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莫辛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弟弟,甚至非常仇视段珂毓。
她从小就是段家的千金,受尽呵护宠爱。
父亲由于工作出差,常常不在家,他们兄妹二人都是跟着妈妈长大,对于母亲的依恋自然大过父亲。
段莫荀少时忙着参加各种大赛,家里只剩她和妈妈,而那时的段母已病入膏肓。
她刚刚中考完,母亲就溘然长逝,死前病床前连一个陪伴的家人都没有。她从考场赶过去时,她哥也才下了飞机,而他们最尊敬崇爱的父亲在两天后才姗姗来迟。
母亲的葬礼过后三个月,父亲的身边已经换了不同的女伴。
段莫辛一气之下去了国外求学,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仅仅离开五个月,家里就入主了一位新的女主人。
她爸娶了年轻的美娇妻,轻而易举就取代了她母亲的位置。
段莫辛那时恨死了她爸,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后妈更是没有好脸色。
就像她预料的那样,林颜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段家生下一个儿子。
她第二年回家时,家里又多出来个她无比痛恨的人。
那时的段莫辛才十六岁,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哭闹,每每都生出一种冲动:她要掐死这个令人厌恶的小东西,或者就把他从二楼丢下去。
但她最终也没敢下手。
段莫荀开始接手荣正的核心业务,对林颜母子的到来欣然接受。那时的段家已不再是段莫辛的家,她很少回国。
但段珂毓记得她。
他那时是个小不点,才三四岁的样子,像只小狗一样黏人,还会像小狗一样叫:“姐姐,姐姐!”
段莫辛心想,他或许真是只小狗,靠气味识人,不然怎么轻易地就能认出她,毕竟她一年才回来一次。
她不待见这个弟弟,可段珂毓太小,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冷落,经常跑到她的房间,抱着一堆幼稚的玩具找姐姐玩,而段莫辛通常选择无视。
她的房间在三楼,小珂毓一般都是爬上去的,还要带着玩具汽车,先将玩具往上挪一阶,自己再爬一阶,佣人常被他吓到,害怕摔出好歹来。
他那笨拙讨好的样子,段莫辛有时也觉得蠢得可爱。
但那又怎样?段父不是好东西,林颜是个小三,那段珂毓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她终于长大了,知道不能依靠段莫荀,避免有外人侵蚀荣正,她选择回国进入公司任职。
段珂毓也读书了,上小学,更加喜欢黏着她,她不在就黏着她的狗。
忘了是谁告诉她,小孩是无辜的,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无法选择父母,所以那时段莫辛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
转折发生在段珂毓十一岁的时候,那也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段莫荀临时出差,调走了家里的司机,另外派了人去接,仅仅几分钟的空档,段珂毓就消失了。
报警、排查,一无所获。
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甚至没有绑匪联系段父,故而推测他凶多吉少。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接受现实的一年多以后,段珂毓突然被找到了,就在市区的儿童医院。
他被拐卖了,一直被囚禁在落后的村庄里,插翅难逃。
不知到底经历了如何非人的折磨,当时的段珂毓消瘦抑郁,沉默呆傻,连话都不会说了。
再也不是之前黏着她喊姐姐的小男孩。
不过段莫辛没有插手,林颜和段父安排了专业的医疗团队对他进行心理干预,却始终没有成效。
一家人终于团圆,聚在一起吃饭。
那时的气氛诡异,段莫荀面无表情,段莫辛冷眼看戏,段父关慈地看向小儿子:“小毓啊,最近怎么样,还做噩梦吗?”
段珂毓却仿佛充耳不闻,只顾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小毓,爸爸问你呢。”
林颜出言提醒,脸上挂着的笑难掩尴尬和不堪。
段父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林颜抬手去抢儿子手里的碗,不想段珂毓牢牢护着,任她怎么劝慰都不愿松手。
段父摇摇头,“算了吧。”
林颜终于忍不住,松开了手中的力道,段珂毓因为惯性跌落在地,手里的碗也咣当一声碎了,四分五裂。
林颜恨铁不成钢,“你就知道吃!除了吃还知道什么,连话都不会说,你是哑巴吗!”
段莫辛当时就掀了桌。
段珂毓看着父母双全,其实是个孤儿。
那时她就决定,这个孩子她管定了!
然后就管到了现在,以为他能找到真爱,结果宋景焕是个放下碗就骂娘的混蛋!
劝他离开渣男,以为就脱离了苦海,没想到这孩子一转身就又遇上了个席珩!
她无法控制段珂毓的感情,好歹能替他把把关,试探席珩是否真心。
&&
她的思虑段珂毓不会知道,此刻他正站在席珩门前,惴惴地按了门铃。
席珩像是守在门前似的,马上打开了门。
“不是知道密码么,按什么门铃。”
他没有丝毫不愉,自然地弯下腰,准备为段珂毓换鞋。
“我……”
这要怎么说?
刚才在停车场,我不是故意不介绍你?
席珩半跪在地,抬起眼睛看他,目光温柔,“你和你姐说了?”
段珂毓点点头,顺着他手掌的力道,换上了拖鞋。
席珩并没有因为停车场的事情生气,他甚至毫不在意,听到段珂毓这么说,唇畔的笑又加深了几分,“她怎么说?”
他俊美的面容璀璨又迷人,段珂毓毫不意外地恍了神,“我姐说一起吃个饭。”
席珩就是个妖精,经常对着他施展法术。
一旦他沉溺在那双深沉惑人的眸子中,席珩就得逞了。
就像现在这样,男人心情颇好,仿佛早有预料,“我预约了下午四点的西餐厅,打算订一个香奈儿的包,不知道合不合女生心意?”
