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节的时候,大伙儿按照惯例,一起到徐家老宅子吃饭。
每当这个时候徐立泽就是最积极的人,杨秀萍都看不惯他孝顺到了谄媚的程度。
五点钟吃饭,他下午三点就到了老宅子里忙上忙下,打扫卫生,准备晚饭。
不过想来他们两人的工资收入水平可不得多孝敬孝敬,不像徐立雪一家,老公足够有钱,也不稀罕徐老爷子的家产。
徐家两老都是老干部退休,退休金都比他们收入高了,还有拆迁的房子,老家大片大片的田,一大笔不菲的额外收入。
他们家买新车买新房子都要靠他爸妈接济,不然就凭徐立泽一个月四五千的收入,这辈子都别想了。
她瞅一眼颓废但忙碌的徐立泽,心中又多了几分不悦。
到了饭店的时候,褚思宁一家才姗姗来迟。
徐立雪穿金戴银的,两对金耳环晃得她眼睛疼。
之前听她说过,她的包是什么爱马斯的,可是去日本买的呢?
褚思宁也是什么名牌都往身上穿。
杨秀萍在心里蛐蛐着,真够败家的。不像他们家曦,穿得朴实,没有虚荣心,从来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长得可比褚思宁好看不止一点两点呢?
可偏偏徐家曦和她吵架了后,现在逢年过节也不回家。
徐鸿问起了褚思宁的婚事,“女婿怎么没来?”
他顿时有些不满,虽然人家确实家庭条件优渥,但他待未婚妻也太不上心了,订婚到现在,从来没见过人。
徐立雪满脸尴尬,很不好意思道:“这婚不结了。”
她知道的时候,褚思宁已经一个人跑去薄家直接退了,事做得那么绝,她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更何况人家自知有错,又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没想把花出去的钱都要回来,甚至还想把买新房子给她。
她也不好意思再去多说什么。
徐鸿顿时有些恼火,厉声质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到现在突然不结了?”
徐立雪只觉得难以启齿,支吾半天不说话,褚思宁倒已经看很开了,直接道:“人家有喜欢的姑娘,自然不想和我结婚了。”
“哎呦,怎么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
杨秀萍一听褚家出事情,她就来劲了,“怎么都要结婚了,还勾勾搭搭的?”
徐立雪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褚思宁忽然心里一紧,忙回:“我不认识。”
徐立雪又问:“他在沪江认识的?本地人吗?”
褚思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杨秀萍心里看笑话看得得意,但表面上还是故作义愤填膺,“哎呦,在外头有小三啊,就这么放过他们,也是便宜了他们了。”
徐立泽见桌上的人脸色都难看,马上劝阻道:“你就别说了。”
杨秀萍瞪了回去 ,心想她就说,怎么了,人家褚家的事情你还与有荣焉了?
褚思宁咳个不停,然而在场没有人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她心里有些惆怅,他们要是就此了断,还好说。
可如果徐家曦还是要和他纠缠,之后被杨秀萍他们知道了,她可有好果子吃了。
褚思宁又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贱得慌,妹妹抢走她的未婚夫,她居然还在担心她被家里人骂。
听到褚思宁的婚事出了那么大岔子,徐鸿的脸已经黑一片了,秦兰赶紧岔开话题,“好久没看见家曦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徐立泽忙道:“过年的时候吧,她平时工作太忙了,端午节可能要加班。”
徐鸿语气严肃,“她去年过年的时候不是没回来吗?我都不知道多久没见到她了。”
这下杨秀萍不敢乱笑了。
从小到大都是徐家曦比褚思宁优秀不知道多少倍,重点高中、名牌大学,她还听话,从小是爷爷奶奶养大的,褚思宁贪玩,逢年过节也不回来几次。
但现在褚思宁做乖乖女,从沪江回来在长辈面前尽孝了。徐家曦倒是赖在外地不知道回来。
她突然有些后悔起当初为什么要和她闹翻。
褚思宁再孝顺她也是外姓人,徐立雪也是女儿。
他们最看重的孩子还是徐家曦,以后家产资源都是要留给家曦的。
只是现在徐家曦下定了决心不回吴江,就是想给她机会都没机会。
徐鸿又绕回褚思宁身上,“我当时就跟你们说,别去招惹这种世家大族,人家家里是有钱,但也不傻,人好好的向下娶这么多?”
“是是是。”徐立雪低着头,不敢反驳。
褚思宁已经很无所谓,“我早说过,还叫我忍忍呢?”
徐立雪瞪了她一眼。
褚思宁知道她比自己脸上更挂不住,便不敢再说话了。
徐鸿继续教育她女儿,“你也是,再继续给她相相看看,还是找个公务员、医生什么的老实本分,本来退了婚就丢人,得抓紧时间了!”
褚思宁差点被口水呛到。
这和什么条件什么职业有关系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男人,这个性别,就是不行呢?
她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杨秀萍一直幸灾乐祸,嘲笑道:“你姐姐算是栽在她这个废物女儿头上了,从小成绩就不好,工作也要托关系,婚姻也是一塌糊涂。”
徐立泽心里不太舒服,回道:“你少说两句吧,你女儿说不定这辈子都不结婚了。”
“我呸,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不是你女儿?”
杨秀萍看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来气,“要不是你这么没用,你女儿会从小就这么努力吗?”
