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皇帝大婚】
皇帝此去贡先殿，并未闹鬼，也没有得到任何吉兆。
三月后，皇帝又令礼部举行大祭，再由皇帝亲自进行了多次占卜示天问先，终于得到了宜婚宜娶的吉卦，便通知朝廷，决定大婚。
【青宫 御书房】
礼部尚书将早已制定好的大婚流程文书呈到了御前，天子默不作声地看了，不置可否。
御书房里静静的，只有纸页翻动的响声。
“朕再看看，卿先回去吧。”
他把文书放在一旁，说道。
“是，臣先告退了。”
礼部尚书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内心不安地小步退下。
“去把右相请来。”
他听到皇帝的声音传出来。
……
“皇上，右相南宫康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传。”
皇帝还在看手中的奏折，低着头说。
一会儿脚步声响起。
“臣南宫康参见皇上。”
南宫康恭敬跪下拜皇帝。
“爱卿不必多礼，快请起。”
皇帝立即放下手中朱笔奏折，起身绕过书桌，欣然扶起了他。
“谢皇上，谢皇上。”
南宫康恭敬地笑着，小心地站起来。
“正好，刚刚礼部，方俭，把大婚流程给朕报了上来。”
皇帝看着他脸上又是震惊又是恐惧的表情，平和地说。
“皇上。”
一旁的黄忠富把流程书递给了他。
“……是臣御下无方！臣该死啊！皇上！”
南宫康慌忙跪下。
“唉……”皇帝轻叹，又向他伸手：“朕此前也在朝堂上说过，朕的大婚事宜，由你主办，礼部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你又何罪之有？”
“臣有罪！臣有罪！臣身为右相，本该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可是毕竟人单力薄……”
“好了！”
皇帝打断他。
“朕今天不是为治你的罪的。”
他说。
南宫康磕起头来。
“……朕说了，今天不是来问罪的。”
“是！是！臣叩谢皇帝天恩！”
南宫康以头点地，停止磕头。
皇帝重新走回了书桌后坐下。
“卿请起吧。”
他说。
“多谢皇上！”
“赐座。”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南宫康哆嗦地爬起来，略蹒跚地走向一旁的椅子，恭敬坐下。
“……刚刚说到哪里了？”
皇帝突然问。
南宫康谨慎道：“……陛下是说大婚流程书……？内容上可有什么不妥？”
“你看罢。”
皇帝的语气变得平淡了。
南宫康先是去看大太监黄忠富，忽然又看向自己手里握的文书，就像是真不知情一样地慌忙翻起来。
皇帝一直盯着他的反应。
……
“卿可看好了？”
皇帝见他一张张快速翻着，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平和地开口问。
“……臣快速浏览了一遍，大致清楚了。”
南宫康放下手中文书，恭敬答。
“那卿觉得如何？”
皇帝问。
南宫康：“……臣粗略一看，礼部呈上来这份文书应是沿袭旧制规矩……这一比照，臣那边的倒是显得太过新巧了……”
“……哦，那卿那边的文书如何啊？”
皇帝向他伸手。
“臣来的匆忙，未得带入宫中，还请皇上恕罪！”
南宫康起身准备下跪，皇帝摇头。
“口述吧。”
他又说。
“是！臣等理的大婚文书纳采、大征、册迎、合卺、朝见等程序继承先圣礼法，而考虑到优化生育的政令施行，也相照应着小小修改了择取后妃人选的方式，与政令形成呼应，显示陛下以身作则，政.策得以令出法随。”
皇帝仍然盯着他的表情：“……你且细说，如何择取后妃。”
南宫康慢慢道：“臣以为，皇上是天子，天子册封后妃，绝非寻常尊贵之人可比，自然不需要按照政令全盘照做，只需将意思做到便可以昭示天下之人皇上推行新政的决心。”
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继续说：
“例如政令要求限制侍妾数量，我朝规定天子嫔妃不得过三百，皇帝可先定此次充实后宫，所选之人不出百人，后再添置。这严禁近亲婚配，鼓励远嫁远娶，皇帝可选些三代以外的不是直系血亲的宗室女子，也可以从各地民间大家，征来一些适龄少女作为宫人。至于延后婚配年岁，皇上您正值青春壮年，只需要将原本的后妃宫人不低于十四，改为不低于十六即可。如此是做了表率，又不失天家之态。”
皇帝思量许久，缓缓道：“……卿说的不错。”
南宫康偷偷撇了一眼微微笑着的皇帝：“臣不敢当，到底是皇上的家事，最终还是由皇上您一人定夺的。”
皇帝：“嗯……这样……你尽快，把你们拟的大婚文书报上来。”
南宫康立即站起来：“臣遵旨，臣等定当不辱使命！”
“好，好。”
皇帝说。
……
两日后，右相南宫康便把大婚流程文书和初定的后妃人选名册一同报了上来，皇帝龙颜大悦。
“卿做的不错，朕听说你家的孙女儿品行端正，秀外慧中，可定了人家？”