“我姐是香奈儿的忠实用户,她肯定满意。”
段珂毓惊讶于他的安排,“你什么时候订的?”
“刚刚。”席珩给他看自己的手机,“等你的时候。”
手机页面是和徐锦的聊天记录,请教了女生喜爱的礼物,又临时配了五十万的货才拿到手。
段珂毓正看着,屏幕一闪,是程晨打来的工作电话。
他把手机还给席珩,“要开会吗?”
“嗯,几个视频会议。”
席珩要工作,段珂毓就下了楼,打算多陪陪他姐。
段莫辛见他这么快就回来有些意外,“哄好了?”
“他没生气。”
段珂毓摸着凑上来的小狗脑袋,“约了四点的饭,他给你定了香奈儿的最新款,你别买了。”
段莫辛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最新款!我刚好没抢到!”
“柜姐说现在店里都没货,他怎么搞到的?”
段珂毓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实在不了解。
“没事,管那么多呢,反正包到手就行!”段莫辛懒得去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想想是席珩,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段珂毓“噗哧”一声,轻笑出来,“确实,非常合理。”
段莫辛瞧他有些自豪的模样,倒是来了几分兴致,问道:“诶,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通过宋景焕认识的。”
“什么?!”
段莫辛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那孙子介绍你们认识?”
“当然不是!”段珂毓真不知道他姐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
宋景焕介绍?用头发丝想都不可能。
“我这不是怀疑他有绿帽癖嘛,毕竟那么变态。”
段莫辛讪笑,惹来段珂毓的一记瞪眼。
“之前在上京的时候,他俩有合作,正好席珩也住在云汇锦,宋景焕请他来家里吃过饭。”
“哦~然后你们就勾|搭上了。”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段珂毓扑上去想捂住他姐的嘴,“你别瞎说,我们回来青城才有的交集,不能乱说的!”
段莫辛哈哈大笑,大叫让他不要弄花自己的口红。
她左右躲闪,段珂毓眼神幽怨,“你别瞎说了好不好,搞得好像那种出轨的渣男一样!”
“那有什么的!”段莫辛理了理头发,“宋景焕那腿都劈成八爪鱼了,你有屁的负罪感啊?”
“老弟,记住你姐金口玉言的教诲,男人一次不忠,终生不用。”她甩了甩头发,“反正我是这么干的!”
段珂毓比不上她的潇洒,顶多能做到及时止损罢了。
“照你这样说,宋景焕不知道你俩的事呗!”
段珂毓摇了摇头,“他不愿意离婚,但我们没有登记,只办过酒席,梁律联系过他,他也不同意财产分配。”
“你们财产怎么分配?”
“我净身出户。”
“咳……咳咳……”段莫辛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你净身出户?凭什么?”
“哎呀我就是不想再跟他纠缠了嘛!”
段珂毓摇了摇她的胳膊,“而且当初签了合同,荣正不吃亏,我放弃的只是伍景那边的分红。再说了……”
他凑近姐姐耳畔,“我总不能一直拖着席总搞地下恋吧,他都催我了!”
“哦,那你都净身出户了他还不同意?”
段珂毓扁扁嘴,摇头。
段莫辛狠狠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小脑和膀胱长一起的蠢货!他还不乐意上了,他算个der,充其量就是个前男友!”
“怎么跟他好一回就跟被鬼缠上似的,没完没了的。”
她劈里啪啦骂了个畅快,莫名地,段珂毓听着也觉得舒心。
“不过……”
他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段珂毓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和席珩谈恋爱,他们家里人,就那个席家……知道么?”
段莫辛偷感极重,似乎很难开口。
“应该知道。”段珂毓开始翻聊天记录,“这个是他的小侄子,你看。”
“小侄子?”
段莫辛眯了眯眼,看向屏幕中青春洋溢的少年,一拍大腿,“就是那个徐……”
段珂毓点头,“就是那个。”
“嘿,还代表全家欢迎你!”段莫辛乐道,“我还担心他们家不同意,现在看来是我多想。”
“那不见得。”
段珂毓回忆起在医院见到席伯伯的那次,那强大的气场和令人胆寒的阵仗实在难以忘记。
看他这副表情,段莫辛问道:“怎么了,他们家真看不上你?”
“可能吧,毕竟我和宋景焕结过婚,这事又不是秘密。”段珂毓看了她一眼,“席珩因为我从亿承卸任了,据说他爸很失望。”
现实诸多无奈,即便段珂毓一直坦然面对,此时说起这些,眼中依旧划过一丝落寞。
“这样啊……”
段莫辛罕见地没有护短,只是倚在沙发上,捋着源源的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狗吐着舌头,眼巴巴凑近舔她的手,湿软的触感吓了段莫辛一个激灵,她狠狠捶了下抱枕,“我想起来了!”
“你记不记得,你和宋景焕的婚礼上,有一个外国人,长得贼牛b那个,记得不?”
段珂毓眨眨眼。
当时婚礼上有太多外国面孔了,他一个都不认识。
“哎呀就那个,头发特别长,穿着旗袍。”段莫辛比划了一下,“还和你说过话,嫂子领过来的,后来一直跟范姨坐一起,之后从范姨那儿买了颗三千万的戒指,黄钻的!”
范姨确实曾经提起过,有这么一位客户,段珂毓也只是有印象而已,具体是谁他真记不起来了。
段莫辛憋着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戳了戳他的头。
“那就是席夫人,席珩的妈妈,我肯定没记错!”
段珂毓将信将疑,“你记错了吧姐。”
他的婚礼怎么可能请来席家的人,当年和现在不同,两个男人结婚没法大肆宣扬,更不可能邀请席家等一众名流。
“不可能,我真没记错!”段莫辛十分笃定,“当时哥和嫂子还没离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