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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互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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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锦将人带出水楼,沿着畔水游廊走到一白石水台前。

水边泊着一红栏描金的华舫,旁边立着两童子。卢绾在湖府住过些时日,乍一看,以为是东唐君派在李镜身边莲子跟菱角,仔细一辨,却又认得不是。此时哪怕有一丝一缕牵扯到李镜,卢绾都觉得心绪难宁,水楼前李镜那一声唤,竟在他心中半天萦绕不去,入了骨般确凿清晰。

那边银锦一跃上船,撩开挡帘,叫卢绾跟入舫中。里头是偌大的一个高顶华厅,软毡铺地,重锦悬壁,正面舫壁上挂有一幅九鱼荷花盘金绣图,两边立着两花几,摆置着玉瓶桃花,银镂熏笼,画前是铺了厚绒的紫檀坐榻,榻几上备了瓷器茶炉,正用细火焙着。

银锦既不唤卢绾上去坐,也不招呼人,只一声不吭陪站着。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得外面小童传话,东唐君穿一身红地暗纹锦服,一揭帘走将进来。银锦转身迎将上去,欣然唤道:“湖君。”东唐君看了卢绾一眼,又笑着牵过银锦手来,温和道:“没别的事了,你先下去候着罢。”银锦乖顺地点头,径自出了舫外。

卢绾想着水楼中事,也不做声,只咬牙绷脸,冷冰冰盯着人。

东唐君见他容色,眼中却添了几分惬意,一面郎步往榻边走,一面道:“我旧时跟七里庙的伏廷有些交情,偶尔从他那听过些你的旧事。”

卢绾冷硬回道:“我也曾从伏廷那听过些湖君的旧事。”

东唐君笑了一声,一揭衣摆在榻中坐下,说道:“听闻你曾是九霄四将放在灵修山守‘天吴’的白虎,要不是为那情字害事,就你三千年修为,若再历大小二劫,千把年头,也合该是九天二十四圣星君罢……倒可惜了。”

卢绾道:“白晓曾为救我几可舍命,我自可为他倾一腔心思,就算是都错付了,我也无悔。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东唐君噙着笑,谛视他良久,方问:“既然情深至此,那你能为救他做到什么程度?”

卢绾捉摸不透这话里意思,只拧眉不语,心想:“这东唐君心思难测,有意拿话试探,我却不想跟他周旋。”一思及此,干脆直言道:“东唐君不要拿话套话。卢某今日肯来,就是要应当日之约,湖君没必要拐弯抹角,要成什么事才肯告我救人的法子,直说便是。”

东唐君说:“我说了,我要你一腔丹忱替我成一件事,四海收归之前,你须得听命于我,你肯是不肯?”

卢绾也不应肯否,只问:“不知湖君留我有何用呢?”

东唐君道:“等四渎梭收齐,我要你去将‘天吴’取来。”

当初天帝篡位九天,元气大伤,手握“天吴”却无力取四海,而四海龙族却为其所慑,都想趁上霄形势委顿、力薄势单时,将“天吴”取来,为此眈视许久。天帝怕再起纷争,有伤根基,为维/稳四海,便于凌霄殿设“明灯宴”邀四海之首,于大宴上将“天吴”镇在都江北源的灵修山巅,又将可以解出“天吴”的两对“四渎梭”分赐给四海众主,封了如今的四海龙王,让其彼此牵制。东为韶海龙王李钦,西为别海龙王张茂,南为澄海龙王杨泽,北为甫海龙王陈炽,并立九天四海之盟,誓言永世不取四海。

卢绾心知其事,暗暗想道:“这是盟誓在前,上霄不敢明动,暗授了东唐君天令,要他谋得四海归一罢。”

东唐君见他心意迟疑,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你不是立了心投诚来么?此时却又不愿?”

卢绾摇头说:“我不是立心不定,只是奇怪为何独独要我?东唐君既为天帝谋事,只消说一声,上霄有八军数将、二十四圣、九境天君,哪个不比我卢绾强?哪个不能用?”

东唐君眼目一抬,幽幽看着卢绾,说:“我不用上霄的人,你也不用知道为什么。我只要听你应个肯否。”

卢绾知道他城府万重,不敢轻易松口,又说:“那如果我首肯了,湖君又有什么法子替我救得人来?”

