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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欲望宫殿(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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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这天,刘伯吴大娘还有其它杂役天不亮就起来忙活,陈叁在灶台下面睡成一团,被小何推醒:“立本,立本,醒醒,宫里马上要来接人了,快醒醒……”

“好的好的,我这就来了。”

陈叁清醒后赶紧起身梳洗,一刻不敢耽误。

今日龙吟阁大门紧闭,内部则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食材和工具,陈叁到水池边接水洗脸,他用手捧起一瓢水,澄澈的水里倒映着他苍白的脸,眼圈发青,眼皮也有些肿。

一想到今天能见到七皇子他就紧张得不行,他小声对自己说:“陈叁,这可能是你此生唯一能见到七皇子的机会了。”

刚来到这个时空时,他没有银钱,也没有认识的人,满身伤痕,甚至没有一件体面的衣裳,无法适应这里的水土,只能住在古庙里,吃了不少苦头。几个月过去,他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手足无措。

虽然他很想回到现实,但往最坏的结果想,即使找到回去的办法,如果现实里那具身体已经死亡了呢?自己的灵魂还能去哪里呢?

现在这样,起码陈三的□□和自己的灵魂都有栖息之地。

陈叁看完了那本邪书,也算开了上帝视角,知道了皇宫里所有人的结局,也知道这个朝代的基本特征,比如文字与语言,法律与规则,以及未来的大致走向。

作为历史系学生,推演历史规则,揣摩帝王心术是他在学习时必须要去考究的事情,不过从前是纸上谈兵,如今却要实操上战场了。

命运,当真是瞬息万变。

他思考良久,直到刘伯的话打断了他:“立本,来帮我装萝卜嘞。”

“好的,这就来。”

陈叁用力把水拍在脸上,临走前把李立本的画从灶台下面拿出来放在水果篮子里。

直到坐上去往大明宫的朱红色车辇时,陈叁仍然觉得不真实,他紧紧抱住怀里的果篮,神情木木的,心里似乎已经预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这种感觉虚无缥缈,无从捕捉一丝线索。

坐在一旁的吴大娘今天显得格外稳重,低声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一脑门子汗?”

陈叁摇摇头:“没事,车上太暖和了。”

“害,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待会儿到了宫里,小心遭人笑话。”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在一座朱红色大门前停下。这是大明宫的北门——玄武门。

清晨风中还有一丝残存的凉意,东方刚刚吐白,天色依旧昏沉,宫门外两座石狮子样貌威严,两颗巨大的梧桐树在风中安静地屹立着,树叶沙沙作响,枝头摇曳生姿。

玄武门上的赤色屋脊像凤冠一样向外伸展,正脊十分宽大,陈叁心想,来这里栖息的鸟儿恐怕无法握住脊梁站立,怪不得这周围连只麻雀都看不见。

青色的琉璃瓦与生长出庭院的绿枝相互映衬,朱漆大门雕刻着盘根错节的图腾。陈叁从未见过这样的门庭,这比故宫的正门还要高大不少。

他把画抱在怀里,被同伴搀扶着下车。

到这里就不能再坐马车了,需要步行进宫。等龙吟阁的人站成两队之后,昼夜巡视的右金吾卫为众人搜身,检查完毕后再由侍卫将第二道门用力地推开,进了这扇门才算真正进入大明宫。

邪书上虽然有许多关于大明宫的描写,但文字不是实体,仍然需要靠想象力来充实文本。

陈叁必须承认,他的想象远远没有勾勒出大明宫真正的美丽。人无法想象出认知之外的东西,当他从外向大明宫内部看去时,完全被眼前的建筑震惊了。

吴大娘抱着面粉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紧队伍一起进去。

玄武门的门槛快及陈叁的膝盖,他抬腿跨入大明宫,落脚的瞬间,大明宫的地面如同悬空的棉花一样,让他顷刻失去所有安全感。

没走几步,沉重的大门被关上,陈叁不知道他即将迎来怎样的人生,只能跟着众人往前走。

两位身穿桃粉色襦裙的宫女站在玄武门不远处等待众人。

宫女们梳着双丫髻,绑着肉色的发带,发髻上插着嫩粉色的桃花。

圆脸的那位姑娘叫春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下巴尖尖的则叫立夏,二人左右不过十八九岁,说话却彬彬有礼,礼数周全。

