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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欲望宫殿(贰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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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南瑿正在单手脱下护甲,检查胳膊上的伤口。

虽然有铠甲保护肉身,但他的胳膊还是被老虎咬伤,留下了严重的伤口,只是怕被人看出来,他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觐朝的各方势力复杂,但肯定很多人盼着他出事,毕竟人少了,是非就少了,参与夺嫡的人也少了。

在野外受伤的猛兽多半活不下去,南瑿也是如此,他必须要强大,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脆弱,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此事他也没有让南玥知道,怕让他担心。

“六皇子,奴才有事禀报。”

帐外传来陈叁的声音,南瑿此时对任何人都高度戒备,他立马警觉地问道:“有事在帐外说。”

陈叁咬着嘴唇:“是……是一些私事。”

南瑿看着胳膊,决定暂时不管它,随手披上了一件黑色长袍,便让陈叁进来。

陈叁手里端着给伤口做清洁的药,方才他跟南玉说,为了表达他这个做弟弟的对南瑿有心,应该送些药物给南瑿,以备不时之需。

南玉有些疑惑:“六哥不是没受伤吗?我看他吃烤肉时还要去打两只野兔来下酒呢。”

“他是否受伤是他的事,送不送药是您的事,该有的人情世故不能少。”

南玉原也不懂这些,但是送几瓶药也没什么,便让陈叁去送药。

可是在营帐外陈叁并未说是送药,他知道南瑿自尊心很强,正是不愿让人瞧出来负伤,才会忍痛伪装了一晚上。

进入营帐之后,陈叁把药放在小木桌上,跪在地上对南瑿说:“殿下,这是七皇子殿下给您的药。”

“我并未受伤,七弟费这心做什么。”

此时陈叁却趁南瑿不注意,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一按,南瑿以为陈叁要加害他,抽出短刀划向陈叁的喉咙。

电光火石之间,一缕血从陈叁脖颈处里喷出,同时南瑿的胳膊也被接好了,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略了接骨时一瞬间的疼痛。

“你……你为何……”

陈叁捂着喉咙,忍痛说道:“今夜烤肉时,奴才发现您的胳膊似有异样,刚好奴才略通医术,便想来为您看一看,怕您不让奴才近身,才想到此法,还望殿下赎罪。”

南瑿其实下手很轻,只割破了皮肉,没有伤及动脉,但凡他用了杀虎时十分之一的力气,现在陈叁已经血流如注,倒地不起了。

他反应过来后,发现了短刀上的人血,下意识把刀扔到地上,又将陈叁扶起来,撕下了里衣的一块白布,系到陈叁的脖颈上。

陈叁有些难为情:“殿下,奴才自己来吧。”

南瑿无视他的话,继续为他包扎。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帐内的火炉只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陈叁心想,火光下的南瑿真好看啊,魔鬼总是这般美丽,不然怎么能让人类相信他们,甘愿为他们所获。

“陈叁,你很聪明,也很细心,该有更好的出路。”

此前南瑿说的话,要么是颁布任务,要么是有意勾引,有时还适得其反,让陈叁觉得是南瑿不拿他当回事,才总是逗他玩。

听到这话,陈叁心情复杂:“奴才是伺候人的命,能得到皇子的青睐进宫已经足够幸运了,哪里敢妄谈什么出路呢?”

事实上,他不仅敢想,还敢主动为自己寻找出路。可是南瑿难得温柔的话语,却让陈叁很想哭。

在现代,他是父母严苛教育下的优等生,跳级入学,勤奋努力,许多人说他是青年才俊,将来必有锦绣前程。

只要他知道家里的氛围有多么压抑,对他动辄打骂的警察父亲,医者难自医的中医母亲,无不对他抱有巨大的希冀,他们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体面人,于是要求孩子也要做人上人。

他的童年和青春期,只有学习和考试,没有自由可言。

大学寝室里,小玉和室友们常聊的游戏,电影和电视剧,他全都没玩过,没看过,更融入不进去。还好小玉是个热心肠,总是主动带陈叁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事实上,小玉是他活了十八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穿书后,陈叁倒是在南玉身边过了几天好日子,也想报答南玉的好意,可他是细作。

作为一个细作,他注定要背叛南玉才能苟活下去,这是他进入大明宫前就注定的悲剧。

他是来自异世界的人,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可以全然交心,更没有人可以倾诉衷肠,他只能依靠他自己,以底层人的身份在金碧辉煌又危机四伏的大明宫里度日如年。

感情的背后是阴谋诡计,

预言的背后是苟且偷生。

“你哭什么?”

陈叁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泪水涟涟地看着南瑿,他多么想告诉南瑿,他后悔成为细作了,早知道会这样进退两难,他还不如本本份份地去参加科举,哪怕要花很多年时间才能进宫交付贵妃画像,为原主报仇。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心怀侥幸,不该投机取巧。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如果他不帮南瑿,很快就会因为吃不到解药而死掉。但如果帮南瑿被发现,南凛上位后一定会将他处以极刑,他横竖都是死。

“奴才……只是有些想家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我还以为你是疼哭了。”

“也有一点。”

南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一点都不会哄人。

“没有人生来是伺候人的命,宫里的宫女二十五岁就出宫嫁人了,我说过,等你完成任务,我就放你走。”

“怎样才算任务结束呢?”

