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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两不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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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镜旧伤刚愈,由着东唐君恣意弄了一回,再支不住,只沉沉睡去。东唐君稍做温存,便将人放在褥上,掖好衾被,他见李镜眉头苦蹙,禁不住心中一悔,伸手轻轻抚开,又自袖中摸出那金石琳琅放在枕边,方才整衣下榻。

一出门外,正见菱角立在墀下听遣,便吩咐道:“到东轩备些新的衣衫佩物来,后园袭溪池也着二红去等着,等人醒了好生侍候。”菱角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另一边莲子带着两青衫小童,与丹悬真君在游廊一处等候,东唐君望见,赶忙迎将上去,他一身棠衣济楚,如云似火,万分轩昂,与丹悬真君拱手揖道:“冗事缠身,让真君久候多时,得罪了。”

丹悬真君叫他晾着听了一段春曲,心中已略感不快,再见东唐君刚出软床香帐,却说得自己席不瑕暖一般,不觉好笑,便端着万分客气,出言讥道:“哪里?湖君初得爱物,耽于亵玩,自不为过,本君在这此候着便是了。”

东唐君并不介怀这话,反倒温然一笑,竟心安理得领了,转头与莲子说:“菱角不大知事,怕哄不住人,你留下陪着侍候,不必跟来。”

莲子抿嘴笑了笑,按了礼道:“知道啦。”便唤身后两青衫小童上前,点着他们眉心说:“青蓬青芝,你俩跟湖君去好生听候差遣,晓得么?”

一个童子听见这话,转头与旁边的说:“唤你啦,叫你好生听候差遣,晓得么?”另一个不满地嚷嚷:“也唤你啦,叫你好生听候差遣,晓得么?”说罢各自神色一振,异口同声地答道:“晓得啦!”逗得莲子咯咯笑个不住。

原来这俩正是水德星君庙的莲灯童子。一般器、木石等死物化形的精怪,都因灵气亏缺,不甚伶俐,有的更难通言语,这两童子虽不聪敏,却憨实逗趣,东唐君见过一次,心中喜欢,竟真使了法子收在府上。

丹悬真君无心看此闹戏,他得天帝授令监事,今日本是为四渎梭一事前来,乍见东唐君将李镜囚于府上,心觉万分不妥,只得出言说:“当初本君来送玉官令时,曾问湖君可舍得韶海两位太子的情谊,湖君说舍得。这舍得的意思,原来是将人抱上霞床么?”

东唐君笑道:“又有何不可呢?”

丹悬真君往内轩一睨,还说:“我知道湖君对那小太子有些旧情分,要是以前得不着,想趁事前多贪些温柔,倒无所谓。但要是真想将人留下来,只怕陛下不会应允……”话口未完,已被东唐君打断:“原来真君喜爱偷听人床笫间的情话,是么?”

丹悬真君脸色难堪,皱着眉说:“湖君明知我在也不避讳,这情话是让听,还是不让听,还请明示。”

东唐君冁然道:“既是情话,我只想让心上人听,自然不避讳,哪里料得真君有此雅趣?听了去,也都罢了,却还要跟我讨个明白说法,这就叫人难为情了。”

丹悬真君见他避重就轻,是有心拿话周旋,冷道:“天帝迟早要诛四海龙族,这小太子本又是身骨差的,引他精魂正血来喂饲银鳞,正好不过,有甚折伤也不用心痛他……”他话到此处却又顿住,目光一转,反噙着半分笑意望向东唐君:“当初这话,可是湖君自己说的,怎么如今倒成了心上人了?”

丹悬真君此话有心探其虚实,不料东唐君波澜不现,反目光忽柔,说道:“多久前的事?我可记不得了。”丹悬真君道:“湖君记不得,不打紧,却说不定小太子哪天就给记起来了。”

他与这东唐君共事许久,深知此人看似温善,实则行事很是极端,就好比养这锦鲤,他要养,便养成千上万的许多,即便是养着玩儿,也要花尽心思下去,当初要取李镜玄水珠养那银鳞是如此,如今想要留这七太子,想来也如此。他见东唐君不应此话,又继续说:“陛下篡位九天时,天祖帝七子五女一个未留,全部斩草除根;这四海收归时,又怎会容湖君留此后患?天帝授玉官令要湖君亲收四海,乃是有心让湖君借此建功立事,归籍上霄。东唐君又何必为了此子,辜负天上厚望?”

东唐君冷声一笑,说道:“我替天上收得四海,难道连讨个人都讨不得?”

