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齐清冷冷的看着眼前不断抽搐倒下的黑衣人，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她缓缓弯下腰，一把扯下那人脸上的面具。
没了面具的遮掩，黑衣人脸上痛苦狰狞，甚至死不瞑目的样子全部暴露在姜齐清的面前。
姜齐清仔细端详了会儿黑衣人的脸，确保不是某个势力体的人后偏头对韩夕谪道：“你来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印记。”
闻言，韩夕谪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身子，掀开他被鲜血打湿，粘稠粘在皮肤上的衣服，漏出满是伤疤的前胸。
姜齐清随意瞥了眼，当即轻嗤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江湖四大蒙面杀手的水平在他们眼中就这么差吗，只不过出手杀个人还能留下这么多的伤疤。”
“说的是。”韩夕谪低低的笑了声。
作为江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他们杀人的手法都极其精妙，有时看上去很明显拙劣，但那仅仅是为了不让人联想；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让人死的离奇甚至于形式多样。
更别说能伤到他们一分一毫，就算能近身都不简单。
名声流传在外，只是江湖四大杀手来无影去无踪，从来没有人见过。
百姓就只当是他们不常出手罢了。
韩夕谪将黑衣人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一番，确保没有任何组织印记后，抬眸道：“还算是省时省力了，他身上没有任何组织符号。”
“这就好办了，江湖闲散人士。”姜齐清蹲下身同韩夕谪一起掩盖留存的痕迹。
韩夕谪头也没抬，只是低沉的声音中好似带着笑意：“姜小姐为什么杀他？”
“死人永远比活人听话。”姜齐清轻哼一声：“这个杀手本身也不能留，如果他活着便会去找发布委托的人拿报酬，想要杀知县儿子的人肯定不是无名小卒，我们如果跟踪，那么前面等着我们的不知道是什么，这样很被动，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先出手观察是谁最近有动静，拿回主动权。”
姜齐清面具下的眸光暗了暗，讽刺道：“还有他打着江湖四大蒙面杀手的名号干这档子事，不知道他们从来不接委托吗？真是够影响风气。要不是还得用他钓主谋，就冲刚才的话都够他生不如死了。”
韩夕谪偏头看了眼姜齐清，她身材偏瘦并不很高，眼镜如同盛夏的黑夜般深邃神情，是多少良家公子为之倾倒的美人，也是京中知书达理的小姐，只不过这面具一带，修身黑衣傍身俨然就像是换了个人，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我妻还说让我替她和云姿保护好你。”韩夕谪轻笑了声：“这哪里需要我。”
“关键时候怎么不要呢。”姜齐清笑道：“代我谢谢韩夫人啊。”
面具之下两人皆是相视一笑。
不过很快姜齐清和韩夕谪便处理好场景，此时场景分明就是黑衣杀手接受死令委托后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孙孝虎，而后履行契约自杀身亡。
所谓江湖死令，就是解决目标，并且确保发布委托的主谋不被发现而选择自杀，让此次委托彻底消失的悬赏令。
如是这样，那报酬将会翻几倍；
或许好运的遇上权贵，说不定近亲还能借此飞黄腾达一番。
但条件太苛刻，拿命来换别人生存，没多少人愿意。
总归有就行。
姜齐清最后扫了一眼森林深处，转身越上半树梢：“走了，回姜府聊聊。”
此时的天空比来时更加昏暗，尤其是西边，也就是奇罗门，传说中四大杀手聚集的地方，那里的天空阴云密布，看上去就暗藏杀机，危险无比。
姜齐清和韩夕谪双双摘下面具，长舒一口气。
真是，每次戴面具都要闷死了。
姜齐清不满的啧了一声，而后指向西边的天空：“你看，西边估计雨挺大。”
韩夕谪顺着姜齐清的指尖望去，赞同的点点头：“按理来说冬天没这么容易下雨，今年这天气有点反常。”
“我看是那个杀手造的孽。”姜齐清撇了撇嘴：“他死前说让孙知县的儿子来找江湖四大杀手报仇，估计来喽，但也不知道他俩的魂魄在半路上遇到会不会结伴而行一起来找。”
韩夕谪轻笑了声，无奈的摇摇头。
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这样，你说她活泼可爱也罢，说她天真无邪也好，就连你说阴晴不定也可以形容。
说着说着两人就走到了姜府。
在韩夕谪微微疑惑的目光中，姜齐清毫无阻碍带着他走进姜府。
一到家中，姜齐清身上的气焰登时又蹿高了个层次，这不奇怪，毕竟是她的领地。
当真是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她目光镇定自若的扫视过周围，好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又好像在寻找什么人却没有结果。
韩夕谪没有说话，就这样跟着姜齐清走进书房才开口：“ 你府中防御的机关偃术呢？”
“关了。”姜齐清坐到塌子上，纤细白皙的双手为自己和客人倒了杯茶，复而抬眸对上韩夕谪的目光：“坐着说。”
韩夕谪略微颔首，清正的坐到姜齐清的对面，儒雅的气质令人注目。
“许久没去找你，韩夫人和夜儿还好吗？”姜齐清抿了口茶问道。
