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百花香气。露珠,是你烹水煮茶。
心田间突然涌起股暖热洪流,烦闷一扫而空,幸福的愉悦将人充斥,就像、就像……
轻咬下唇,杜月寒努力压下绮思。
这样的感觉,竟与一尘一起在石洞里练剑那次完全一样,当时,到最后就连头脑也不甚清醒,只满心渴望着拥抱与他脸上的笑。想看他对自己露出赞许,欣赏他或含羞、或眼底暴露无遗的赤裸裸的欲望。
想缠着他,一遍一遍、再一次……
双颊都情不自禁奔涌上晕红,惊得杜月寒吐出一声低喘,然后停下了剑。
展剑华早已注意到他的不寻常,事实上杜月寒自己都还没弄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在这次感受并不强烈,与那次的狂风巨浪相比只算得上轻风与溪流。
是一尘么?
收回剑,杜月寒忍不住看了看山那边。
他或许就在自己眼中,只是相隔较远。检索着眼前的一片片山,杜月寒没注意到身后展剑华的动作。
如果真是那剑法缘故,便怪只怪自己太没用了,早早晕倒,不仅吓坏了一尘也没能好好与他探索那剑法奥妙就被抓走了。
握紧寒月剑,杜月寒心中默念。
一尘啊一尘,如果你真的在这儿,在我眼前,就请你舞起剑,用最真实最强烈的感受冲刷我,一遍遍烙印,让我再也无法忽视你的存在。而我,也能在隔山相望的剑舞中,于心海看清你独一无二的笑。
忽然转过身,杜月寒几乎吓展剑华一跳,接着他对展剑华点头一笑,开始习练起另一种剑法。一种,或许展剑华并未见过的剑法。
行云流水,姿态柔润,将剑锋藏于袖间,无一丝杀机泄露。
虽美,却更像是华而不实。以至于很快就令展剑华失去了兴趣,再次站起身,要带杜月寒回去。
杜月寒只好跟上,听他一边说:“那是什么剑法?怎么会长成那个样子?”
“机缘。偶然所得。”杜月寒无奈搪塞。
展剑华拂袖,二人的声音随着下山而逐渐消散。“如此剑法,你登位那日可别用!也不知哪个蠢才撰写的,我看是半点用处也无。”
“是,月寒知道了。”
“成了。”
另一边的山头上,李一尘勾唇一笑。
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而杜错虽不懂这小子好端端地突然舞什么剑,不过待细看到对面少主几乎与之同时间转换剑法后便也有了一些猜测。
或许,这就是联络方式。
“这样还不够……杜叔!”
李一尘看着远方二人的身影消失,询问杜错道:“这儿您最熟,您可知道怎样最快去到那对面?”
杜错望向对面那座山体。
“好像是有一座吊桥通道,也许正因地方偏僻侥幸留存了下来?”杜错思考着,一边拍开李一尘又按住自己臂膀的手。“就算留存了下来也没这么简单。这一路来实在蹊跷,展剑华不可能这么没防备心的。”
“我看月寒早已取得了他的信任才对。”李一尘着急推着杜错带自己去寻找那座吊桥。“您想啊,不然那展剑华能放心带他出来?换作是我,定要立马下药,囚禁到底,死也不能放他出来!”
“啊——不对!”李一尘一拍脑门儿。
“不知月寒有没有被下药。该死,我们得快点儿!”李一尘扯着杜错就走。
臭小子没大没小。杜错在心里腹诽,实质心里也无比担心,于是两人也赶忙下山去找。
山下村庄。
万沅齐鹭韫兄妹俩正在村口徘徊。
“这都大半日了,一尘怎么还没回来啊?他不会是遭遇不测了吧?一尘、一尘呀!”
