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查，”谢楚起身，听到张景明的消息，他顿觉这会是一个突破口，“按照宁队的方向深入调查，查查这个李信和进化派的交易。还有，给我查一个叫陈安的人。”

“陈安？”张景明一时空耳，问，“是成安吗？”

“不是，”谢楚拽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陈安两个字，推到张景明面前，“这两个字。”

张景明扫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不好意思谢组，陈和成这两个字音太相近了。”张景明迅速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名字，问，“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谢楚说：“有，他是方士哲家的司机，就是他提供了李信的消息。”

短会开到现在已经接近尾声，因为人鱼之心被抢劫的事情，网络上已经炸了锅。不知道是哪个消息灵通的将人鱼之心还没找到，孔顺抢劫是为了报复的事情捅了出去，现在的舆论方向已经从最开始的谴责犯罪担忧治安拐到了阴谋论上。

杜超原本打算来短会上说两句，结果一直到结束，他都还没结束联盟塔那边的会议。但调查时间不等人，谢楚解散了众人，自己留在办公室边等杜超边回放孔顺的审讯视频。

这个众人也包含宁彬。

短会末尾，宁彬手机上突然弹出两条消息，是那位来自南城研究所的博士发来的。看到内容，宁彬微微蹙眉，片刻后，他的声音在融合相连的精神域中响起。

“谢楚，吴博士来中心城了。”

吴博士孤身前来，连助手都没有带，一个小老头拎着行李到了火车站才给宁彬发信息。宁彬原本的计划是在十月底返回南城区研究所，此前也与吴博士提前说明，当时吴博士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联盟所规定的特行队工作内容实际上十分简单，毕竟，联盟建立特行队最初的目的，就是安保和辅助，方胜的能力很强，帮吴博士处理志愿者的事情绰绰有余。

吴博士并没有在线上和宁彬解释自己突然回到中心城的原因，只是说：“出来见一面吧，只有我们俩。”

宁彬无法拒绝。

他匆匆抓起谢楚的车钥匙，一路压着限速赶到火车站接上吴博士。中心城如今已是晚秋，气温骤降，宁彬将吴博士从出站口带回车里时，脸已经被寒风吹得麻木。

“你看着气色好了不少。”坐上副驾驶，吴博士缓缓开口，“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你的精神域再出现过动荡吗？”

宁彬发动车子，说：“没有。”

“我一直很稳定，”他说，“您怎么突然来了？”

吴博士一笑，他轻轻摇头，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奈。

“不要回避问题，”吴博士双手交叠，“宁彬，我们说好了的。你必须每周都对我汇报自己的精神域情况，但到今天为止，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你的报告了。”

宁彬没有回答。

黑色轿车平稳的汇入车流，半晌，宁彬开口道：“我一直很稳定，这是事实。唯独的两次异动，原因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不是吗？”

“唯独的两次异动，是指长达半年的精神域混乱吗？”吴博士皱起眉，“混乱到发生自残行为？”

宁彬并不认可吴博士的说法，反驳道：“异常行为原因，我们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异常行为？”吴博士语气讽刺，“你在南城这几年，正常行为都要靠药物维持。怎么，中心城风水养人，一到这里，你就自动痊愈了？”

“放屁，”吴博士自问自答，“这必不可能！”

他说完这句话，轿车内陷入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宁彬盯着前方的车流，目不斜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吴博士抱着手臂，强压下脸上的担忧和怒意。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和我的一个学生联系好了，我现在发你地址，我们去做一次检测。”

“做不了，”宁彬拒绝的很干脆，“我不能离开太久，行动组还有事。”

吴博士听到这话已经是出离愤怒了，他猛地坐直身体，不可思议的质问：“到底哪个重要？你那些案子加起来都没有哨向病研究重要！”

吼完这一句，宁彬眼神一暗，脸色冷下去。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吴博士赶紧闭上嘴，靠回椅背上，自顾自的找补：“我没别的意思，你是第一个痊愈的志愿者，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又反复是吗？”宁彬扯起嘴角，“没必要，这三年，我的病控制的很好，不管是哨向病还是抑郁症。我的存在已经充分证明了母亲当年的研究是正确的，用不了多久，你的名字就会随着功绩一起刻在里程碑上。”

