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看见了是个实体的人，书说就不恐惧了，因而率先喊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不能现在就告诉你，”女人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一步步逼向他，“我要先拿你开心，我要看你的痛苦，小孩子的痛苦最有趣了。”

“笑话，”书说举起了伏朱剑，冷笑了一声，“我根本就不怕你！”他说着冲了上去一砍，可当剑刃接触到了女人的手臂，女人却化作了一阵烟雾消失，然后再一次在他身后出现。书说不肯罢休，抡起剑又要砍，女人故技重施，又一次躲避了剑刃消失不见，书说还以为她又会随机出现，左望右望却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只听见她的大笑声在空中飘渺。

“哈哈哈，小家伙真是有趣呢，好可爱，哈哈哈。哦，对了，小弟弟，你别想打到我，打到的话我可是会疼的，哈哈哈……”笑完，沉默了一下，女人又幽幽的说：“哎呦，小弟弟，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我领你看一个人，走，走啊。”

南墙开始朦胧模糊，出现了一点淡淡的图像，书说犹豫一会儿，还是壮着胆走了进去。

皇宫？

不，不是，这里是皇母居住的七煌殿，这里是后宫。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书说扫视着空无一人的七煌殿大堂，仍未放下身前的伏朱剑，“我凭什么要回来？父皇又不会听我说话，管天下什么事？”

未等到女声的回答，他试探的走到了皇后司空韵的寝殿门口，却没有看见皇母照常坐在椅子上刺绣或者和皇父、其他妃嫔谈笑，正要走进去，只听宫女洛冉在说些什么，声音显得哽涩，因而模糊。书说忙蹲下去，趴在门栏边上细细的听。

先是皇母的声音：“洛冉，通知内务府了吗？艾草，艾草还有吗？”

洛冉大大的抽了一口气：“娘娘，奴婢去问过，内务府的太监说实在是没有了，别的娘娘，也不肯见奴婢啊。”

要艾草干什么？书说想，不禁皱起了眉，盯的更紧了，皇后又说：“也罢，妹妹们身子都不好，现在突发肺痨之疾，难免不肯见人。”

洛冉道：“可是……娘娘您不能把这事就这么放下了，后宫里现在您的身子最要紧啊，别的娘娘顶多是害怕或者体质弱，可只有您……”

洛冉的话被司空韵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慌忙抓上手绢去到司空韵床边不知做什么，书说心里硌的一下，不好的预感顿时席卷。他又往前迈了几步，吞咽了一下。洛冉将手绢捂在皇母嘴上，皇母的左手按在洛冉手上，她的咳嗽声有些像干呕，两遍的腮通红。书说看得出来母亲的左手骨骼突出了一点，脸色也白的异常，眉心更是有锁出来的一个疙瘩。

肺痨……肺痨……不可能，不可能……不要，千万不要，皇母不会，皇母一定只是普通的……不，这不是普通的，只是严重一点的风寒。对，一定，一定只是严重一点的风寒。

司空韵狠狠的咳了一声，唔唔几下松开了手，眼睛是睁开的，但嘴唇是深紫色的。洛冉看了手绢以后，浑身上下颤抖起来，边流泪边向门外迈动腿脚，司空韵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说：“ 你要做什么？无需去报告太医府了，本宫已是病入膏肓的人，医治后再存在几天也是苟延残喘，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

洛冉哭道：“娘娘，您这病到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说也要通知一下皇上吧？即使……即使娘娘真的要死，不能不让皇上来见娘娘最后一面啊！”

书说有些撑不住了，他感觉眼前的景物或多或少有点朦胧模糊，腿也有一点软乎乎的。

他现在是实体，这里也是实体，不是念界，不是幻境。

司空韵松手躺了下去，笑道：“皇上还要处理正事呢，我们就别去打扰了。本宫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只是本宫好久没有见过堂袭了。”

书说看不下去了，大步跑到了皇母身旁，忍着泪喊了几声“皇母”。他这一出现是在几人意料之外的，洛冉和司空韵都吓了一跳，前者后退撞到了柜子，后者则惊的脸上泛起了些许温暖的色。书说跪在皇母床前，司空韵愣了一下，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眯起眼睛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口口声声叫着：“堂袭，好堂袭，堂袭回来了……”

书说强忍着泪水，哽咽了几下对皇母说：“皇母……皇母不要喊儿臣的封号了，皇母叫一声儿臣的名字好不好。儿臣现在就去找皇父，皇母……皇母没事的，儿臣……儿臣现在就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犹豫怠慢了——晚了一点皇母的生命和元神就会大量流失，正抬腿要出门，司空韵挣扎着坐了起来，喊道：“施书说，你站住。”

“还要等什么啊！”书说的声音有些嘶哑，“皇母难道不留恋这世界吗？”他感觉到眼泪已有些留不住，胸口闷的要命。

司空韵不停喘息着，书说看的出来皇母是在忍着不哭嚎和咳嗽，那难受的样子叫他迈不动腿了，只能先顺着自己现在的意思又小跑了回来，再次跪在了皇母床前。洛冉在一旁欲拦未拦。

“堂袭，施书说，我们不去打搅皇父好吗？”司空韵艰难的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臂，在书说的头发上轻柔的抚摸着，“父皇要处理仙境的朝政，边疆的事，都等待着他去处理呢。堂……书说，乖……”