由于在客栈里坐不住,万沅索性跑出来等在村口眺望,而齐鹭韫见她离开,自是赶紧跟上。
“沅沅,李兄武功高强定不会有事的。”还是舍不得见表妹露出难过表情,齐鹭韫走上前安慰。“表妹无须担心,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离家好几个月了,一路来也见过许多从前从未得见的风光与民生,然而齐鹭韫的心却还未从舒城那次的经历中缓过来。他心中始终藏有十二分焦虑,偏偏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妹妹从不体谅,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沅沅。”齐鹭韫放软音色。“李兄的夫人就在此处,他定是会寻到她与她共度一生的,如果届时再走,难免让你再度伤心垂泪,我是真的舍不得你……沅沅,我们真的该走了。”
结果他刚伸出的手就被万沅打开了。
“不可能!”
万沅嘶吼道。“我绝不会放弃的!一尘,他,他一定会是我的,我……”
“沅沅……”
齐鹭韫气得闭了闭眼,袖中的拳头颤抖。
“可你还能怎么做?自上次后他对我们的成见更深了,就算你一直咬死他其实也多半早已猜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受骗。沅沅,别再执迷不悟,他不值得拥有你,跟我回家吧,好吗?沅沅,我真的……”
“够了!”
万沅怒极,疯狂大喊。这一声,甚至吸引了不少村庄里借住的江湖人,都一时间投来好奇探究的眼光。然而万沅才不管这些。
“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帮过我!”
看着惊讶至极的齐鹭韫,万沅满面恨意。忍了这么久了,每天都像走在刀尖上,来自于亲人的不理解与背叛更使她忍无可忍。反正,她本就是个憋不住事情的急性子。索性全部说出来好了!一了百了!
“是你说的要帮我隐瞒,帮我追到一尘。你却半点作用没有,只知道劝我放弃劝我回家,一天天净给我添乱!你说!”猛地推开齐鹭韫,又上前一大步,万沅逼近道。
“你是不是废物一个!你就是!”
“沅沅……”
齐鹭韫震惊不已,睁大的眼眶立时含了泪。
他多想告诉自己其实是听错了。或者,沅沅在逗他玩。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我何时说过要帮你追到他?跟你有娃娃亲的人是我,你怎么忍心让我眼睁睁看着那种事发生?”
齐鹭韫满眼哀伤,须发尽乱,追问万沅。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沅沅。我真心爱你,不管你去哪儿都在保护你,只因这是我从小就对你许下的承诺。我不求能拥有你,但你也不能将我的真心弃如敝履。如果你看不见,我可以慢慢诉说给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们是亲人,也有很多时间让你相信。唯独,你不能毫不留情的将它抛弃,任意诋毁!”
“你你你!”万沅抖着手指齐鹭韫。
面对齐鹭韫这一番言语,比起感动万沅其实更感受到类似于被要挟的愤怒。这个从小到大都爱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表兄,没半分男子气概。明明是他自己要跟来,明明是他答应与自己合作,现在装出这个样子给谁看!真不知爹爹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他!
“好啊。”
却又忽然像是泄了气,齐鹭韫转过身,不再与万沅纷说,眼底积蓄满失望。
“你不需要我,那我走便是了,我走……”
说罢,便掩着泪头也不回地离去。虽步伐沉重,却跑得很快,消失在村口了。
对此,万沅见怪不怪。毕竟齐鹭韫是个跟自己儿时第一次见面就哭着跑去找姨娘的人。亏他还是个哥哥,原来虚长一岁,中看不中用。这样的人,死也不能嫁。
“好哇!”万沅甩甩手,眼眶通红。“走走走,都走!没你在这儿烦我,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别提多快乐!”
骂完,终是无趣,万沅转身返回客栈。
山上,李一尘跟杜错总算找到了那座吊桥。
“没想到这桥还在。诶,小子你慢点儿小心别摔了!”
钢索木板铺成的吊桥,到如今只剩下零星几块木板,普通人定是无法行走,对他们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杜错跟着李一尘几个起跳间飞到对岸,又拔出剑挥剑斩草,正要告诫李一尘却不想这小子半点等不得,早已抓着树枝踩着石块一点点的飞了上去。
这般心急,真是不怕死。
“唉——你小子……你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办法?你和月寒是在打哑迷吗?”