"是是是,我是没用。"徐立泽一阵头疼,“她最近到底怎么样了?去沪江后也一直没个准信。”
杨秀萍也没怎么和她联系,别人家小孩去外地打工,时不时就打视频,逢年过节寄点东西回家。
她倒好,和人间蒸发了一样。
杨秀萍嘟囔道:“听说她现在公司还不错,收入挺高的,要是能找个沪江本地的结婚,也挺好的 。”
她又补充道:“反正我们是没本事给她在沪江买房。”
徐立泽无奈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她吧,别在外地和人结婚了我们都不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杨秀萍突然恼怒,“她敢!”
她这么大了,都不敢背着她谈恋爱。
她要是想结婚,一定得找个她非常满意的。
杨秀萍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去沪江看看徐家曦。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坐高铁到沪江。
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徐家曦还没起床,薄世钰以为是她点的外卖到了,顺手开了门。
杨秀萍看到一身居家服的薄世钰,把她吓得一哆嗦,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薄世钰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先礼貌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杨秀萍根本不想和他多说话,她只想赶紧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顾自朝房间里走去,找徐家曦。
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穿着宽松的睡衣,床边挂着各式各样男人的衣服,处处都是同居的痕迹。
杨秀萍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这一幕。
徐家曦在睡眼朦胧中看见杨秀萍,脑袋恍然清醒,慌乱道:“妈,你怎么来了?”
杨秀萍把她一把从床上拽了起来,质问道:“你姐夫怎么会在你家?”
薄世钰走进房间,解释道:“褚思宁没和你们说吗?我们已经退婚了。”
杨秀萍反应很快,“所以你是就是那个小三?”
“我不是……”
此时此刻,徐家曦很想否认,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否认。
虽然他们之间并无感情,但薄世钰确实因为她才想要退婚的。
杨秀萍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跳不动了,强抽着一口气在说话,“所以,你抢了褚思宁的未婚夫?”
面对她的质问,徐家曦后背都僵直了,仿佛有一根线把她死死提着,动弹不得。
杨秀萍冷笑一声,“我说你哪来的钱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你一个在外地就是干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情吗?”
“那真的是我自己买的。”徐家曦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
她每次都这样,每次都下意识怪她,就算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
杨秀萍又是一巴掌,“你姐姐真是给你留面子,不把你说出来,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爷爷奶奶都一把年纪了,身体早就不好了,你想气死他们吗?”
薄世钰见状,心里一阵心疼,他拦住了杨秀萍,“阿姨,都是我的错。”
杨秀萍早已经气得半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恶狠狠骂道:“你自然有你的妈妈管教你!但现在我就要教训我的女儿,你管不了!”
听到妈妈二字,薄世钰忽然脸色黯淡起来。
他第一次由衷地对一件事感到无力。
"你想教训我什么?"徐家曦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觉得你从小到大把我养得很好吗?你的教育理念很有意义吗?”
杨秀萍一叉腰,大喊道:“当然喽,你能考这么好的大学还不是靠我,我从小陪着你读书,带你去图书馆,寒暑假抓着你预习复习,让你现在这么好的工作。你倒好?你不感恩我就算了!你还敢做这么丢家人脸的事情!”
徐家曦拿起桌上裱着大学学位证明。
那是杨秀萍最骄傲的一张纸,也是她曾经最骄傲的东西。
她抓起就朝地上砸去,玻璃碎了,碎片肆无忌惮飞溅了一地。
所有人都在此刻震惊片刻。
她拿起证明,“我现在撕了,也不要了,我不要你给的那些!”
“你住手!”杨秀萍一把抢过学位证,“你在做什么呢?”
徐家曦咬着牙,声音坚定:“我就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你说什么呢?”
杨秀萍满眼都是红血丝,整张脸上皱纹密布,苍老的面颊泛着红色。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女儿已经长大了,她已经管不了她了。
凭什么?她生了她,凭什么她管不了了?她为了生下她付出了多少!
她不管她,谁管她?由着她在外地当小三,做伤风败俗的事情?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肉里,“你她妈真的是疯了?我就不该把你生出来,我养条狗都比你孝顺!”
徐家曦吃着痛,同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杀心。
她出生就是一个污点,现在变成了一个更大的污点。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她被老师找去办公室,她一个男同学的妈妈来了,手里拿着一封情书。
说他最近成绩下滑很严重,每天都浑浑噩噩的,一查果然是早恋了,一天到晚就在琢磨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男同学招架不住妈妈和班主任的双重攻击,直接甩锅,“她一直对我笑,我以为她喜欢我。”
男生妈妈当场大怒,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知道勾引同学了?你妈妈怎么教你的?你妈妈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班主任也在一旁帮衬,“家曦,你小小年纪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徐家曦那个时候还是很依赖杨秀萍的,一到家就和她说了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杨秀萍直接把她骂了一顿。
她一边哭一边不满道:“到底关我什么事?他硬要给我的,你到底为什么要骂我呀!我都不知道有这事!”
杨秀萍继续拎着她的耳朵,“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骂你骂谁?”
果然,苍蝇不叮无缝蛋,不管发生什么,杨秀萍都觉得她是那个臭鸡蛋。
她不想反抗了,任凭杨秀萍的手如雨落般打在她身上。
“阿姨,我是没有妈妈教。” 薄世钰突然抓住了杨秀萍的手,冷冷道:“你可以尽情骂我打我,你不要再欺负家曦了。”
杨秀萍稍稍一愣。
他薄唇轻启,“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我能使出多少手段,逼迫她留在我身边。”
杨秀萍的表情忽然浮现了几分惊恐。
她当然知道。
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