东唐君道:“白晓自毁内丹,是玉宇天君设阵将人护着,你若是强行破阵将人带走,反倒害他落个魂飞魄散收场。我着一人与你上灵修山救人,再授你阵法要诀,等人救出来后,我自有方法修他内丹。”

卢绾强道:“先救人,后取天吴。”东唐君道:“先取天吴,后救人,我说了算。”卢绾攥拳立着,默然不应。

东唐君知他心疑,笑道:“看来你是信我不过了。”卢绾眼里蒙了一层决然,神色凛凛地说:“我纵使信不过,也得一博,就依着湖君说得办罢。但有一事,我想不明白湖君心思。”

东唐君微微笑道:“你大可问个明白。”卢绾道:“湖君曾将’拂玉玲珑’赠给七太子,如此法器,不啻于将性命交付,可见湖君待七太子的心思了,即便不是情深难填,怕且也不浅薄。七太子的心性东唐君比我更清楚,你做下四海这摊事,不怕你二人再没转圜余地么?”

东唐君眉目不动,只摇头笑道:“我潜运多年只为能成这一件事,此事若不成,再多深情缱绻,于我而言都不过虚谈。”卢绾心下一沉,说道:“此事既然势在必成,想必东唐君是有两全之策,既可留人,也可收得四海了?”

东唐君盯着卢绾,目光似剑,锋锐得直刺进人心底,说道:“四海我是非要不可,人我是不知能不能要来,要得来是最好,若是要不来,倒也罢了。”

卢绾心中一片轰然。他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心里最听不得这些话。他为救白晓能不择手段,倾尽所有,见李镜对这东唐君用情匪浅,只落得这一句“倒也罢了”,心中顿时如溶浆翻沸,忽然极想见一见李镜,就想告诉他别要心思错付了,就为这样一个人,又思及李镜遭了一番折辱,如今境况堪虞,心下更似被剜了一刀,只咬住牙槽,将拳握得死紧。

他见东唐君看着炉中火烟,眸色似一泓深潭静水,深浅不知,便上前道:“东唐君心里不就想要个顺意人吗?叫我见一见七太子,兴许这人我能替湖君劝下来。”

东唐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卢绾知这人心思重密,便顺意将话一推:“东唐君不也信我不过么?”东唐君眉目一舒,温声道:“不,我是信极了你。”

卢绾并不把这话当真,又道:“湖君既是信我,我且当一回说客,且表一回忠心如何?”东唐君望向卢绾,微微倾着身,笑道:“他心气这样高,我倒想知道你凭什么说得动他?”这话听来,竟似别有用意。

卢绾知道他重城府深,心思难揣,略略一思,忽剖白道:“不瞒湖君,我此行乃是受了大太子之命前来,要把火烧西海一事探个明白的。”

东唐君也不惊异,眯眼看着他问:“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卢绾服善低头,说道:“大太子为此祸事正筹四海大会,与众族相商,遣我前来探个虚实真假,再到韶海去回他一趟话。临走前,他将韶海辟水令赐我了,我借大太子的事劝一劝,七太子未必不听。”

东唐君道:“辟水令在哪?取来我看。”

卢绾应了声是,探腰要取,搭手一摸,却惊觉腰间空空如也,不知那辟水令什么时候竟是不见了,登时大惊。东唐君见他神色无措,眼中笑意深湛,忽然唤道:“银锦进来。”银锦一揭锦帘,迈将进来,那辟水令正勾吊在他指间,金色尾缀晃晃荡荡地垂在掌心。

卢绾一怔,只闻“呼”的一声,那玉令便照面掷来,卢绾倏然接住,这才想起自己刚入桃林时,银锦为什么硬受他一下没有避开,竟是趁手将东西窃了,而东唐君刚才一问是为试他,看他会否将李奕授命之事和盘托出。

卢绾心道一句:“好险,幸而没有隐瞒下。”正想着,就见东唐君站起身来,背手立着,唤他一声:“卢绾,你可听好了。”卢绾连忙答应,低头听他示意。东唐君走近他身前,微微俯首,附在卢绾耳边说:“你不用仓皇,要是随了我,我定保你在灵修山那人分毫不损,长世安泰。”

卢绾闻言心中剧震,禁不住双目熠闪,唇齿发颤。他所愿所求也就只这么一桩事,若真能得成,还有什么好奢求?连忙阖目低首,沉着声道:“那就谢过东唐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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