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德温则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威尔的问题。
任凭树枝缠得再紧,他也没有躲,反而调转刀刃的朝向,由刀刃向外变为向内,刀尖朝上改为直对着自己,冲着自己肋骨下方的位置,一刀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威尔作为他的精神体,说不疼是假的,但它的痛感不及柏德温的十分之一,龇牙咧嘴一下下就能扛过去。
可柏德温不同,那可是实打实刺穿了他的身体,刀刃划开皮肉的一瞬间,威尔几乎能听清肌肉组织被割裂的声音。
它都替男人感到肉疼,【温,不至于吧。】
要想干脆利落地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他应该有的是办法。
柏德温却像是戒掉了痛觉,表情近乎平和,“办法是有,但是用最快最有效的总没错。”
更何况,他总感觉身后这棵树有些不同寻常。
按照之前来过几次的经验来说,并不会有污染物对人类如此穷追不舍,以至于追到了林子外面,虽然其中也存在意外,但很少见。
这样想着,柏德温继续将力施加在刀柄上,把它用力往身后推,尽管□□存在一定摩擦力,还是在外力的作用下失去了抵抗,直至刀柄与刀刃的衔接处抵住他的伤口,他才迫不得已停下。
而此时刀刃已然完全没入树干,刚才还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的污染物终于失去了折腾的力气,凌乱的枝干也从男人的躯干上纷纷掉落到身体两侧,不动了。
威尔避开地上的枝条,来到柏德温身前,用厚实的肉垫拍了拍男人的脸,它的语气中比起担心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还活着吗?】
“死不了。”柏德温拔出刀,同时挥开狮子碍眼的爪子,“你守着这家伙,我先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交代完这句,他按住流血不止的腹部,缓步走向篝火旁。
除去被拐走的小春,其余人仍处于昏迷的状态,对他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柏德温倒不意外,谁让他逃出林子时恰好听见那伙人认下作案的动机,他现在只需要找到残余的药粉,或是它残存的香味,他就能想到办法把人叫醒。
然而,转了一圈,柏德温始终没找到一丝可能是药粉的东西。
既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看来是老手了,他思忖道。
不过,他转念一想,失去了分辨药粉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手段刚硬了一些。
他们应该能受得住吧……
柏德温招手把蹲守污染物的威尔唤过来,吩咐它:“给你一个好差事。”
【干嘛?】威尔撇撇嘴,它才不信。
柏德温:“把他们都叫醒了。”
威尔舔舔爪子:【……这么简单的事你做不到?】
“没找到药粉,我没法配置解药。”柏德温无奈摊手,“所以只能靠你了,威尔。”
靠我?
也就是说,要用那招?
威尔清清喉咙,酝酿了一下情绪,不过在施行之前,它还是再三跟男人确认:【行吧,但是你确定他们撑得住?】
没记错的话,若不是到了紧急关头,柏德温从来都不会让它占了向导的活。
而且眼下,它看那几个人,没一个清醒的,不像是做足心理准备的样子,柏德温不是在诓它吧?
柏德温:“撑不住也得撑,不然等他们自然醒来,拐跑小春的人早就跑远了,到时候,他们不会因为你叫醒的方式粗暴责怪你,反倒是会因为你耽误了他们救人的时间而斥责你。”
“你觉得选哪个更好?”
把选择丢给犹豫不定的威尔,柏德温重新回到污染物跟前,决定好好检查一下这棵举止怪异的树。
当然,开始之前,他默默数了三个数。
1,2,3……
数到二,他就像有预感般,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就算早有准备,威尔吼出来的刹那,狮啸声也依旧穿透力十足,差点震碎他的耳膜,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对他这个有准备的人都如此有用,想必,对那些昏过去的,应该同样有效果。
结果,比他想象的见效还快。
威尔的吼声不仅叫醒了温斯特几人,就连跑到林子深处的斯坦几人也如雷贯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哪来的狮子?”领头的吊臂男大吃一惊。
斯坦淡定地说:“他们队里的哨兵,你不是见过了。”
“这是他的精神体?”
“怎么,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斯坦告诉了他一件残酷的事实,“你不怕的话,就算知道后面那个女孩儿是他搭档也没关系吧?”