“你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看我，”宁彬没再给吴博士开口的机会，“研究院出什么事了？”

宁彬话说的直白，问得更直白，许久，吴博士叹了口气。

他说：“确实有事。”

“前天晚上，我的助手接到一封匿名邮件，恐吓邮件，大意是让我们暂停研究，不要挑战他们的耐心。”吴博士说，“我知道联盟内部发现了进化派的踪迹，我怀疑这件事和他们有关系。所以本打算带着助手来找你。”

宁彬注意到他用的是本打算，料定这中间出现了变故。

“但出发前，我们发现，我们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吴博士严肃的说，“是刹车线的问题，如果真开车过来，我估计我就见不到你了。”

这种手法的确是进化派惯用的手段，不管是过去，还是从前。对于进化派察觉到哨向病研究的事情，宁彬早有预料。虽然研究院目前明面上给出的研究方向还是联盟的“老几样”，但实际上吴博士带头继续宁鸿雁研究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进化派在联盟内部的渗透远超过宁彬的预计，就连自己都收到了死亡威胁，对于吴博士那边的情况，他并不意外。

“方胜追踪邮件了吗？”他问。

“追了，”吴博士说，“找不到人，是个假号码？”

宁彬点点头：“让方胜带着研究小组转移到我们预订的安全屋2号，我带你去见杜超。”

早在一年前，宁彬和特行队就为这种情况做好了预案。研究小组那边，暂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吴博士对此没有异议，哨向病研究已经有了成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这次前往中心城的目的很简单，一个是确认宁彬情况，一个是汇报成果，还有一个，就是来找杜超借人的。

他需要一个重度哨向病患者，如果是天生的，那就更好了。

回程的路上一路绿灯，顺利到宁彬觉得自己该去买个彩票。他赶在晚高峰前回到中心塔，刚一进门，就听到副驾驶上的吴博士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人？”

宁彬抬眼望去，眼皮突然狠狠一跳。

两辆救护车挡在中心塔门口，红蓝光芒闪烁，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宁彬心底升起。他紧盯着脚步匆忙的医护人员，余光瞥见其中的赵志才，当即拉开车门下车。

目光交汇，不等宁彬问出那句怎么了，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扣住宁彬的小臂。

熟悉的气味和体温，宁彬一下就认出了是谁。可当他回头，心脏差点跳出胸膛。

谢楚的衣服上半面都是血渍，脸上，身上，都有残留的飞溅血渍。他的右手被厚厚的绷带包住，渗出星星点点的红色。

看到这一幕，宁彬瞳孔骤缩，不等他开口询问，谢楚安抚的揉揉他的手背。

“没事，不全是我的血。”谢楚声音疲倦，“孔顺在审讯室自杀了，正在抢救。他用笔戳自己大动脉之前，我用手挡了一下，没事，很快就好。”

这不是很快就会好的伤，宁彬眉头再次高高皱起。

“你，”宁彬话音顿住，压着心中的不安和担忧，意识到谢楚前去审讯室会见孔顺，他问道，“他的证词有问题？”

谢楚点头，说：“问题不小。”

“按照我们掌握的资料，孔顺伪装成方鹤川保镖时并没有伪装面容，但方鹤川并不承认认识这个人。所以我把方鹤川的照片拿给孔顺看，”他对着宁彬眨眨眼，“孔顺坚持没见过方鹤川，但他的行为和说话逻辑，又不像不认识。”

想到孔顺无意间说漏嘴的方鹤川生日，多次表示此事只跟方士哲有关，谢楚冷笑一声。

“这就奇怪了，”谢楚看向宁彬，“他要真的只是对方士哲有意见，也没必要隐瞒和方鹤川认识的事实，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在和方鹤川撇清关系。”

宁彬眼神不自觉的落在谢楚的手上，半晌肯定了谢楚的猜测：“这就是你用手拦的原因？你的精神力呢？我不是还把一条留给你了。”

谢楚看着宁彬，不发一言。他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但宁彬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愤怒的冷意。

宁彬想，你还好意思生气？

“宁彬，”谢楚微笑着开口，他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很轻，语气很冷，“哨向病和抑郁症，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这句话，宁彬表情差点没崩住。

坏事，他懊恼的挪开视线。

忘记联结这一茬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