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午后的太阳刺过云层，耀眼且夺目，降温后的寒风吹过，惹得姜沫苓往衣服里缩了缩，她眯着眼睛举起手挡在眼前踏出警局。
祁川从后面绕上来，背对着光双手插兜，面向姜沫苓和沈郁琛笑了笑。
“那沈哥、嫂子，我就先回去啦，明天见！”
沈郁琛弯起嘴角颔首：“嗯，路上小心。”
姜沫苓朝他挥挥手道：“明天见。”
她和沈郁琛目送祁川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入车流，直至消失不见。
头上被一股轻柔的触感覆上，姜沫苓顺势抬眼看去，沈郁琛正抬手给她整理卫衣帽子，太阳正好被他宽厚的肩膀挡住，阴影映在她的脸上，她才能完全睁开眼睛。
沈郁琛垂着眼睛认真整理着，确定风不会透过缝隙钻进脑袋里，他才放心摸摸她的头。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姜沫苓摇摇头，低下头说道：“想到明天要去那里，心里有点紧张。”
她盯着地面的沥青路，想起刚才在警局里，投影上投射出来科苏路上的沥青，警方在投影前和他们沟通明天的详细计划，以及他们该如何相互配合好，争取不打草惊蛇，顺利将程籁升他们一网打尽的事项。
这一次她的身份不再是执行高危任务的成员，而是隐身于图书馆内的咖啡店员工。
而沈郁琛也不再是系统，他的身份是隐姓埋名的摆烂图书管理员，必要时，还可以近身作战。
而这一切的安排，是因为警方拿到了内部人员的线索，称程籁升明天会亲自去那边的图书馆一趟，听说是要去取一份研究文件。
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被安置在那里，是很好的选择，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既可以在必要时伸出手，又能凭借他们的经验为警方指明一条路。
看似很完美的操作，在姜沫苓心里始终觉得不太安稳。
程籁升这个人疑心极重，哪怕是露出一点破绽，可能都会前功尽弃。如果任务失败了，她的意识残存在那不说，还会拖累人，这才是她真正恐惧和担心的事情。
想到这，头顶传来轻轻的叹息声，一双温暖的手掌托住她的脸，稍稍晃了晃。
姜沫苓思绪回笼，抬眼看向已经弯腰，和她平视的沈郁琛。
沈郁琛温柔道：“明天大家都在，而且你还有我，我们人多力量大，程籁升跑不掉的。”
姜沫苓：“可是我有点担心，会不会一紧张就露馅了。”
“怎么会？沫沫之前出任务，比所有人都稳呢，甚至还骗到我好几次。”
姜沫苓小声“切”了一下，接着嘴角微微勾起，她挽住沈郁琛的手腕，和他往家的方向走。
“照你这么说，我的责任感可就重大了。”
“嗯？为什么？”
“因为你说我稳重啊，我不仅要保护我自己，还要保护家里某只笨蛋小狗。”
沈郁琛轻皱眉，低头看了一眼她，又疑惑道：“我是笨蛋小狗？”
“对呀，家里除了你需要我保护，还能有谁？”
沈郁琛垂眸轻笑，音调上扬：“嗯，那明天就拜托沫沫主人好好保护我了。”
-
翌日上午八时。
姜沫苓和沈郁琛准时出现在科苏路的仓库门口。
那里早已破败不堪，仓库门口杂草丛生，原本拴着大门的铁链泛着幽幽铜绿，而卷帘门上也生出锈迹斑斑。
和一年前的景象天壤之别。
姜沫苓盯着门下铜锁的形态，忽然觉得很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是一块方形的铜块，左下角缺了一块，远远看像是被磨损很久了，整块锁歪斜躺在大门与沥青路中间的泥地里，上面沾满了污秽。
心中涌起一抹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勾在沈郁琛臂弯下的手收紧，而后徒然松开。
没事的，这次有很多人，她不再是单枪匹马了。
感受到臂弯的力度，沈郁琛顺势垂眸看下去，放下臂弯拉过女主的手，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
“别怕，我在。最快三小时，我们就能回来了。”
姜沫苓：“这边的三小时？”
沈郁琛轻笑：“那边的一小时，程籁升是去拿文件，不是在那住下了。”
姜沫苓垂下眼睫，她知道沈郁琛话在理。
可是这么久没在那个世界里呆过，现在突然要回去，回去就算了，还要和那个万恶的幕后老板碰面，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沈郁琛见她不说话，脸上染着一丝不自在。
他忽觉心里闷闷的，就伸手覆在她的脑后，轻轻将她拉进怀里，静静抱着。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沫沫，多相信自己，你的力量远不止你看见的这样。”
“而且我们这次都能平安回来的，这场噩梦会消失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了。”
“我们都再坚持一次，好不好？”