丹悬真君道:“湖君功成事满后,归籍九天,便贵为摇光太子,到时四海五湖里要怎样的人没有?这李镜也不过是残族遗子,没什么好稀罕的。湖君若真念着跟这小太子的情分,还不如趁早玩儿够了、腻了,将人放了罢,否则叫陛下知道,要将其投去喂那金虞山鲲鹏,或让湖君亲手诛他,就更不是了。”

东唐君默然不答,良久方道:“你此话在理。”丹悬真君说:“此事本君不宜搀越,但问湖君如何处置?我好禀奏天上。”

东唐君道:“事成之后,人由你处置便是,但事成之前,他人还是我的,若有甚差池,我便不问因由,唯你是问。”他也再不说别的,朝丹悬真君请了一请,笑道:“时候不早,我先让真君见过四渎梭,再说罢。”便唤上青蓬青芝去了。

里头李镜早已转醒,正侧身卧在榻上动也不动,睁着眼盯住门畔,眸中冷光凝亮,清明至极。外头那一番话似鼓风吹火,灼得他心底发痛,那一丝情念越烧越尽,几成槁木死灰,听到二人行得渐远,李镜才裹着薄衾,颤巍巍支起身来,将那枕边金石琳琅拿在手中,直攥得指骨泛白,掌心生痛。

其时菱角携了人,带着衣袍佩物、茶水吃食回来,正与莲子在外头细声说话,说衣袍配的何种色地冠扣,什么喜好茶食,都仔细领了东唐君嘱咐。

若是平时听着,只觉东唐君照料周全,可如今境况不同,这话入了李镜耳中,直激得他气血翻沸,浑身战抖,又恰见房边放着的一个碧水琉璃笼,足有四人抱,笼中宝珠天石、粉砂珊瑚,饰得熠熠生辉,只为养池鱼供人赏玩。李镜觉得自己困身在此,与那池鱼无异,登时骤生恨意,便探袖取剑,忽地翻下锦榻,疾步上前。他罡气催得银水剑嗡嗡锋鸣,一剑便将那水笼劈个粉碎,顿时宝光四迸,水漫遍地。

不料这水笼乍裂,从后应声跌出一个人来。

那人滚倒在地,一身灰蓝布衣沾湿了大片,瞠目看着李镜,神色仓皇至极。

李镜不料笼后有人,也吓得一惊,急将剑一横,指着那人眉额。只见他样貌憨实,浓眉正目,长得十分眼熟,不知哪处见过。对方猜得李镜心思,正张口欲答,外面莲子听到动响,清声叫道:“七太子,可要小的进来侍候么?”

那人闻声,局促不安地望向李镜,李镜被他一看,倒似在心头浇上寒水,蓦地冷静下来,阖眼将气息平顺,转头与外面道:“东西放下,退开去!不要你们侍候!”

莲子知他脾气骄顽,此时也不敢违拗,便与菱角进门,将东西放在门屏,隐隐瞥见屏后水色逶迤,明珠滚地,一片枝碎,只当李镜是拿了东西撒气,就说:“我与菱角在桥外听候,七太子要人使唤,打个唿哨,我俩便听得见了。”

里头不应,还就冷冷道:“出去。”莲子跟菱角互看一眼,只得悄然退出。

李镜凝神听着二人走远,才将剑纳袖,看着地上人问:“你是甚么人?”那人滚爬起来,整过衣衫,躬身长揖道:“小的是童山七里庙伏廷,七太子随卢绾夜访敝庙时,曾蒙尊驾下顾。”

李镜蓦地想起这人,仔细打量一番,正要问其来意,伏廷却已羞红了耳脸,急急辩道:“小的、小的没半分歹心,皆因收到卢绾着人来信,怕他有甚差池,才潜入府中打探,没想会见着、会见着……”

原来卢绾随李弈去西海时,便令伏廷跟白晓守在灵修山等他,怎么料二人等了数日,却只等来卢绾一信,说东唐君有法助他救人,令他先去东海报信一事。伏廷知道卢绾性子执拗,一心念着白晓,只要有法子救人,卢绾是豁命也愿的。伏廷怕他为情所害,思虑不周因而着了东唐君的道,便与白眠细说后,独自下山潜到东唐湖府中探听事况,哪成想见着了李镜与东唐君这么一出。说到此处,他又怕李镜难堪,便支支吾吾。

李镜心烦意乱,也不愿他多提那时,自岔开话道:“卢绾到韶海去了,是么?”

伏廷点了点头,说道:“给我的信是这么说,可因什么事去,却不曾详述,也吉凶不知。他若是得了东唐君授命去这一趟,只怕、只怕……”话到要处,因忌讳李镜与东唐君交好,又住了口。

李镜见他闪烁其词,大感不耐,斥道:“你有话便直说,嗫嗫嚅嚅做什么?”又指着地上残碎道:“不将话说全,就似这样一剑将你劈散!”

伏廷急急低头应是,他脾性耿直,又没心机,便直道:“小的觉得东唐君心性不好,信他不过,这一去东海,只怕、只怕东唐君要害了卢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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