“皇母，”书说发出一声含着哭腔的呻吟，“您还是那个敢于其他妃嫔斗智斗勇的皇母吗？您知不知道儿臣为什么要贸然离宫，您难道不知皇父已经变了吗？您不知道是寅贵妃要害您吗？！”

“住口！”司空韵发出一声微弱但严厉的命令，“你怎敢随随便便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书说腾的站了起来，攥紧拳头道：“皇母，儿臣没时间再等待了，纵使您几般阻拦，儿臣非去不可！”

他随即迈开步子奔出了七煌殿，洛冉想追出去，因为放不下主子，又转回来。司空韵望着书说速速消失的背影，又咳出一口血来。

* * *

天界，轻灵殿。

孟婆还是没有回来，三人等的有些着急了。一旁的千月和笑婉靠着栅栏边聊着边境战争的事，也看不出是悠闲还是紧张。

前一时已经沉默了好久好久的时间，玉石有些百无聊赖了，从墙边站起来问：“哥哥，《世》上还是没有新消息吗？”

玉青方才一直与宵处靠在墙边闭眼坐着，听见声音惊了一下后站了起来，翻开怪书看了一眼，把空旷的纸页向玉石的方向翻去。

“肯定是要等书说回来，先别去幻想了。”他又合上了《世》，蹲下身来到宵处身边推了一下，“凌宵处？醒醒！”

宵处惊叫了一声，才干笑着踉跄站起，玉青看的出来他是真的睡得很好，禁不住也跟着浅浅一笑。

宵处揉了揉眼睛道：“没想到真睡过去了哈哈，那什么，叫我有什么事？”

玉兄妹只默默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没有。

“没……没事啊？”

“只是为了让你提前清醒一下。”玉青平静的说。

“好嘛！”宵处发出一声呻吟，随即发现了“不对劲”，“诶，书说和孟长辈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好像任务时间真的不一样。”玉青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我和小玉是最先的，你和白纳……你其次，最后一个不就是书说了吗。”

宵处嘀咕了一声“是啊”，三人正准备继续坐着，被一个声音打断。那声音的主人正是他们等待的人的其中一个。

“我回来了，抱歉时间这么久，”孟婆带着一头略显蓬乱的头发匆匆赶了过来，玉青清楚的看见孟婆的脖侧有一道细细的伤痕，泛着血珠。

玉石没有注意到这些不寻常的地方，高高兴兴的迎了上去，欢笑道：“长辈，您可算回来了，对了，我们四个人里的书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孟婆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应该也快了吧，还是慢慢等好，时间不急。”

三人看的出来她有些敷衍，但敷衍之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果真没喘几口气，她的面色紧张起来，转头对三人说：“跟我走，快点离开天界！”随后立刻挥手施展灵术散开一片青烟，紧接着向千月笑婉等人的地方冲去。

待三人看清自己的处境，皆皱起了眉。

为什么要回凡天仙境？

还没来的及交流几句，却见另外四个人也不明不白的出现在身边，脸上同样是似懂非懂的神情。然而众人都在，唯独不见孟婆的身影，玉石率先大声问道：“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千月发懵的不住摇头，云儿怜玄抱作一团，到是笑婉先镇定住安慰道：“无妨，必定是有什么不能泄露的天机，既然咱们回来了，那便先放下任务之事吧。”

也不得不答应了。

* * *

凡天仙境，圣明城，七九宫。

莫竹帝正坐在案几后面闷闷不乐的批改一摞奏章，面色不同寻常的发灰，宁十在一旁默默的低着头站立，手里抱着拂尘似的那东西。

莫竹帝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毛笔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转头问宁十：“宁公公？”

“奴才在。”

“太子离宫可有八日了？”

“皇上好记性。”

莫竹帝呼出一口气，背着手站了起来，左右两个小太监忙去搀扶。宁十试探着抬了抬眼问：“皇上，您是想念太子殿下了？”

莫竹帝没有答非所问道：“听闻宫中流行起了肺痨？”

“这……奴才不敢相瞒，的确如此，”宁十的语气略有发颤，“而且……而且后宫的娘娘大多都染了病疾，包括，包括……”

“有话快说！”莫竹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宁十赶忙往前迈了一小步到他身边耳语道：“皇后娘娘也染病了。”

“皇后也？！”莫竹帝发出一声惊呼，正要摆驾七煌殿，只听金堂底下的十几差人接连发出喜悦的报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书说匆匆跑到金堂前面，掀了斗篷行礼道：“儿臣拜见皇父！”

莫竹帝的脸上泛起了少见的喜悦，手足无措的走到书说面前：“堂袭快起来，好好说话。”

书说坚持保持行礼的姿势：“起不起的等一会儿皇父再做决定。儿臣此次回来，斗胆请皇父帮帮皇母。”

“我知道你皇母的事……”莫竹帝后面“我带你去”还没说出口，却被书说一声哭腔打断。

“儿臣……是儿臣不孝，儿臣愿意承担一切责罚！只要，只要皇父肯救救皇母！”书说感觉身子发软，狠狠使双膝跪在地上，“所有责罚，儿臣一个人来担！要儿臣半条命也可以！”

“那日是皇父的错，堂袭快起来吧，早点去你皇母那里。”莫竹帝疼爱的扶起书说的手。书说自知不可，一把甩开，自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皇车已经在门外摆好，小太监给书说披上大氅正要外出，七煌殿里的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跪在地上，大声报告书说身后的莫竹帝：“皇上，皇后娘娘昏迷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书说只觉得胸腔一阵剧痛，嘴角流出一抹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