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刺激!然后呢???”
电话那边,黎小靓惊呼一声,语气激动,催促裴玟继续说。
裴玟耷拉着眉眼,手无意识拨弄着阳台上仙人球的尖刺,索然无味地:
“然后,他俩就接着拌嘴呗,许致远说他跨国半夜送温暖,简直感天动地,他说许老板半夜蹲着当门神,才是闻者落泪……”
“天啊,这不是传说中的雄竞修罗场吗?”黎小靓双眼放光,紧紧握住手机,“还好陈捍予提前回家了,要不然岂不是更刺激!”
“……那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两个已成年但是心智未成年的,再加上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哪怕换上有十年任教经验的幼儿园大班老师,估计都要崩溃辞职。
裴玟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头疼,痛苦扶额:“还有,小靓,我和许老板只是朋友,他后来解释了,半夜守在那里单纯是被于稚秦弄怕了……”
“好好好,一开始你还说你和诺北哥只是朋友呢,可现在呢?”黎小靓笑嘻嘻地,后倚在靠背上,单手转着笔。
她面前的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微风吹过,掀起桌子上摆的大学宣传册一角,她随手用笔压住摁下去,听电话那边裴玟沉重地叹息:
“我恨不得还和他跟之前一样做朋友呢,那天晚上撞见后,这几天一直躲着我。”
那晚或许正是戳破这层窗户纸最好的时机,可许老板突然跳进来暴打翟诺北之后,气氛和时机都彻底不对了。
匆匆忙忙把他俩都赶出去,裴玟自己躺在病床上,又睁眼到天亮。
思索了半夜,她还是有很多问题压在心里想问翟诺北。
比如他胸口的疤,比如被搁置的摩托车,比如那个短暂却颤抖的轻吻,最关键的还是: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可这些问题她每次想当面再试探的时候 ,翟诺北总用各种拙劣的手段回避她,甚至最近这几天,他都不再出现。
这样明显的回避态度再一次把裴玟刚飞起来的心击到了谷底,甚至让她短暂地怀疑,那晚小心翼翼的摸着自己头发,又不断轻吻她的人到底是不是翟诺北。
裴玟无力地趴在栏杆上,她是真的被他反复无常的模样弄怕了,病急乱投医地找到这个高中生:“小靓,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那天晚上就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那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住呀,裴玟姐。”黎小靓托着下巴,很有条理地帮她分析,“诺北哥肯定是喜欢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现在的态度或许只是还没想好吧。”
“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要真的突然变成恋人,承担的责任就更多了,你想,要是一旦分手呢?一旦在一起之后觉得两个人不合适呢?那之后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些问题都要考虑的,不过我觉得这正说明诺北哥他很在意你啊,人嘛,总是越面对珍重的事物,越会畏手畏脚。”
黎小靓一脱掉“恋爱脑”的负面buff,简直无敌,三两句话把裴玟哄得嘴角上扬,不断握着手机一连声地赞叹:“有道理!”
其实这些问题说到底不过是当局者迷。如果裴玟自己还清醒,也不难想通其中缘由,只可惜陷入情绪里的她显然没办法做到客观冷静,总担心是自己行为不当,做了什么错事。
她暗恋了翟诺北这么多年,从一开始强烈的喜欢,到后来的心如死灰。她其实从没有想过还能有死灰复燃的这天,一时手足无措,只想焦急地确认翟诺北的心意。
现在想想,这种关系的重大转变,的确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让两个人冷静下来细细考虑。而且就是最后不能在一起又怎样呢?
作为朋友,翟诺北对她一样也是很好的,事到如今,也真的没必要太过纠结这份执念。
裴玟抬起头,觉得天都比刚才蓝了一些,她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靓,你打电话来不是说还想要问我什么吗?”