春分微笑道:“辛苦诸位了,烦请诸位跟我至长安殿的庖屋上工,有什么不便之处尽可与我们说。宴会在申时开始,还请各位注意时辰。”

庖屋是各个宫殿专属的小厨房,虽说大明宫内有专门负责膳食的地方——尚食局,但不如每座宫殿中自带的厨房方便。

到达长安殿后不久,两位宫女便福身离开,厨房也开始忙活起来。

陈叁先是洗菜,刮鱼鳞,不久厨房里热火朝天,他又在一旁为厨子们擦汗递东西,尽管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人手还是不够。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红姑去哪里了?怎么一早上都没看见她?”

这么重要的事情,红姑不来监工确实奇怪。

晌午时分气温升高得厉害,太监们给庖屋搬来了十几大桶冰块,不过不是给人用的,是用来储存菜品的,人也算沾了光。

几个年轻的杂役将脸贴在冰桶上取凉,刘伯也被灶台的高温热得气喘吁吁,他年纪大了,陈叁一直拿袖摆为他扇风,刘伯轻轻推开他的手:“好孩子,你给自己扇吧。”

立夏来到庖屋知会龙吟阁的杂役门:“前菜和凉品可以上桌了。”

于是陈叁跟着同伴们一起,端着六碗“杨梅酥山”离开庖屋,临走前刘伯还对他点点头,鼓励他别紧张,别怕生。

这条通往主殿的路实在漫长。

进宫的几天前,红姑把龙吟阁所有人叫到一块儿,教导他们宫里的规矩:走路时头要低下,不可东张西望;不可窃窃私语;见了不同身份的人要行不同的礼……重点教他们少说话,多做事,能闭嘴的时候就把嘴巴紧紧闭上。

陈叁将这些铭记于心,他跟着立夏跨过了两道门槛,经过两个院子,始终没敢抬头看一眼周围的环境。

手里的凉品并不轻,他们又走了很久,陈叁的胳膊又酸又胀,还好立夏及时说道:“这就到了,你们一个一个按顺序上去摆菜,不要乱了手脚。”

众人在烤漆色门前站定,等待宫女开门。陈叁个子矮,走在最前面。只是站在外面,他就能听见一门之阁的地方传来鼎沸的声音。

男人们高谈阔论,女人们饮酒碰杯,还有趾踵相接的走动声,被人声掩盖的古琴,琵琶奏乐声……

接着,门被从里面打开,一股异域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跟长廊上自然清新的花香不同,这种名贵的香料浓郁,厚重,似乎可以挤占掉空气,它与□□挥发出的汗液和妇人的脂粉缠绵在一起,将空气变得奢侈,潮湿,黏腻。

陈叁感到有些窒息。

虽是白天,但室内光线比较暗,为了让主殿里更加明亮,殿内四个角落矗立着巨大的青铜蜡烛架,可与庙里供奉的神像比肩,滴落的蜡油像白纱一样笼罩在烛台之上,烛火熠熠生辉,让每一位贵族身上华贵的服饰与珠宝更加流光溢彩。

其余角落摆放了十二盏连枝青铜灯,形状如同招财树,火光摇曳生姿,映着每个人笑吟吟的面孔,这里的欲望一览无遗,无处遁形。

地上放置着藏羚羊绒坐垫和沉香木的矮桌,一个桌子可以坐下四人,在立夏的引导下,陈叁等杂役跪下来依次摆放凉品。

摆放过程中,他只能看见贵人们各色的袖口和衣摆,琳琅满目堪比绸料铺子,不同衣服上绣着不同的花纹,牡丹,百合,芍药……长安最美的花海不在野外,就在这长安殿里。女人们手腕上的金银镯子,宝石戒指更是价值连城,寻常百姓家难得一见。

陈叁在最前排的位置停下摆菜时,有人小声对他说了句“多谢”,声音十分好听,然后这个人就回头和其他贵人继续交谈。陈叁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里的人也会对他这样的杂役道谢。

