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跌跌撞撞地行走在纯白的世界，不知前路是何方，亦不知自己要前往何处。
混沌的视野里，逐渐出现此起彼伏的白色山峦，垒在中间的高山一眼望不到顶、直破天际，巍峨的影子中遮蔽着一个小小的他。
迷茫的他在铺天盖地的阴影中震颤着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海浪一般波动流转的纯白，想看清楚那是什么，然而海潮却野兽般径直将他冲撞而来，将他淹没在窒息之中。
全都是没处理的文件！
无法呼吸。
他猛然抬起头，粗喘着气惶恐不安的注视着周围的环境，幢幢黑影融化在椅子上，屏幕刺眼的白光也照不出平滑面孔上的五官。
“董事长，会议已经开始了。”没有嘴的黑西装助理朝他点头。
什么？他断片了一瞬，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开会，真是的，他怎么会在年度总结会议上睡着了啊，他赶紧凝神，专注地看向汇报人。
那人捧着一张纸站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a4大小的苍白纸张无穷无尽的从他手中滑落，人影们专注聆听着，视逐渐填满会议室的纸张为无物，最后一齐被淹没。
“董事长，这里需要您签字。”“这个月的发布会……”“研发组的经费需要您……”
细碎的报告呢喃融汇在一起，突然平息转瞬间喷发，他们尖叫。
“企业经济效益下滑，亏损严重！”
一颗黑色头颅伴随着这句令所有打工人痛苦的话，从绿得照亮了整个会议室的股票界面狰狞钻出，毫无温度地注视着喘不上气的他，“去死。”
他冷声宣判着，张开黑洞一般布满尖牙的嘴朝他咬来！
救命！
提尔惊恐地睁开眼，浑浑噩噩地看着晨光初现的陌生房间。
几点了？上班是不是要迟到了！
他茫然地捂住突突发痛的头，仿佛真的被恶魔咬了一口。
这是哪？……噢，他想起来了。他现在在纽约，这里很安全，没有魔鬼摁着他的头处理工作。
从噩梦中惊醒的提尔安详倒下了，他看向没闭紧的窗帘，又爬起来下单了一叠金融经济管理书，这才惊魂未定的缓缓闭眼。
做梦都是工作场景什么的，这就是社畜的PTSD吗？
还没有踏入过职场的蒂阿兹不理解提尔的悲伤，她正在查看自己如今的社会身份，已然被挂到了提尔的名下。
也难怪提尔没有赶上宴会的开幕式，原来是提前去做了准备。
如果不是当初她特地把霍德尔与自己的身份分开做伪装的话，想必人偶也会换上新身份吧。
霍德尔是炼金产物不存在血缘关系，那么衔接的只有可能是她，可她明明没有流过血，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人物……
是超级小子！
她睁大了眼睛，怪不得当时那么安分的被抱着，原来趁机勾走了她的头发吗？
超级小子…他的搭档是红罗宾，他是哥谭蝙蝠侠的助手，资助蝙蝠侠的则是韦恩……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串联下来的。
如果被检测了DNA的话，蒂阿兹嚼嚼煎蛋，那她是个非人类混血的事情不是完全暴露了吗？所以那位韦恩先生，到底知不知道她不算是个人类？
如果没有提尔横插一脚，就凭着那张脸，在世人眼里也会将霍德尔与韦恩绑在一起，既然她不是纯种人类，那与她相像的霍德尔多半也不是真正的人。蝙蝠侠和红罗宾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不阻止身为纯种人类的韦恩与她接触，反而推波助澜将她和霍德尔的存在告诉韦恩？可是蝙蝠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至于真为了把她捡回家吧？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韦恩的孩子，想要找出她和霍德尔的来历还差不多。
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巧合，既然这个世界原本也有一个“提尔”，说不定未来也会有一个“蒂阿兹”，毕竟提尔从来没有找到过她的踪迹。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这种存在就叫同位体啦。”听到霍德尔低语呢喃的彼得回答，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点点头，露出怀念中带着喜悦的表情，“过去偶尔也会有其他宇宙的超级英雄做过客，不过很快就回去了呢。”
同位体？
“按照这种说法，以你为例，”从金融书中抬头的霍德尔提出了疑惑，“同位体的‘蜘蛛侠’都是一个人吗？比如有相同是DNA之类的。”
“怎么可能啊，”生活在纽约，处于被异世界入侵的灾难重区的彼得难得有了前辈的感觉。
他边吐槽边解释，“就算我们都是‘彼得’，但是DNA也是不一样的，其他宇宙甚至还有非人类的‘蜘蛛侠’呢，呃……比如真的是一只蜘蛛？”
“怎么看我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吧？”看着若有所思的霍德尔，他回想着补充多元宇宙的情报，“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是一个奇迹。”
“奇迹？”霍德尔疑惑。
“这是一个融合的世界，”彼得简单画了个图向他的小伙伴介绍，“就像是两条原本平行的射线，选取射线中的某一个点。”
他在射线上取了两个点，在红点上画了个相互吸引的力，这一小段直线微弯变成了一对相反且只相交了一点的弧。
“这个被力拉扯相交的点就形成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宇宙，而那两条射线上的其他部分依旧是直线状态。因此衍生其他的宇宙里面，一条只存在复仇者联盟，另一条却只有正义联盟，而发出射线的点则被称为主世界，这些都是以往交涉得来的经验。”