姜沫苓鼻子一酸，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吸了一口气，在叹出来的时候轻轻点点头，声音闷在胸腔里。
“我们，都要平安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嗯。”
胸腔共振的频率不同心动时的欢愉，此刻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沉闷。
其实沈郁琛也保不准，他也担心这次任务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圆满的结束，担心到底能不能顺利捉拿程籁升。
可他没有办法，所有的事情推使他必须迈过这个坎。
他和姜沫苓就像是莫比乌斯环。
所有的一切始于此，终止时也必须由他们来结束。
他要给姜沫苓一个稳定的未来，就必须要承受这些。
或许，今天之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
九点一刻，姜沫苓戴上警方配备的入耳式隐藏耳麦，和一枚录音胸针，换上祁川提前准备的咖啡店店员服，和同样穿戴整齐的沈郁琛来到传输区。
姜沫苓这是第一次见到沈郁琛口中的传输区。
四周都是白墙，墙壁上挂着大型显示器，显示器已经不再使用了，屏幕漆黑，隐约还能看见来人的身影。
显示器下是两台竖着的玻璃传输机，巨大的玻璃罩子上有几根银条支撑着，随着电压不稳的灯泛着寒光。
不过奇怪的是，早已荒废一年的地方，连门口都破败不堪到杂草丛生，里面竟然这么干净整洁，就连设备几乎都是新的。
就像是……有人特意清扫过。
又或者是有人定期来着护理过。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看向左前方的工作台，那里只有祁川在认真调试着设备。身边站着一名警方的技术人员，他们似乎在交谈事项。
姜沫苓垂下眼睫，暗暗掐住自己的掌心，立马把自己的念头打消。
不可能是祁川，绝对不可能。
五分钟后，姜沫苓和沈郁琛分别躺进玻璃罩子里，额角被贴上电极片时，姜沫苓下意识偏头，看见沈郁琛不知何时已经在盯着自己了。
深邃的眼眸下，仿佛要将她全部纳入眼底。
弯起的嘴角微张，冲她说了句话。
恰时温柔的声音顺着耳机传来，轻轻抚平了姜沫苓略显不安的心。
“别怕，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我了。”
姜沫苓：“嗯，一会见。”
耳机里传来祁川难得冷静沉稳的声音，“别紧张，设备已经准备完毕，预计三十秒后开始提取并传输。”
姜沫苓深深吸了一口气，端正平躺在玻璃仓里，她闭上眼睛，倦意慢慢袭来，她觉得身体又苏又软，意识好像渐渐脱离身体，沉沉睡去。
一声刺耳的叫骂声袭来，姜沫苓倏然睁眼，眼前还是糊的，她抬起手揉揉眼睛，手臂的麻酥感瞬间蔓延整条手臂。
“喂！我的咖啡呢？都等二十分钟了还没做好吗？我赶着上班啊！”
姜沫苓：“……？”
“看什么看！我问你我咖啡呢？你上班摸鱼睡觉我要找你们店长投诉你！”
姜沫苓睡眼惺忪，大脑还是懵的。
眼前这位头顶冒火的男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眼下青黑，穿着破旧的工装服，一手抱着安全帽一脸不爽。
桌子再次被人用指关节用力敲响，姜沫苓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传输到籁忒世界了。
怎么没人告诉她一醒来是这样的情况啊？？
她匆忙扭头看向身后满满一排的咖啡机。
空无一人。
她又倏然站起来，跳下高脚椅子，一个箭步冲进拐角，拉开杂物间的门。
还是没人。
姜沫苓石化，什么意思啊？要她来做咖啡？这么大一个店就她一个人？
她又连忙回到点餐台上，低头看桌面上翻开的员工册。
嗷呜咖啡馆
店长：姜沫苓
店员：姜沫苓
姜沫苓：“……”
这叫平平无奇小店员吗？明明是店长！这也太明显，太容易暴露了吧！
她满脸黑线，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祁川！”
“什么奇川，我要的是黑川原岩咖啡！”
“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你是压根没做是吧，你们店长呢？我要投诉你！”
姜沫苓见状立刻露出职业微笑，一脸抱歉道：“先生不好意思，我就是本店店长，很抱歉没能给您带来良好的体验，我这边帮您退款，您看行吗？”
“什么？退款？那我岂不是白等这二十分钟了！不行，你快点给我做！”
姜沫苓欲哭无泪，不是她不想做啊，是她真不会做咖啡，还是听都没听过的什么黑川原岩咖啡。
她交叉握着双手，脸上的笑容都僵在脸上，只能一脸赔笑，试图再劝动这位头顶气的冒烟的顾客。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淡淡的薄荷香先比眼睛识出来人。
“抱歉久等了，店内刚才设备出现故障，现已恢复正常运行，我们这就为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