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元德这一次怕是要上公主也匹配得了。”三奶奶咯咯咯的笑道,扭头见郡主并没有多痛快,只是抿嘴呷了口茶,便也觉得笑得尴尬,拿起茶杯来润了一口。
“这是祖宗看护着元德呢!”郡主道,话说得平心静气,显然心里却并不这样想,还是更满意儿子才是。
自打去了温泉,宫里时不时有消息传出,都说皇后娘娘有意将唯一的嫡女安宁公主的婚事安排安排。
看中的人选便是德少爷和英国公家的允之少爷之间,想来郡主是最知道这话的深浅了。如今德少爷拔了头筹,估计此话若是真的,那德少爷大体便是驸马的不二之选。
“元德却是出众的,我家那个这几日乐得呀!半夜都要醒上几次,激动的梦里都要笑呢!”
二奶奶的话郡主向来是更看中一些,便也明显的笑笑道:“二弟妹喝茶。”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似乎就明白了一样,颇有种志同道合的得意。纳头喝着碗里的茶水,偏还用眸子相互关照着,你一眼,我一眼,不甘示弱的热络。
大姑奶奶自打姑爷的事后,活像是变了个人,若不是德少爷这样风光无限的大大好事儿,她但凡是不会出后院来的。
想来住在娘家的姑娘心里也是有股子怨气。半见离老远看着杜雨桓牵着母亲的手坐着,大姑奶奶花白的头发,也不知哪一日起,说变老了竟犹如眨眼之间。
女眷向来更是讲究,人人喝的都是不一样的茶,或红亮,或金黄,还有得伴着果香,都用专门的碗盏装好,足见当丫头的必是要心细才是。
此时英姑娘从外院入得堂上来,风风火火的把手中的银枪扔给院中的一个侍卫。
“母亲,二婶婶,三婶婶。”谢元英进来福礼,瞥了一眼三奶奶身边的萍姐儿,姊妹间也不过是点了点头,萍小姐她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只见郡主眉头一紧,拧了她一眼道:“你这风风火火的,也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姑娘家什么样儿?像是五姐姐那样还是安宁公主?”谢元英贴着母亲的耳边,安宁公主四个字说得小声了,便见郡主瞪了她一眼。
“总不是你舞刀弄枪的就对了。”郡主呛道。
英小姐却并不多恼,只揉了揉腕子:“两位婶婶少坐,元英去换身衣裳,好让母亲过过生闺女的瘾。”
待英小姐咯咯咯的走了郡主才又道:“两位弟妹见笑了,这孩子自打从双甲山温泉回来,见天的同德哥儿伙一块操练,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女孩子练这些个干什么,来年若是有了婚配,我这可怎么向亲家交代。”
“大嫂嫂确实要多管教了,英姐儿这作派,出门子是要被笑话的。”三奶奶道,脊背靠回在椅背上,这把是真得意了。
她反正是没有女儿的,对别人家的女儿指点总是脱口而出,生了儿子的女人大概率不能算是女人了,何况是只生了儿子没得闺女,连同理心也都没了。
“我倒是喜欢英姐儿的性子,虽与女子的教化不同,倒是难得的自由,都是打那少时过来的,你我难道不向往。”二奶奶道,遂撇着三奶奶,立场鲜明。
三奶奶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显是讪讪的也赶忙应是。
女人间的争论不休,好似拉帮结派,三奶奶这糊涂的,她本意也是想站在郡主一派的,却总是抵不过站在了男权一派,德哥儿这边说得益了也招人厌烦,英姐那边说得欠了,更是两个嫂子连遮拦也顾不上了,起身去了院子里,只留下她一人懊悔的紧咬着嘴唇,狠狠地一声叹。
武试的宴席远没有文试时铺张,不过是府里自家的叔伯亲眷。
三爷那边得了体面的姨奶奶也多有参与,郡主同二奶奶在院中站定,与姨奶奶谈天似乎都比和三奶奶一处更是痛快和气。
没半个时辰,外间眼看要传正宴,值少爷和藕荷才堪堪过来。半见一见藕荷清白的脸色,便知道定是伤了身子了,一问才知刚刚落了一个,小月子还没出,姨娘便容不得她在屋里了,说是再不出去让人知道了定要笑话。
半见可怜藕荷伤了身子,捏住她冰凉的小手,人世间的苦难显然是不相通的,藕荷抬起头来,软榻的眼皮几乎撑不起了。
“不过那一次没进汤药。”她叹了口气,狠狠的挖了值少爷一眼。
“说起来上月薇姐儿是不是刚刚及岌,也是该把婚事张罗起来的好。”
恰是人逢喜事,否则郡主定不会过问这些,便是芙姐儿及笄了,还不是一点动静也不见有。
