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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凭空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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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银二人这头藏定,那头脚步声便自远而近,从廊桥上过。

只闻李奕声音渐次清晰,说道:“真要开取‘天吴’,这四渎梭就非得取齐不可。他既要定四渎梭,与其等他来谋,不如我们先谋他。这一回,那东唐君必然来劫……”

另一人怒声打断:“我就不明白了,我填了那东唐湖去,我管他劫不劫?何必费这周章,又是送梭又是布罗的,只引他入彀?忒也不爽利!”这接话的不是别个,正是别海太子张苍。

又听李奕冷道:“你若能破他那‘十里红霞阵’,你去也就是了。何必在这张嘴费舌?”

张苍被他话一激,虎吼道:“慢说是一个红霞阵,就是带军杀至上霄九天,我也不惧!”

李奕嗤笑道:“照你这榆木似的脑袋,你还惧甚么呢?九天不得‘天吴’,不敢收四海,四海不得‘天吴’,也怕动九天。天上就是有所顾忌,才暗使东唐君来行此事,你倒好,明着上去揽个篡乱九天四海之罪……”声音渐走渐薄,再听不见。

卢、银二人怕被觉察,也不敢妄随其后。

卢绾对如今情势了解不多,但见张苍身在东海,便知李奕已平了火烧长凌一事,这短短数日间,二人竟就和衷共济,合来商协对付东唐君,也不知是忧是喜。他心里念着,便不意转头朝银锦一望。

正银锦眉头轻蹙,眼目低垂,神色似忧似疑。卢绾忖道:“东唐君果然使了人来劫,却不知有甚么应对之法?我且从银锦口中探一探。”便假意道:“刚才听他们那话,是料定了东唐君要劫梭的。你这一去,也不知那送来的四渎梭是真是假啊?”

银锦冷笑一声,接道:“假不了。南、北两海势单力薄,李奕为防再失两枚四渎梭,才会劳师袭远,将其送抵万里之外的东海琳宫,以求合力相护。断断不会在这时送来两枚假的。”

卢绾又道:“李奕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为送梭,也是诱饵。他既料定东唐君会兵行险着来劫,他就必然天罗暗布,等着人来。东唐君知道重围险伏么?怎么会只遣了你一个人来呢?”

银锦沉脸瞧了他一眼,缄口不答了。卢绾以为他对自己心有疑虑,不愿透露行事计谋,又知银锦性子要强,便故意拿话激道:“就你一人,恐怕极难成事。你并不是为取四渎梭来的罢?”

银锦不耐烦道:“劫梭何难?就我一个足矣!我骗你干甚么?”

卢绾心道:“说得好像你未曾骗过我一样。”又问:“那李奕此计,东唐君又有甚么应对之法?”银锦道:“我只管听令行事,教我劫梭,我劫去便是。湖君有甚么后来应对之法,我一概不知。”卢绾心里不信,便又问道:“那你这一去,是不论东、西两海布的甚么重围险伏,你都有办法陷阵?”

银锦瞥他一眼,低声道:“我没有。”说罢将鞭一挥,纳回袖中,抽身便走。

他疾步穿林,往曳星殿方向去。卢绾心想:“他必是听知有埋伏,料定此回劫梭不成,要无功而返,要急着回东唐湖府复命,但今夜要出东海却难。”便追道银锦身侧道:“你今夜出不了韶海的,不如先跟我回玉楼,再另行计议罢。”

银锦望他一眼,神色好不决绝:“计议甚么?我得东唐君一令,今夜非去不可。”

卢绾一怔,忙问:“去哪?”银锦道:“不是说了取四渎梭么?”言下之意,竟是还要赴命去。卢绾又惊愕又不解,忙道:“你这一去,不论是明着劫,还是暗着偷,都未必有好收场。去不得啊!”长臂一伸,已擒住银锦胳膊,要将人制停。

银锦哪料他出手拿来,眼中讶色一闪,愠道:“你做甚么?放手!”将腕一沉,欲要挣出。卢绾手膀用劲,尽力拿住他,呼道:“我说去不得!”银锦目色忽戾,叫道:“好管闲事!”手掌又一翻,反扣住卢绾腕脉,罡气往外一运,卢绾右腕至胳膊登时被震一阵麻痛。

见他如此不识好歹,卢绾更是无名火起,偏就忍痛不松手,直与他论理道:“李奕是有备而至,悬网待猎,你孑身一人前去,必陷囹圄。你又何必自投罗网呢?东唐君让你送死,你也去么!”

