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余显是说了什么中法网球项目的晚宴吧？“小赵已经从方才激动的余韵中恢复，思路回到正轨。

他俩被余显的助理小张带到了一间会议室，正在等他下一步通知。

”啊，对。说你偶像要参加这个晚宴。“

“咳……工作面前无偶像。”小赵正了正嗓子，“咱们的公开赛也是顶级网球赛事，每年TOP10的球员几乎都全勤，所以跟大满贯赛事的联动也更丰富了。这个市场还在开拓期，国内的网球人群基数在未来几年肯定是上升趋势，目前还远远还未到顶峰。所以国际网球协会也会希望中国这个群体能赶紧成长起来。”

“嗯，是这个道理。所以？”

“我得让他们邀请你去参加。”

”晚宴？吃饭？我去干嘛？”

”晚宴不是晚饭……肯定是有一些合作事项的宣布呀、剪彩呀、筹款呀、互动啥的，它是有宣传性质的，业内人士都会去。主题活动完了就喝喝酒谈谈天，结识人脉那种。“

”我需要去？”

“你应该去，你可是两头都沾的球员。一会儿我问问，既然融世传媒都参加了，没道理不请他们的签约球员。说不定你已经花名在册。”

“phuuuu——“

“……”小赵转过身望着面前这个比他高两三个头的男孩儿，“柯让，我想问你很多次了。你这个‘噗uuu——’的习惯……是啥意思？”

“……额，我经常做吗？”

“对呀，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都数不过来了。是你的口癖？还是对我有意见哈？”

小赵直言不讳，柯让倒觉得她与自己越发亲近了。

“你应该不看法国电影吧？噢对，你说你只看美剧。”

小赵没有回答，仅是耸耸肩，双手一摊，要求进一步解释。

”你就当是Culture shock（文化冲击）吧！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哈哈。”

柯让不想承认用嘴放屁是日常法语的表达之一，这大概就和中文里“卧槽”一样有很多种语境都可以使用。来中国以后，他忍住了贴面礼，却忘了忍住这个。

没几分钟，张助理带了三个人年轻人进来，之前说的面试流程，就是要柯让挑一个辅助他的经纪人。这个角色会负责后勤工作、申请比赛、制作文书资料和对外联络等等事务，之前是由俱乐部里的工作人员在统筹，现在要和经纪公司签正儿八经的独立合约的话，就会有更多商务方面的工作内容。

面前三位是融世体育内部选出的候选人，最后交给柯让和赵小姐来终面，两人心里还挺受用。从进门到现在，柯让在这里接受的待遇完全可以打满分，自始至终融世体育对他的职业生涯和成绩、乃至糟糕的前两个月的表现，没有任何质疑。似乎不需要多说，他们自认为掌握的信息已经够充足了。省去了口舌去自证他的能力和目标，这让柯让很满意。

三份彩色简历分别放在了两人面前，不用想也知道，需要他们判断的不过是“眼缘”，人都不至于滥竽充数。

平日，柯让接触的人大多来自体育业内，同龄的朋友虽也有从事其他行业的，但像面前这样看起来在25－30岁左右、有良好的素养和学历以及用双语工作的中国青年，对他来说很新鲜。

面试交由小赵主导，她选择的群面。这种注重与人沟通的工作是需要经验积累的，显然在座每一个人的“社会性”都比柯让高。柯让的妈妈Eva从事艺术工作，小时候他天真的以为大家都有一份和她类似的职业，需要不断地创造新事物和挖掘灵感。后来才明白，难怪妈妈会过度依靠姑姑柯如英的决策，Eva的长处显然不在于此。有人适合创造，有人适合管理，有人适合统筹，有人适合执行……在进入职业网球圈后，柯让将面临来自方方面面的社会性挑战，他凭自己过去十年积累的技术实力拿到了这个入场券，接下来的游戏难度和丰富程度又是另一番冒险。