“一切都好，放心。”韩夕谪一提到夫人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但很快便正色看向姜齐清：“倒是你.......变化不小。”
“我还有变化？”姜齐清身形一怔，扶额笑道：“你太熟悉我了才能看出来，连小玉都没说过。不过我感觉其实变化倒也不大，变故倒是挺多。”
姜齐清瞥了眼窗外，面上露出久违的甜美的笑：“就比如，除夕夜老二刚来找过我，顺便从我这顺了点东西。”
一提到这，姜齐清脑中突然闪过苏时宴临别前拿走的“终生欠条”，于是她抬眸佯装愠怒的看向坐在对面的翩翩君子：“话说起来，连你也帮着他！”
“我不也是想帮着老三么。”翩翩君子避开姜齐清的目光，垂眸喝了口茶：“你我同为商人，不会不理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道理吧。”
“所以，结果就是，所有的费用由我承担？”
姜家小姐差点无语到笑出声，尽管她姜家根本不差这点钱。
“你不是跟他打了欠条么。”韩夕谪耸耸肩笑得人畜无害。
“这管用吗？”姜齐清眸中一言难尽之情已经难以掩盖，她从一边的红木箱中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递到韩夕谪面前。
上面明晃晃就是姜齐清那清秀却又洒脱的字迹和苏时宴认真书写下的符号——“我就不还。”
“贺新岁结束时给他的，今日清晨被打扫主庭院的家丁捡到交给我的。”姜齐清抬了抬下巴：“喏，就是这样，在地上被揉成一团。”
这属实有些顽劣。
韩夕谪两指捏着“欠条”，硬生生憋住笑，相顾无言。
半晌还是姜齐清先开口打断并不严肃的沉默：“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我同你说说另一件事。”
“你说。”
姜齐清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眼前好似划过萧筠的身影：“先皇后之女，当今五公主被萧阑安排在我府中。”
闻言，韩夕谪捏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不过很快便调整好状态：“你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
姜齐清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出现萧筠在红梅树下深陷梦魇的样子，出现她在奇江阁剑库中一眼判断剑器的样子，出现她笑的样子......
“我想利用她。”
人本身就是慕强的，这应该算是利用吧。
姜齐清眸光沉了沉：“我需要一个熟悉皇宫，能带着我深入皇宫的人，而五公主虽然现在没有权利，不过我曾试过她，她看人犀利狠毒而且实力不容小觑，恰好没人比她更熟悉皇宫，是个合适的人选。而她也需要自由和足够的财力去做她要做的事，互利共赢。”
“你没想过萧阑把她放在你身边为的是什么吗？”韩夕谪放下杯盏。
“想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想利用我将五公主剥离皇室以免她拿到兵权。”姜齐清神思敏捷，一片清明。
“走一步看一步讲究随机应变，切莫太过绝对。”韩夕谪淡淡补充。
“我明白。”姜齐清点点头，随即正了正神色：“这都不是眼前事，眼下我们还是得弄清楚孙孝虎的问题，因为......”
“因为什么？”韩夕谪抬眸看去。
“卦象为坤卦，坤卦绝命。”姜齐清对上韩夕谪的眼睛：“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孙知县的儿子死了他肯定会发现，何况还在天子脚下的皇城里，到时候难免会把大理寺和都检院拉进来，我们要是想查便会困难很多。”
“但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知县的儿子会被人盯上，甚至派杀手去灭口，而且这个儿子还是不学无术荒淫无度的人。”姜齐清顿了顿，蹙眉道：“难道牵扯什么利益体？眼下我只有一个想法，走走看。”
韩夕谪：“说来听听。”
“这种情况有一个分水岭，没什么大用，找不到主谋，但至少能看出来孙知县的意思。”姜齐清斟酌半晌续道：“第一种情况，如果孙知县对于孙孝虎牵扯的关系他不知道，那么大理寺和都查院很快就会开始探查此事；但如果孙知县是知情的，那么这些中间介入检查的人便不会存在，因为他要守住秘密，用儿子换整个家，而正是因为这样，那些有目的人将会进一步行动，只要目的不在于起兵谋反，就如同江湖上的变化我们能看出来。”
韩夕谪蹙眉跟着姜齐清的思路顺了顺：“确实如此，眼下先不要声张，不出今夜，两种情况便可揭晓。”
“我也是这么认为。”
计策已经决定，那韩夕谪便也准备告辞。
但前脚刚走到门口，冷不丁就听到身后姑娘传来的声音。
姜齐清的手指下意识摩擦着桌角，眯了眯眼睛开口：“你说会和五公主有关吗？”
啊？
韩夕谪一瞬间没懂姜齐清的意思，刚踏出房门的脚缩了回来，却看见那人依旧坐在塌上思索着什么，一时也不知道是否该走。
“算了。”姜齐清抬眸望了眼站在门口的韩夕谪，挥了挥手：“韩兄走吧，再会。”
闻言，韩夕谪向她微微颔首，离开了。
当一切回归于宁静，便只剩姜齐清一人在书房。
她由摩擦桌角改成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清脆的声音仿佛告示着她此刻纠结的情绪。
我走后萧筠也紧跟着离开了，再然后就遇到这个事情，这会和她有关系吗？
还是说......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