“回皇上，臣家里孙女还未婚配。”
南宫康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那这名册上怎不见她？”
南宫康：“皇上，您往最后一页翻。”
皇帝：“最后一页……朕看到了，南宫儒霜……儒霜……”
名册的生辰八字，家庭出身旁还配着画像。
文静典雅的少女在画中看着他含笑。
……
皇帝册封后妃是大事，朝堂官员，先帝的太妃们，周边小国，游牧之邻，甚至民间某些大家族势力都参与了进来。尤其是皇后一职，虽然皇帝已经属意右相家的南宫氏，仍然迟迟难定。
最后是皇帝亲自召见待选人员，挑出三位为妃，七位为嫔，十位为其他宫人，封南宫氏为后，剩下近千名少女一一指婚和亲才摆平了此事。
【大婚日 右相府】
明明是本该万籁俱寂的子夜时分，右相南宫康家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南宫家长孙嫡出的南宫氏已经早早换上了大红绣金轮廓彩色凤凰拖地大衫，宝蓝色绣密纹龙凤图案缀宝玉霞帔，头戴绚烂龙凤呈祥全宝石珍珠牡丹串花坠子凤冠端坐在卧房。
她听着外头的鞭炮声，静默地由旁边的两位妇女为她披上凤凰百喜红盖头——自皇帝定下她为后当日，按照礼仪，归家后便不得再见家中父母亲族佣人，今日她要嫁到宫里去了，伺候的也是宫中来的嬷嬷们。
“娘娘，咱们拜别父母了。”
这时由进了一位女官，向她行礼说。
“是。”
南宫氏小声回答，顶着沉重的凤冠，由旁边的两嬷嬷扶着起身。
盖头几乎遮住了她所有视线，眼睛里都是喜庆的大红，只能一点点分辨她住了近二十年的房间。
“您跟着我们的步子就行。”
一旁的嬷嬷说。
“是。”
她在晃动的大红色中，晃动的模糊视线中一步步走出闺房。
走出小院。
外头的鞭炮声更是震耳欲聋。
走过廊道。
“娘娘，小心过门槛。”
“是。”
她在大红色的笼罩中买入厅堂，震耳欲聋的恭喜声取代了鞭炮声，由着嬷嬷们把她扶到了正座上。
“肃静了！拜——”
这应该是宫中公公的声音。
一声声恭喜声立即止住了，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大家人跪在了她的面前。他们似乎磕了三个头。
又等了一会。
“吉时到——迎娘娘进宫——”
更响亮的鞭炮声响起，南宫氏的耳朵都嗡了起来，由不得她努力分辨眼前的视线，她几乎是被两嬷嬷架起，迅速地离开厅堂，被安置进了一个窄小的“箱子”里坐下。
“箱子”被迅速抬起，颠簸着向前，鞭炮声一声比一声响。
她被颠簸摇晃着穿过巨响。
又感觉跨过了门槛。
爆竹声逐渐小了，而一直被奏着的唢呐声锣鼓声终于被听见。
她偷偷地，轻轻地抬手。
没有斥责声。
她又缓缓地把手指放在大红盖头的前头。
没有斥责声。
她深吸一口气，等了一会。
她掀开了盖头的一点点前端。
昏暗中能看到极深的红，喜字，密密麻麻的刺绣凤凰环绕着它。
她又警觉地依次看向左右侧。
布帘，还是极深的红，喜字，密密麻麻的刺绣凤凰。
她忽然发现外面有光打过来的人影，忙放下手。
又是纯粹的暗红。
轿子坐的并不舒服，一路颠簸着，这一路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良久。
良久。
良久。
红色渐渐由深转亮了。
又过了许久的忍耐。
轿子停下。
她听到有人大喝：
“迎娘娘进宫——”
一声漫长的，沉重的吱声。
号声、锣鼓声、编钟声……磅礴的乐声如惊涛骇浪般响起，南宫氏发觉轿子又摇晃了起来。
此时她已经是腰酸背痛。
又跟着轿子走了好一阵。
甚至还过了桥似的。
她感觉在皇宫中的时间超过了来时路上一般。
“落轿——请娘娘——”
而她的受难远没有结束，在红盖头对她视线的掠夺下，在嬷嬷们的搀扶下，过门槛，穿廊道，磕响头，抱宝瓶，跨火盆，听太妃训诫……
与不知长相的天子拜过高堂。
当南宫氏直直坐在喜床上等待时，自昨天下午起滴米未进的她已经精疲力竭了，所幸她还有毅力支撑着。
她等着，等着。
门外有了点动静，还有人们说恭喜的声音。
“娘娘，皇上来了。”
一旁的嬷嬷提醒她。
“是。”
“请皇上掀盖头——”
她感受到皇帝走过来了。
他停下来了。
应该是在拿什么东西。
盖头忽地被挑开。
她本能地低下头，只见着红色喜袍的男人的胸膛。
“选后当日远远一见，今日更觉皇后风采。”
很温和好听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她本能地抬头。
只见得眼前人俊朗无双，眼中深情无比，还未完全退去的少年青涩感在龙凤红烛光的映照下甚至有点妩媚。
她被这美丽的人儿烫到了，慌忙垂下了眼。
“是朕吓到皇后了。”
皇帝捧起了她的手，挨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没、没有……”
她的脸刹地红了，羞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