“哦……”黎小靓视线下移,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大学专业目录。
粗粗的红笔是父母早早给她定好的目标,边大的临床医学,本硕连读,以她的成绩必定不在话下。另一边圆珠笔圈起来的蓝色,是另一所文科类大学的哲学专业,在红笔的映衬下显得很黯淡。
黎小靓之前从来没思考过自己喜欢什么。
可是那一夜的大雨仿佛洗刷了灵魂,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勇敢拒绝了母亲催促的电话,一直陪裴玟到医院处理完各种问题才肯回家。
回来后,面对的又是熟悉地指责,怪她不好好学习,跑去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懂事、不自爱,还敢叛逆地挂电话。
父母严肃的脸像是破旧庙宇里怒气的神像,多年来,每次都压着她这只小鬼无法喘息,跪地求饶。
那晚,她沉默听着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恍然发现,自己小时候一直在听父母的安排,步入青春期后,也总是忍不住去顺着陈捍予的喜怒哀乐。
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做那个永远跪在地上的小鬼,想用顺从和讨好去让除了自己之外的每一个人满意,想用听话、懂事来博取身边人的赞美和好感。
她竟然麻木地从没考虑过自己。
黎小靓思考了很久,她知道当年的裴玟也是放弃了父母的安排,毅然选择了她更热爱的专业。
她很想向裴玟取个经,但话到嘴边,觉得对方这几天的压力也很大,自己这点小事或许还不至于麻烦她。
黎小靓最后只是笑笑:“没有啊裴玟姐,我想问的都问完啦。”
电话里小靓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地轻松,恰好来了新的来电显示,裴玟没有多想,和小靓道别后,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是裴妈,母女俩常年保持着一周两三次的联络,还好前几天出事的时候没有来电话,家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妈。”裴玟用出自己最开心的口吻,若无其事地,“干嘛呢?想我没?”
奇怪的是,那边的裴妈没有像以往一样笑骂她“想你奶奶个腿”,反而语气严肃,言简意赅地下命令:“裴玟,立刻给我回家。”
不详的预感隐隐在裴玟心头笼罩,她迈步进屋,坐了下来:“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裴妈的声音骤然放大,“我还想问你呢!”
裴玟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我当年就说了吧?让你别跟翟诺北出去混,大城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们两个这几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一直瞒着家里,你以为我和你爸都死了是不是啊!”
老实坐在旁边的裴爸弱弱地伸出尔康手:“你骂小玟就算了,别咒咱俩啊……”
裴玟听着裴妈的语气就知道不对劲,难道前几天住院的事家里知道了?
她身上汗毛不自觉立起,眉头紧皱,还在努力挣扎:“妈,你说什么呢,我们俩没什么事……”
“放屁!那□□犯的爹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跟我撒谎是吧?”
□□犯的爹?谁?
裴玟听的一头雾水,不过心下也隐约明了,果然是于稚秦的事漏到了家里。
这边她还没想好做出什么回应,那边火爆的裴妈早已经开始把翟诺北骂的狗血淋头,连裴玟撒谎瞒着的罪名都安到他头上。
实际上,自从裴玟和翟诺北认识之后,裴妈几乎每天都要怀念一波那个之前“单纯懂事”、“没被隔壁家混小子污染”的女儿。
“妈!这和翟诺北没关系,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裴玟急得音调也不禁大了些。
电话那边裴妈满是情绪,只顾输出,裴爸紧急接过电话,应该是捂着话筒走远了些,怒骂声逐渐远去:“小玟,你别急,是这样。刚才有个姓于的找到咱们家里,说是替他女儿求情。”
“他说他女儿太喜欢小北了,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那种糊涂事,他承诺给咱们家一大笔赔偿,要求是你出一份谅解书。”
裴玟傻眼了:“爸,你是说于稚秦她爸找到家里去了?”
“是,你不知道吗?小北报了警,把那个姓于的丫头公诉了,我刚给小北打了电话,他说大概要判三到五年有期……小玟,这个人骚扰你们很久了是吧?小北他还在搜集那个丫头前段时间跟踪你们的证据,要继续给她加刑。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家里人说呢?”
裴玟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大脑疯狂回忆原著里对应的情节,发现这一部分完全是缺失的。
原著只写到女主被救下后,翟诺北有多厌恶于稚秦,反过来又对女主更加嘘寒问暖有求必应,导致她下意识没把这个事情的后续当一回事。
不是,这不是一本小说的剧情吗?怎么到她这里玩儿这么真实了?
翟诺北这几天不见人影,竟然是在忙着起诉于稚秦?!
他是不是疯了?原著女二家大业大,背景深厚,他拿什么和人家拼?
裴玟忍不住担心:“爸,翟诺北还说什么没有?”
“那倒没有了,但是……”裴爸叹一口气,“刚才那个姓于的爸爸来,显然是想来找你的。小北不知道怎么做的,把你保护的很好,他没找到,就找来了家里。”
“他先是说要给赔偿,来换一个谅解书,你妈那个暴脾气自然不同意,但是后面他开始以小北威胁你妈了。”
“他好像是小北公司的一个重要合伙人,提出如果咱们不写谅解书,就要在行业内封杀他……”
裴玟大喊一声:“我写!”
裴爸:“……”
怎么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小玟……你不用急着写了,我刚给小北打电话,他说他已经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