吊臂男听后,本来再次前行的脚步一顿。
过会儿再张口时,明显有了颤音:“你说谁?”
“你怎么不早说?”吊臂男怒火烧到一半,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别告诉我,那个哨兵叫柏德温?”
“……”斯坦沉默了。
吊臂男不待斯坦反应过来,一把将人甩到地上,气得来回踱步,间或上下打量他时还翻白眼,有一种想打他却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斯坦被这么一摔,只觉莫名。
怎么,柏德温的名号已经到了提不能提的地步吗?
在校内他还能理解,因为厉害的哨兵总共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到了校外,能打得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不至于听见后反应这么大吧?
斯坦满腹疑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春却切身体会到了,吊臂男的反应不算大,他兄弟那才是反应过度。
她想装睡都困难。
毕竟她实在无法忽视,有一道黏浊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侧脸。
有几次她甚至察觉到男人炽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有意无意之间擦过她鼻尖,要不是滚滚撒娇卖萌吸引了她的注意。
估计她早就暴露了。
小春强忍心中不适,安静伏在男人肩头装睡,想要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吊臂男离得远没留意,大声男从头到尾也没在意,自然没人发现她半路醒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除了忌惮柏德温的实力,无非就是说些他们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总结来说,就是这个人他们惹不起,想要让斯坦给钱,他们要结束这单生意。
斯坦能给吗?
当然不能给,因为他还在做梦,梦想自己取得考试的第一名。
梦想能像那些控制自己的人一样,控制小春,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
人与人之间意见不合,就有了纠纷。
纠纷再牵扯到金钱利益,多半不会太愉快。
这种情况尤其适用于当前。
吊臂男与斯坦争执不下,动了手。
大声男旁观之余,时刻提防从林间突然冒出来的污染物,防止有人受伤。
三个人眼里各有各的活儿,反倒是给了小春可乘之机。
等到大声男不得不抽出一只手去对付左侧偷袭的捕蝇草,小春顺势从他的禁锢之中脱身,向后连续两次翻滚,逃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空出另外一只手,大声男对战捕蝇草略显富余,一来一回,战势逐渐好转。
可若是弄丢了人,等柏德温找上门,他才是大难临头,这不比眼前的危机更要他命。
于是,大声男再次发挥了他嗓门的优势。
“喂,别跟他浪费时间了,快去追人。”
一句话同时唤回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吊臂男用膝盖压住斯坦的腰,右手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面朝下趴好,才有空回道:“人不是你看着的吗?怎么跑了?”
“我怎么知道,她蹿得比兔子还快。”大声男打死捕蝇草,旁边又跳出来一只流着涎液的独眼狼。
狼的战斗力比起捕蝇草,更上一层楼,缠斗间,狼与人之间竟一时难分胜负。
大声男眼瞅着利爪一次次从自己的耳畔划过,自知不能分神,更加专注。
甚至为了不必要的伤害,也为了腾出能使同伴安全通过的路,他边打边退,打算以身为饵,把狼引到一处更开阔的地方去。
吊臂男见机循着小春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偌大的地方,被剩下的只有身为雇主的斯坦。
他的喉咙被男人徒手挖掉了一大块肉,破了一个大洞,无论如何使劲,都喘不上来气,此时正像一个无法运作的破风箱,呼哧呼哧半天,只有声儿还响,起不了什么作用。
人快不行了,背包里更是被翻得底朝天,随手扔在了一边。
曾经洁白干净的纱布跌落到地上,沾满了泥土变得不堪,盛满止疼药水的玻璃瓶被人踩碎,透明的液体早已渗到地下无迹可寻。
周围没有人,只有一群对他虎视眈眈的污染物。
他的精神体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无法代替他呼吸,黑亮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斯坦,我去找人救你!】
救我?
斯坦的眼睛睁开又闭上,吊着一口气,呼吸逐渐趋向于微弱。
谁能救我?
我就要死了。
这次是真的。
要死了。
他来不及开口,也失去了回应的力气,唯一记得的是眼帘坠下前看见的最后一幕。
永远背对他前行的小春,这次,终于正面迎着风向他跑来。
接着,像是跨过了一道障碍物。
从他的身体上方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