银锦一声猛喝:“是又怎样?滚开!”已起另一掌打往卢绾肩头。卢绾听他如此回答,竟自微微怔住,一股掌劲着在肩头,震得他五指一松,踉跄跌退。

银锦趁机跃开数丈,冷冷盯着他道:“不干你事,不要跟来。”一转身,还赶曳星殿去。卢绾看着他身形轻捷,奔赴远去,心中急想:“这两梭今日一旦入宫,得四海合力相护,再要劫出就难逾登天了。怕就怕东唐君是志在必得,明知是罗雀之计,还遣了银锦去取,是舍小取大,弃车保帅之举。东唐君费尽心思养来这银鳞,要一个不背不弃又惟命是从的人,难保不是用在这么一时。”

卢绾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一思及此,心腑泛寒,又见银锦一个劲儿枉曲直凑,生死不顾,反倒生出些恻隐,二话不说,趋步急赶银锦身后,伸手捉向他肩膀,要将人扳转过身来。银锦顺着他手劲,将身一斜,右手却探入袖,倏然抽鞭打去。那鞭风狠辣,呼啸直扑卢绾面首!

卢绾惊得放手急躲,见着鞭尾在颊边好险擦过,直被激得怒道:“你这人讲点理行吗?我一言未发,你动不动就打!”银锦恶狠狠道:“何止打?你再坏湖君的事,我就杀了你。”话口未完,又横补一鞭。

卢绾弓腰一躲,立起身斥道:“我有心帮你,你开口闭口杀我?”银锦冷笑道:“好笑,你怎么帮我?”卢绾这好心被当驴肝肺,也老大不高兴了,一声叫住:“我跟了你一起去,你这一趟想要怎样?倒是说啊!”

银锦身形一滞,煞住脚步,回头注目卢绾问:“你跟了我去?”卢绾也不知是累是气,只喘吁道:“你一人不成,两人说不定还有些计虑呢。”银锦闻言脸目更色,倏然冷道:“甚么不成?你爱来就来,不来我也不稀罕。”将鞭一拽,扭头还自去了。

卢绾被噎得登时无话,惟有将一口气强咽下,心道:“罢了。我也不管他意愿,横竖跟了去瞧一瞧境况再说。”还就尾随银锦直至曳星殿附近。

眼下子时未至,天色又是阴云闭月,只见僻处有一攒尖八角亭,顶角没入一棵华盖树下,十分隐蔽。二人因怕周里巡兵密布,便在那处躲藏起来,暗暗察看。

远处曳星殿中华灯透亮,半点异象皆无,银锦只直勾勾地盯着,鹰隼般伏视不动。

卢绾瞟了他几次,心知此事没谱,就问:“说罢,你待要怎样?”

银锦目不斜视,只动了动嘴唇反问:“甚么怎样?”

卢绾朝那边扬一扬下巴,说道:“你如果要偷,就得等四渎梭进了曳星殿再偷,但到了那时未必知道藏处;你如果是要劫,就得趁四渎梭未入殿之前劫,可这一众眼目之下,就算把东西送你手里,你带得出去么?”

银锦也不知听没听见,仍目不稍瞬地盯着远处,薄光透过碎叶零星打在他侧脸上,竟似尊玉佛般岿然不动。卢绾等半天不见他答睬,心知这话没法聊了,无奈地短叹一声,斜身把剑一抱,净靠在旁边陪守。

银锦冷不丁道:“你要走就走,我又没让你在这。”

卢绾知他此心不死,一边拿食指轻轻点敲剑鞘,一边胡乱思忖,从无中勉强生出一计,便随口乱诌:“我看这偷也不成,劫也不成。这样罢,我们往前赶它一段海路,你化作七太子的模样,我装作你身边随侍,我们先去迎南北海来的那两队人马,若侥幸骗得过去……说不定还有些路数可走。”他自己还觉得此法不十分稳妥,却转头问银锦,“怎样?”