“不过啊，两个无关世界融合的宇宙实在是太脆弱了，所以我们世界的壁垒也比其他世界薄呢，”明显经历过很多的彼得苦恼地叹了口气，“所以那些黑暗纬度的怪物，异世界生物入侵之类的存在也很多啦。”
“原来如此。”霍德尔继续手中圈画重点的动作，放空神态陷入沉思的蓝眸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空洞。
那如果是一个完全没有超级英雄的世界呢？
笔尖的墨浸透成重重的小点，他偏头看向彼得，斟酌着措辞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相信龙的存在吗？那种会魔法的。”
“咦？传说之中的生物？我不是法师，所以不太了解，”彼得眨眨眼，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反应，“倒是听斯塔克先生说过有一个龙形的外星人试图入侵地球呢。”
又是外星人。
“外星人的种类还真是多呢。”霍德尔遗憾叹气，不着痕迹的套话，“哎……我一开始还以为雷神索尔真的是北欧神话里的神呢。”
“嗯…都是外星人呢。”提到雷神索尔，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洛基。
被邪神坑过的彼得神情微妙，“北欧神话啊。”
“这么说的话，霍德尔你的名字就是选取自北欧神话吧。”彼得手快的好奇检索，谷歌词条很快将“霍德尔”的词条展现出来。
霍德尔，盲目与司掌黑暗的神，祂的姓名就是“战斗与杀戮”的代名词。令人无比唏嘘其命运的，便是被洛基利用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光明之神巴德尔。
“呃…”彼得的表情纠结起来，他好想吐槽。
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啊？一般人不都是会用象征祝福的名字吗？这个神话里的霍德尔简直超级惨的好不好啊？可是韦恩先生跟尼福尔海姆先生都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啊？
等等？尼福尔海姆？他一边听霍德尔说，一边快速检索。
“是啊，”霍德尔本人倒是没有太在意，不如说这个名字就是从她那任劳任怨的搭档身上来的灵感。
唔，光明之神巴德尔吗？跟那家伙嘻嘻哈哈的乐天派性格也蛮搭的。
“名字背后代表着什么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彼得看得出霍德尔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于是也放弃了继续纠结，“反正北欧神话都是假的。”
不过，霍德尔·赫尔海姆，提尔·尼福尔海姆，彼得想起刚刚的检索结果。
赫尔海姆即意味着死人之国，而尼福尔海姆则象征着雾之国，是传说之中黑龙尼德霍格的盘踞之处。
“全都是北欧神话的名词啊，看得出来提尔先生真的很喜欢北欧神话。”
彼得发出了惊奇的感叹，完全想象不到提尔原来是北欧神话发烧友，甚至给自己的养子都取了这样的名字，“难怪你这么关注雷神。”
他并没有相信提尔自称的霍德尔有他的一半血肉的说辞，只觉得是养子。
“是啊，”霍德尔换了本书，形象比喻道，“所以在知道雷神原来也是外星人的时候，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像是追了很久的偶像一夜之间塌房了。”
“回去就告诉那家伙神话都是假的。”他语气冷酷。
十分庆幸偶像是钢铁侠的彼得只能无奈地笑笑，“提尔先生会伤心的吧。”
“他没空伤心，”霍德尔屈指敲敲手中的砖头书，想起梦里都是上班的提尔，“在我学成出师之前，没人帮他处理文件。”
他越说语调越慢，而彼得则越感觉到微妙，直到霍德尔将锁定目标似的视线投射到他的身上，发出跃跃欲试的邀请。
“彼得要不要来试试？”霍德尔向来冷淡的眼神仿佛被点燃了，“就当是实习了，我会让提尔给我们开工资。”
“这个……”他不会金融管理啊。
还不等彼得汗流浃背的想要拒绝，内德一无所知的天真声音就横插了进来。
“什么实习工资？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们在说实习的事情，”霍德尔早就与这位蜘蛛侠背后的男孩也搭上了线。
于是此时也无比自然的做了点文字手脚，顺势诱哄，“内德要不要加入我们？”
什么我们？我还没有答应啊！被一个马卡龙堵住嘴的彼得好想说话，只能拼命挤眉弄眼示意内德不要误入“贼船”。
然而他的小伙伴没有接受到他的消息，一脸单纯地点头了，“好呀。”
“霍德尔！”艰难咽下甜点的彼得短促尖叫一声，大喊着扑了过去，霍德尔睁大眼睛，灵敏一闪就势绕开。
两人瞬间玩闹般追逐起来，绕着台面和一脸懵逼的内德你追我赶。
真有活力啊，不愧是义警。
内德感慨着，把电脑包也放上台面，视野里落入一张画着意味不明线条的白纸。
两条平行却被力拉扯以至于拥有了一小段突兀的弧的黑线，而弧上有一处相互融合的红点。
还有一条像是手误划过的黑线，没有与任何线条有所交集。
这是在干嘛啊？什么意思？他眨巴着迷茫的豆豆眼，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地图，是草稿吗？
他扬了扬手中的白纸，“这张纸是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掉好了！”正在与彼得幼稚掐架的黑发义警扬声。
“好。”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内德也不纠结，随意团巴团巴就将揉成球的白纸送进了垃圾桶。
呜呜下午茶真好吃啊，丢掉世界线真相的他无知无觉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