南瑿看着他,眼里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父皇驾崩,新帝即位。”

说完这句话,他还特意补充道:“就算新君不是我,我也会放你走。”

陈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南瑿那么多秘密,等到他没有用了,南瑿一定会杀了他灭口。

何况就算南瑿不杀他,那南玥呢?

如果南凛登基后没有保护他,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他突然又想到,其实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奴才不想离开大明宫,想留在仙居殿照顾您,要是觐帝驾崩,您能去把奴才要到您身边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南瑿对他起了杀心,他就留在南瑿身边全心全意地照顾他,让他看见自己的忠心。

他有上帝视角,只要能活着,就会有出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南瑿着实意外,他以为许诺让陈叁全身而退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没想到陈叁对他如此上心,任务结束还想留在他身边。

他道:“既然如此,来日我定将你留在身边。”

陈叁哽咽地说:“谢殿下恩典……奴才……感激不尽。”

在南凛眼里,他是神机妙算的术士。

在南瑿眼里,他是忠心耿耿的细作。

其实但凡他们姐弟两个人能交一次心,陈叁都能被千刀万剐,可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因为他们不可能全然信任彼此。

因为这是皇室。

这个月发生了两件日后会引发蝴蝶效应的事。

一是陈叁正式成为了皇帝身边的起居郎。

二是南玉的婚期定在了年后的正月里。

九月的第一天,陈叁在长安殿的小厢房中收拾行囊,不久后他就要前往紫宸殿任职,从大明宫编外人员一跃成为了皇帝的近身秘书之一。

春分特意来把南玉婚期告知他,还与他多说了几句。若是将来南玉成婚离府,长安殿的宫人有两种选择:一是留在大明宫里,在其他宫殿当值,二是跟着南玉一起去宫外的新王府。

陈叁已经不再是南玉的陪读了,除非皇帝驾崩,不然他是不可能出宫的。

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南玉也很难离开大明宫,因为按照书里的记载,觐帝薨逝也在明年正月,也就是说,如果觐帝死在南玉成婚前,南玉起码还要在大明宫里守孝三年。

史书有这样一个特点:事情越大,字越少。

南凛登基之前的巨变只用了一句话概括:

大明宫变,廉王反,而后武帝崩,宣帝即位。

陈叁总是忍不住想,大明宫变,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形呢?

权力的更替总是让人恐惧又使人兴奋。

他细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今皇后被禁足在珠镜殿中,连累南瑜失宠,丧失人心,原本最有可能顺利即位的他如今希望渺茫。

除了陈叁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场夺嫡的结局,自然觉得剩下的每个皇子都有一定希望。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做皇帝,比如南玉,他现在最大的盼头就是早日成婚,搬出大明宫独自建府,远离宫中是非,又能脱离南凛的过度保护。

还有南瑿,陈叁渐渐发现,他暗中布局,用龙吟阁来聚集人手,在各个宫内安插细作,直接目的并不是从觐帝手中接过皇位。

其实南瑿心里很清楚觐帝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太子人选必须由皇帝亲自挑选,所以他对皇帝立他为太子没有抱多大的指望,似乎怎么看皇帝都不会选他。

他所筹谋的一切都是基于要为李贤妃报仇的信念,先是顺势扳倒以皇后为首的清河崔氏,再是把矛头转向觐帝本人。

陈叁深刻的意识到,皇室是不可能有真正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

想起他第一次进入大明宫时,见各位皇子公主交谈甚欢,还以为他们关系不差,结果几个月之后,南凛和南瑿就联手扳倒了南瑜的生母。

陈叁对南瑿的情感也发生了一些转变,他从畏惧他,到厌烦他三番几次拿自己取乐,现在又多了些同情。

李家被清查抄家,真正的主心骨——南瑿南玥的曾外祖父李远道驾鹤西去。年轻一辈要么被砍头,要么被流放,就连龙吟阁里那些姓李的人,也不是李贤妃本家人,只是旁枝而已。

这种情形下,陈叁难以想象南玥和南瑿是在何种处境下长大的。

南瑿是如此优秀,即使书上关于他的篡位的内容并不正面,但是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十几年后把处于盛世巅峰的觐朝推向灭亡,简直如同蜉蝣撼动大树。

陈叁放下手中的包袱,在冰冷的板凳上从下午坐到傍晚。

他想,如果南瑿真的是十恶不赦的、纯粹的坏人就好了,那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为他打探消息,也不该将南玉和觐帝的任何情报告知他。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南瑿的心思谋算都情有可原。

陈叁扪心自问,要是自己的妈妈受了天大的委屈含恨而亡,连带着外公外婆都被牵连至死,全族都被钉在耻辱柱上,陈叁会怎么样呢?恐怕早就想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了。

何况南瑿并没有真正害过南玉,陈叁给他提供的消息,要么就是一切如常,要么就是没有异样,南瑿也没多问什么,还是按时把蚀心丸的解药给他。

他心绪恍惚,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醒神。

毕竟在这个小厢房里满打满算住了三个月,多少也有些感情了。

他抚摸着木质的窗柩,越来越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宫走向毁灭的结局。

陈叁刚来长安殿时,满宫的桃花盛开,如今花瓣落地成为了土壤的一部分,个别树枝挂上了青粉色的果实。一阵风吹过,吹起了他的鬓发,送来了九月的凉气。

“南瑿,即使有上帝视角,我也看不透你。”

入秋了,夏日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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