银锦略一掂量,竟点头应允:“不妨一试。”已纵身跃出荫蔽,从亭顶跳了下去。卢绾一愣,心道:“他当真的么?”不及细思,也跟着翻身而下,脚刚着地,就见银锦已化作了李镜模样,负手立在眼前,连那声音也别无二致,说道:“跟我来。”

卢绾不敢有违,跟着他绕开曳星殿,疾步穿林,径直往南,踏石登崖,竟一路往上攀走。

卢绾心知正面出海容易被人察觉,这是要先去极南处,避到巡兵稍稀疏的地方,再驭风绕过去,堵截来人。卢绾估算了一下时辰,以这步脚往南去,十分费时,再绕行出海,子时之前能不能拦着人,倒也难说。

银锦却是不顾,二人一迳到了亭华山下,才驭风而行。出到海中,行将了不知多久,忽有阵冷雨下起。卢绾心觉有异,一声极细的金石鸣响就自前方幽幽传来。卢绾觉得这鸣声十分耳熟,正要细辨,银锦已停云在侧,轻声道:“来了。”

卢绾暗暗一叹,心中只盼南、北海来人尚且不知李镜背亲叛族那等祸事,好让他们蒙混过去才好。一念方毕,仙风已拂面而至,只见前方十八个冲龄稚儿分立两列,身穿鲛绡衣,手擎嵌宝明珠盒,驾云雾而来,身后数百鲸兵鼍军,白刃雪铠,方阵随行。

卢绾和银锦按住云头不动,见一女一男,御风趋上前。来者正是南澄海的十太子杨潇,及北甫海的长公主陈煐。

银锦从容相迎,朗声揖道:“二位尊驾临莅,韶海荣光臻萃,未遑远迎,万望海涵。”

杨潇清声笑道:“这是甚么话?小七亲自前来,那是胜过列队仪仗远迎十八万里啦!”

这人容貌亲善温和,着一身云海纹的绀青地锦衫,手执一把碧青玉骨扇。南海龙族与东、西两海的龙族有别,不巡核四方布施云雨,职令专司春风,曛暖融冰,化雪润地,掌巡万物苏生,这潇太子性度也胜似春风般宜人。

卢绾对此计不抱甚么指望,心中已盘算好了:若被识破,立马撤逃,对方顾及四渎梭,断然不会远追。却不想杨、陈二人竟未曾察觉异样。

卢绾暗暗称奇:“李镜那些祸事,如果是些无关要紧的人不知详情,尚且说得过去。怎么李奕连这二人都未曾告悉?”正想着,就见陈煐朝他望来。

那陈煐一身绛紫劲装,佩刀束发,十分风采,开口便问及:“敢问七太子身后这位是谁啊?”银锦也不看卢绾,只微微笑道:“杂事闲人,不值长公主一问。二位现在还有重事在身,我们到曳星殿再细说罢。大哥等了二位许久了,勿要耽搁的好。”

杨潇将扇一合,温声道:“小七说得极是了。”便就带着众人归列。

四人到得列前,见那十八个童子两列分站,都是低眉垂目,双手平举齐胸,稳稳擎着一个宝盒。那宝盒除了面盖中央嵌珠各有不同,其它并无二致。

杨潇忽游手一指,朝银锦说:“小七你看,这里有十八个童子,十八个盒子,两枚四渎梭分别放在哪个宝盒里,你可猜得出来么?”说话间冷雨便骤然住了,四渎梭鸣声顿消。银锦再想听时,已听不出端倪来,便道:“我猜不出来。”杨潇道:“你先试着猜,真猜不出来,我再开给你看。”

说起这四渎石梭,银锦曾在西海劫过一回,卢绾杀朝生时也夺过一回,它那锐气锋芒二人也都见过,只消宝盒一开,近身一辨,便都能知其真伪。

此时卢、银二人正都怀有诡心,想借机引得杨潇开盒一观呢,哪料对方会忽然自投门来,二人做贼心虚,登时吓得一惊。

偏是杨潇容色温善,言笑轻松自然,倒似是真要跟人娱玩。银锦想了想,便随口答了一声:“我猜都不在这里头。”杨潇却摇头笑了笑,幌着扇子道:“小七猜得不对,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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