世家大族，即使世家在她夺嫡之路上帮了大忙，但卸磨杀驴，一向是自古以来帝王御下的必备宝典。

不过在给皇子们安排任务之前，这些皇子还需要一些敲打。

“瑾的身体不好，朕也不忍心把你派去路途遥远的封地，不如你就在御史台做朕的眼睛，替朕监察大明宫和翰林院内外的文武百官，防止他们做出有损皇室的事情。”

这个官职听起来很复杂，但它存在的原因很简单，不只是为了做皇帝的眼睛，更是为了做皇帝的刀子，在不久的将来，南瑾将在宫廷内部的改革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南瑾与四大家族明面上并没有任何联系，让他做监察最合适，只要他与南凛一条心，就可以帮助南凛打击世家门阀和不听话的臣子，自己也能捞到好处。

南瑾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领旨谢恩。

南凛：“陈太妃近日要和其他太妃太嫔一起迁居寿康宫，瑾，这件事情也由你来安排吧，朕相信你不会怠慢太妃太嫔们的。”

“臣领旨。”

南凛的视线又慢慢转移到南瑿身上。

“瑿，朕准备把你调去洛阳，把洛阳作为你的封地，你意下如何？”

南瑿跪下谢恩，但是婉拒了凛帝：“洛阳是极好的风水宝地，臣弟谢陛下厚爱，不胜感激，只是臣弟在长安尚有产业，暂时无意离开长安。在大明宫里有姐姐的庇护，臣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南凛的目光变得阴沉：“到了洛阳，你可以享受洛阳百姓的税收，拥有自己的府邸，配有政治属僚和军事卫队，不好吗？”

“臣弟资历尚浅，哪里懂什么政治？要是把洛阳交到臣弟手上，岂非是百姓之祸？臣弟实在愚钝，还是活在姐姐的羽翼之下最好。”

南凛笑了笑：“玉一心只想逃离朕，还是瑿贴心啊，知道朕孤独，要在宫里陪着朕。”

南瑿把头低得很低：“陛下是君，我是臣，为陛下效劳是臣弟应该做的事情。”

“这样也好，你有这份心，朕很是欣慰。那么洛阳那边，不如就交给珩吧。”

南珩也顺势跪下道：“谢陛下隆恩，但臣弟今日来，是特向陛下请求允许臣弟重返安西都护府，守卫边境安全。望陛下恩准。”

南凛的指甲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怎么突然要离京呢？是大明宫不够好吗？”

“当然不是，只是臣弟在边境苦寒之地待习惯了，实在不适应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日子。”

南凛沉吟片刻：“你去意已决，朕不好阻拦。”

“谢陛下隆恩。”

“借此机会朕再多赐你一份恩典吧。听说你与李家小姐情投意合已有一段时日，不如朕给你们赐婚，让她做你的侧妃如何？”

南瑿和南珩的心中皆是一惊，凛帝是怎么知道南珩与李青黛的事情的？

想来她也很清楚在宫变的时候，南珩和南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南珩不主动请缨回到北疆，南凛也会想办法分开他们的势力。

见南珩许久未说话，南凛问道：“怎么了，珩，你不愿意吗？”

“微臣当然愿意。”

“那就好，朕封你为镇远大将军，协助安西节度使保卫北疆，李小姐虽因家族获罪，毕竟要做你的侧妃，身份太低也不合适，将她脱去奴籍，封为燕国夫人。你与李小姐在长安成婚之后，就让她随你一起去安西都护府上任吧。”

南凛考虑得十分周到，顾及到了李青黛的体面，这是南珩意料之外的事情。

“谢陛下隆恩，臣弟感激不尽，定将青黛带进宫向您谢恩。”

南凛睥睨着下方的弟弟们，淡淡地说：“好好的洛阳，如今怎么像烫手山芋一般？”

这种问题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她不可能好端端的把洛阳的兵权和行政权交给南瑿这个对她来说有巨大威胁的人，那地方山清水秀，物产丰厚，还天高皇帝远，是谋反者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她就算是强行塞给南瑿和南珩，他们也不会收的。