面试过程好似一部职场电影，四个演员都很精彩，各有特色，柯让看得津津有味，只差手里再捧一桶甜甜的爆米花和加冰大杯可乐。以一个18岁男孩儿粗浅的见解来描述的话，1号是一位非常自律且自信的直男，美利坚的留学经历养成了他不羞于展示自己的习惯，故意选小一号的白色衬衣以便凸显他每周去4次健身房锻炼出的饱满胸肌，无论什么工作这都是加分项。2号美丽的小姐显然出身优越，浑身上下充满凡事以体验为最高准则的热情，金钱是她排在最后的选项。

柯让心想如果他是一个中年顺性别直男，那么大概率倾向选择一个甜美、细心又听话的女生做助理，而3号男生就像这个角色的性转。

“谢谢你们的耐心配合，我认为你们三位都非常符合这个职位的要求，真的非常优秀。”面试结束，小赵真诚致以感谢，并没有因为对方比自己小一轮而怠慢。遂又转过头问柯让，“我们单独沟通一下人选吗？”

“如果你有明显偏好的话。”柯让拿腔拿调着，实则在他心里都没差。

“不，我认真觉得他们每一位都很好。就看你的关注点？”

柯让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关注点在给他们编带着刻板印象的人设，转而故作成熟道：

“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其他两位绝没有更差的意思，你们都很棒。我的理由很简单。

你们三位都有很好的双语沟通水平，我是指英语，但刚刚的面试过程中，只有一位准确读出了我的全名。

你们都不会法语，我理解，你们哪怕当面问我也无妨。可能你们会觉得这很刻薄，毕竟网球比赛中的裁判员有时候也没有尊重每一个选手名字的正确发音，但要成为我的工作搭档，我挺介意的。

那么3号，噢不是，最右边的Chris 梁，梁若先生，谢谢你的用心。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

这段台词他刚刚已经在心里排练了几遍，对于它的呈现很是满意。

柯让站起身，隔着桌子向对方伸出手。

梁若显然很意外，像草原上受惊的兔子，他赶紧也站起来，连声道谢。

柯让克制自己不要去评价梁若的肢体或外貌，理智上知道这是不妥当的，但梁若确实很符合一些Asian boy的特征……这也许引导了他的选择。

中午在场馆内的餐厅用餐，再次意识到柯让是个怪小孩的小赵，要求他以后必须统一标准用“赵麒梦姐姐“称呼她，而不要再给她纠正”Claire“的正确发音，柯让笑着安抚说没问题。

可能被柯让的“姓名发音尊重论”震慑到了，小赵事后很虚心的学习了Jean-Theo Garrel的读音。

柯让与小赵、张助理、梁若正一个桌上吃着饭，先前那位面试的女生拿着一杯餐后酸奶过来。

“Hello，我来跟你们道个别。”

”吴筱恬？怎么了？”张助理率先问道。

“张助，我刚刚已经给人事部提了辞职。我也考虑挺久了，原就决定如果没有拿到这个offer的话我就离职。”

”为什么呢？宣发那边一直都说你做得挺好的，所以这个岗位才内推你。”

“嗯谢谢大家，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氛围。但是我最后发现，我还是想做体育报道。去外面到处跑可能更适合我吧！”

“你真勇敢，”梁若笑着接话到，“你的性格一定很适合，哪里你都敢闯。”

“哈哈谢谢！也恭喜你有新的职位啦！”说完她又看向柯让，“柯先生，谢谢你的提醒，以后的工作里我肯定不会忽略这个细节的，哈哈！”

“谢谢你接受我不重要的小建议。”

“那我走啦，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女孩儿自始至终都显得和热忱开朗，柯让叼着勺子，开始反省刚刚对她做的武断画像。

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朝她挥手再见，柯让却是坐不住了。

“吴小姐，”他站起来叫住她，一下子没想起她的名字…

“加油，祝你好运！”

在柯让突然的拥抱下，吴小姐发出小狗被踩了脚一样的“啊啊”声，但很快又笑起来，在这个普遍内敛的工作环境里，很少有人会这样热情地表达善意。

“你也加油！也许哪一天我们会在赛场上见面！”

多么可爱的展望，柯让既抱歉又庆幸自己的选择，但最终还是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