气喘吁吁地弯下腰老腰歇息,杜错上到山腰平台,却见李一尘跟花间忙忙碌碌的蜜蜂蜂鸟般在平台各处跑来飞去。
平台上,八风贯风。
李一尘就一会儿看看地面,一会儿瞅瞅草木地寻找着,杜错不知他这番举动又是做甚,却也看到了这平台边缘上有许多不同寻常的痕迹。比如剑痕割开石地,比如叶片扎进泥里。
石桌后的地上,有一排分布奇怪的叶片竖立。
李一尘上前蹲下身查看。
“这是少主留下的吗?”杜错询问,摸索下巴没什么头绪。“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明白,少主的画原来除了画你一直这么写意。”
一旁,李一尘站起身露出轻松笑意。
“嗯,我也不懂,但我懂他。杜叔。”李一尘面向杜错。“你看这些叶片倾斜的方向方位与数量,这些皆可以说明月寒暂时无碍,他不要我们轻举妄动。”
捻一片叶子在二指间摩挲,李一尘淡笑道:“正好衡教新任教主的登位之期也快到了,不如趁那天天下群雄皆至,我们揭穿展剑华与血煞门的阴谋,铲除真正的邪教,救回月寒。”
“不行。”
听罢,杜错却沉默片刻后,开口拒绝。
李一尘觉得奇怪,正要询问,杜错神态坚定,斩钉截铁的继续道:“绝对不行。到了那日,展剑华不可能不防,若有陷阱,岂非成了他瓮中之鳖?展剑华多年前便有破境界之势,如今肯定已至止境,你我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还是再想个法子吧!”
“所以要借天下群雄之手讨伐魔教才有胜算呀!”李一尘争辩道,一边抬手挥去了地上那些叶片。“您既已怀疑血煞门与展剑华的勾结,何不趁此机会公知于众?”
说着,李一尘又站到杜错面前,防止他回避。
“还是说,您被当年那场灾难吓破了胆,不肯再信中原武林半分?”
杜错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着实僭越,杜错亦差点没缓过来,怒视住李一尘,握剑的手欲动。
不过冷静下来倒也感慨这小子的话简直说进了他心里去。当年,杜错谨遵教主遗命带着刚出生的小少主远离江湖,一路辗转定居关外大漠。期间,有许多次他想不如此生就做个普通人,甚至还想让当时还小的少主也不再学习武功。只是思来想去终究下不了手。毕竟那是教主的孩子,未来的路,不该由自己这个右使来决定。
也许他杜错就是个居安不思危之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那场大火和教主的背影都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早成了梦魇,渐渐的,对有关于武林的一切都失去了信任或兴趣。就连此次,要不是听说少主出事,杜错想他此生大概都不会再踏入中原。
“杜叔。”看着眼前的老头如此,李一尘了然,遂说起他事。“月寒也是受害者,定不……”
然而此刻,杜错却又打断他。
“他是魔教之子,即将上任的新任教主,他算什么受害者?这话谁会信?”杜错冷声道,盯着错愕的李一尘,又慢慢叹了口气。
“怕只怕不仅未能达到目的更害了月寒。”
“那就告诉天下人他的名字。”
明白杜错的顾虑后,李一尘微笑道。
“也应该让世人知道他不仅是魔教之子,也是寒月剑,更是杜月寒。他跟每个人一样,有好的地方也有坏的地方,他没什么可值得针对的。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当年参与剿灭衡教的人敢说吗?哦,原来他们坐在高堂,派新人来解决他们上一辈的孽!”
说着,李一尘当着杜错的面前无比珍惜按了按胸口衣襟里的信与画。
“我想给月寒一个光明的未来,他值得一个更幸福美好的人生。杜叔,您说呢?”
天光愈发黯淡,他眼中却有光芒万丈,写满情意与能令人产生追随和信赖的力量。
对此,杜错也彻底没了脾气。
“好吧,只要你能救出少主。”杜错道。
“他的苦痛,我恨不能以身代之。”李一尘跟杜错保证道。二人转身下山,一边将接下来的计划再梳理交流一遍。
“不过您说得对,确实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其他人身上,我们需有应对之策先声夺人。这样,这几天我们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