“宫里已经有了左右万骑、左右羽林和金吾卫，朕欲将金吾卫收编为皇帝近卫，只负责看守紫宸殿内外，不再干涉大明宫其他区域的治安，另设神武卫保卫大明宫。既然瑿不愿意去洛阳，那就留在大明宫吧，朕封你为神武大将军，掌管神武卫。”

凛帝给予南瑿大明宫里四分之一的兵权，这些兵权原本都在崔氏麾下，崔氏倒台之后，南凛把左右万骑杀得不剩几个人了，所以必须重新募兵，培养一批对皇室忠心耿耿的侍卫，将他们收编为神武卫，与此同时左右万骑也会重新改编，换成忠于皇室的侍卫。

“微臣遵旨。”

“朕前段时间将王贵君的弟弟王筝提拔为正四品万骑中郎将，他和左右万骑会辅佐你的。”

南凛虽然给南瑿封了大将军，但是还留了一手，她只给了南瑿一半的虎符，也就是说，他一个人的时候，是调动不了神武卫的，那么另外一半在哪里呢，南凛没有告诉他，只让他再等一等。

最后轮到南玉，她先问南玉有没有想好，是留在宫里，还是出宫建府。

南玉也跪下说：“臣弟决定留在宫里陪伴姐姐和王妃。”

南凛点点头：“那你便去翰林院吧，替朕选拔适合留在御前工作的人才。”

这完全就是肥差，只要南玉不胡作非为，能进翰林院的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呢。

除了给南玉安排职务，南凛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南玉去做。

“月中，子婴和沉水浸月二位妹妹会进宫住些日子，就由你来安排他们的住处。”

另外一半虎符，南凛准备交给周子婴，让周子婴和南瑿相互牵制彼此的权力。

她还准备设立一批女官，掌管宫廷和朝廷各类事务，分化父权的力量，改善女子的地位。

南凛要做的事情太多，束缚也太多。

世家几乎拥有除皇室之外最好的教育资源，他们虽然创造了一批纨绔子弟，但也不乏才华横溢的才子才女。尤其在女子地位偏低的封建社会，穷苦人家的女孩很难得到良好的教育，以至于才女多出自世家。

南凛厌恶世家，但为了不错失才女，又不得不用世家的后代。不过对此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暂且按下不表。

下面便是这场宴会的重头戏。

南凛对寒霜道：“把他带上来。”

随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太监被压到殿中，南瑿看见他，顿时皱起眉毛。

“朕登基之前，便发现这个小太监手脚不大干净，还曾偷窥朕与下人说话，只是那时朕政务繁忙，不便处置他，如今空闲下来，也是给各位弟弟们打个样，要是你们宫里也有这样的下人，可不要轻饶才好。”

这个小太监是南玥南瑿安插在金銮殿的细作，他曾经还捡到了陈叁遗失在重华宫的小香袋，交给了南瑿。

“各位弟弟们也不必害怕，朕已经派人挖去他的舌头，他什么都不会说，就算他说了，朕也当是胡言乱语。”

小太监半死不活地垂着头，嘴角还挂着一缕血，看样子确实说不了话了。

南凛冷冷地说：“拖下去赐死。”

随后，小太监就被拖走。

南凛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告诉其他皇子：你们的一举一动朕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但是朕不计前嫌，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南瑿对这一切了然于心，他也知道今天的宴会只是为了震慑他的野心。

“这个小太监曾说，他还有几位同伙，就藏在几位皇子的宫殿里，朕认为还需要在宫里来一场清洗，洗去这些污秽的东西。”

南玥和南瑿对视了一眼。

南玥问道：“依陛下的意思，应该如何清洗？”

南凛：“这就不劳三弟费心了，若是三弟在宫中发现可疑的人物，也可以主动交到朕的手上。”

南凛宫里的细作已经死了，南玉宫里的春分也不在了，在明义殿安插的宫女也在南瑜死后被南凛赐死。

为避免今天这样的局面，其余的细作在凛帝登基之前就被南瑿趁乱放出宫去了，只有小太监是金銮殿的人，在南凛眼皮子底下不好离开。

眼下大明宫，只有陈叁还做过南瑿的细作。

难道是南凛发现了他的身份，让南瑿主动把他交出来？

南瑿捉摸不透南凛的心思，也不知道她准备用什么方式清洗大明宫。

而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