第一轮凉品终于送完,陈叁在跨出主殿的一瞬间如释重负。他们又穿梭到两边种满桃花的长廊,回到天光大亮的人间。

这时,一群身穿水蓝色齐胸襦裙的宫女簇拥着一位身型高挑的皇室女子走上长廊,向着主殿的方向走去。

人们随即停下脚步,杂役们立刻转身行礼,陈叁学着立夏一起下跪,将手交叉放在地面,头埋下去,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

他看见一席孔雀蓝长裙拖地而过,衣摆掀起一阵冷飕飕的清风,扫荡起走廊上的花瓣扬长而去。

陈叁忍不住抬眼望去,从背影来看,这位皇室女子没有像寻常觐朝妇女那样将头发高高挽起,辅以金钗珠宝,只是挽了个利落的头花,戴着对称的银器簪子和同色耳饰,脑后拢着圆盘发髻,插上暗银色大铜花簪子固定。

虽然只见其背影,陈叁依旧觉得这位女子器宇不凡,步伐凌厉,即使长袍落地,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身动而肩不移,颇有气势。

待陈叁回到厨房,开始给热菜装盘,顺便跟刘伯说起这个女人,见多识广的吴大娘凑上来说到:“怕不是二公主?皇家只有两位公主,一个是二公主,一个是九公主,不过九公主现在尚且年幼,才六岁左右。”

刘伯接话道:“应该是了,上次在万象神宫举行祭天大典的时候,我有幸见过二公主一面,当时她的装束和你讲的差不了多少,而且她一向以节俭力行被臣民所称赞。”

接近申时,陈叁端着热菜又一次进入主殿,这次他有了经验,手脚利索了许多。

一切有条不紊,正当他专心上菜时,有人漫不经心地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陈叁抬头,循声而望,提问者正倚靠在地上,手肘撑着地面,浅茶色的长发像潭水般流泻到地上,又如绸缎一样柔顺具有光泽。

他的眼睛很通透,瞳色和发色一样淡,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慵懒与贵气,但是脸又很幼态,杏腮饱满,微笑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有种怪谈话本里“山鬼”的灵动。

陈叁不确定他在问谁,但见无人应答,便说道:“回贵人的话,这道菜名叫五蛟羹,是由五种长蛇的肉,搭配木耳,鲍鱼,鸡翅,和些许菊花丝熬制而成的。”

那位贵人慢悠悠地点点头:“行了。”

陈叁正欲起身离开,那人又叫住他:“你别走了,就留在这里给五皇子介绍菜品吧。”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说道:“多谢三哥。”声线低沉,又中气十足。

陈叁一时有些慌张,用眼神求助宫女春分,春分示意他到一旁跪着。

陈叁乖乖退到一边,春分在他耳边小声提点道:“长发披肩的那位贵人是三皇子南玥,他对面浓眉剑目的是五皇子南珩。皇子们问话,你如实回答就好。”

说罢,一队人先行离开,只留下陈叁孤零零地跪在主殿里。

他要伺候的两位贵人倒是习以为常,接着聊天说话,好像陈叁并不存在一般。

“五弟这次从北疆回来比我都高半个头了。可我印象里你还是个小孩,总被二姐姐欺负得直哭。”

五皇子南珩不像三皇子那样随心所欲,他盘腿而坐,腰背挺得笔直,头发高高束起,露出深邃的眉眼。鼻梁高耸,鼻骨突出,山根处拔地而起,睫毛和眉毛都极为浓密。

这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母亲曾是北疆的公主,如今是觐帝后宫的昭仪。

五皇子南珩继承了母亲立体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脸型,又有中原男子的端正和沉稳,像一棵在大漠戈壁中扎根生存的年轻胡杨。

他道:“三年不见,三哥也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听闻早前父皇封三哥为大祭司,臣弟还未来得及给你道喜。”

三皇子南玥笑着说:“不过只是个清闲职位。祭天这种大事,都由那位参宿大祭司出面,我不过顶个虚名而已。”

两个人闲聊许久,没有再给陈叁开口说话的机会,陈叁像个摆设一样跪在一边,膝盖生疼。

直到大门不知道第几次被打开,一个高个子女人背着光走进来,头上的银簪在明媚的太阳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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