小姐有小姐的罪要遭,清白的身子是家族的体面,守得住是本分,受不住就是罪过。丫头有丫头的罪,小子姑娘的玩应,不当个东西,都是一般大的女孩子,注定过不一样的人生。
半见瞟了眼三奶奶身边周道侍奉的萍姑娘,还真是能说会道,笑靥如花,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帖的,脚上的鞋面是云纹团花的样式,就连玉竹穿得也不是荷花秀样的鞋子。
藕荷手撑在腰间,一股子酸疼,她冰凉的手死命的攥了半见一把,半见这才又回过神来,见藕荷掐紧的眉头,可见得那疼是不得受的。
“奶奶可有好亲事张罗一下?”田姨娘怕是寻着机会也难,明知不该说话的,还是开了口。芙小姐及笄也快大半年了,张罗起婚事来,她一个妾侍岂不是单面透视的玻璃,上哪说理去。
“芙姐儿的事我记着呢!原是要等国公爷回来再定的,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看这几日天寒地冻的雪有些苗头了,待过几日落了初雪,我府上的梅园里,那花呀也就要开了,就办个赏梅会,姑娘们都来。”
郡主难得说了这许多话,连田姨娘的不当也没放在心上,果然孩子们顶尖的好了,做母亲的便就能顾及起旁的来了,原来麻将都治不了的病,只要春风得意,照样治得。
三奶奶面朝着另一个方向,脸上是不屑的冷笑,遂听见郡主又道:“薇丫头和萍丫头也来。”三奶奶赶忙又只得热脸相迎了,直说大嫂嫂想得周到。
“萍儿我老早就许了老家的一个族亲了,前几日那边还来问了,说是小子都快二十了,家里着急呢!可丫头到底还没过及笄呀!几个姐姐都没出门子,难不成她还抢先了?待明年到了年纪吧!到了年纪就送她过去。”
三奶奶说得一脸粲然,好似看不见众人是如何尴尬的,拍了拍萍小姐挽着自己的小手,恰似热络,恰似不舍。
萍小姐微微的颔首,虽是笑着,却有些尴尬。
“嗯!也好。”郡主应道,转而又说:“陇西郭氏那是西北望族,说是富甲一方也是小了,这亲事便是萍丫头小娘还在,也断断说不出错来。那就蓉丫头,蓉丫头也来。”
郡主一副慈母的样子,到叫蓉小姐受宠若惊的愣住了,赶忙福礼谢过。当大伯母的到底是受得住这礼,连看也没仔细看上一眼,抬了抬手就打发了蓉小姐,却见更远处的一个女子,很是悸动的捏紧手里的帕子。
半见全也没见着这些,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的,都是陇西郭氏乃是西北望族。
梅园的所谓赏梅会转眼间没了声响,适逢年节,郡主大体是太忙了。
除夕国公爷也没从边疆回来,这一年的除夕自是冷淡的,连晚宴也吃得静悄悄的,刚刚用过也就散了。
谢元律拉着半见一溜烟儿跑回韩山苑里,小喜蔻稍都在门口巴望着,远远的看见少爷赶忙往里跑,伙着几个男孩子上得菜来,又是一顿酒足饭饱,连胡嬷嬷都醉得落了一只鞋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
杜家大姑爷去年初二刚走在这府里,这一年的春节,母子二人除夕便早早的跑去杜家跪门了。
杜老太太也是个狠人,大姑姑直跪到了午夜过了,杜家也没让这对母子进门。遂大姑奶奶在杜家门前磕了三个极响亮的头,咳得额头青紫,听说便是在门外也要拜过了新年才回来的。
大年初一,皇帝陛下降下恩旨。还以为是安宁公主和德少爷的婚事,郡主特意早起梳洗,沐浴熏香,盛装来接谕旨。阖府上下具都等着这无上的荣光,合衣在堂上坐着。二爷三爷,各屋的小的连拜年都要排在接旨后面,千呼万唤而来,却不过是一道册封的旨意。
封德少爷为禁军校尉,负责皇城守卫工作,隶属于司马不吝将军麾下。
郡主脸上讪讪的跪在德少爷一侧,却还是恭恭敬敬的与儿子接旨谢恩,三呼万岁。
“郡主娘娘,谢大少爷恭喜恭喜呀!”喧旨的公公掐着嗓子眼说道,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恩赏,脸上笑出了花朵般层层叠叠的肌肉。
“这不是破费了吗?这老奴也不好就收了呀!”想来这公公是掂出袋子里的赏赐过了,方不好再放下,话却总是要说的。
“公公莫要客气,莫要客气。”谢元德道。奈何郡主一声不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方是前脚喧旨的公公刚刚出了国公府的门,郡主便带着英姐德哥,匆匆回了郡主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