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灼的跟随并没有让昙华感到不自在，相反，他感受到了温暖的陪伴，即使外表冷清，可他本性一直追逐着阳光。

而昙华只将这唐突的情绪当成是自己对夜灼的宽容，好歹对方也是身份尊贵的冥王，他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他想跟着就随他。

一路上没有方向地行走，两人的脚程也不能以常态来定量，早已离开万顷深山，单单是观赏路过的各处，昙华都觉得很有趣。

一旁的夜灼始终保持与他并肩的步伐同他漫游，时不时用风趣的话语描述周围的一切，令昙华得到与已有的学识不同的感受。

这时，穿过层层迷雾前方隐隐约约出现海潮之声，一片广阔无垠的海域映入眼帘，踩在松软的金黄砂砾之上与山地相差甚远，别有一番体会。

在如今的时代，人类是世界上数量最多的种族，还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种族，即使大多血统杂乱，肉身脆弱，仍然有很多能人志士崛起而开发边界与各个种族有所交涉。

其中就包括了鲛人族。

鲛人从古至今都是海洋之主，人身鱼尾，可以切换双腿，各个艳色夺目长相绝美，泣则成珠，更是人人擅长编织炫彩鲛衣。在分化前都没有性别，到了一定时间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分化成男女。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鲛人都是因为爱的契机分化出性别的。因为爱，相互之间许诺为男为女结为夫妻。或者喜欢的人是男性，就在强烈的意愿下分化成女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鲛人族都是恋爱脑。

不过，在很久以前人类祖先第一次发现鲛人的存在时动了歹念，联合其他家族的人用尽各种手段花了很长时间将还未成长起来的鲛人族圈养为最低等的奴隶，对鲛人族做出了人神共愤的种种劣行。在血脉的压制下，其他海族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部分有能力的鲛人聚集起来花费百年时间才找到历经磨难的鲛人皇重振海族之威，可令人震惊的是，就在鲛人族快要覆灭人族时，鲛人皇因为与人族一位公主产生过爱恨纠葛，为了救这位因为人族复兴而牺牲的公主，散尽力量消失在海洋中。

幸好鲛人族那时也已经强大起来，虽然无法让人类灭族也可脱离曾经的奴役和利用，拥有了如今的自由。

那名公主则选择离开自己的爱人留守在鲛人殿中等待鲛人皇聚魂重生，以此来赎罪。

站在这片海域前，夜灼徐徐讲述起来鲛人族曾经发生的事情，正好都是昙华不曾关注的经过。若不去刻意了解，很多事情他只知历史轮廓，不知具体的过程。恰巧，夜灼知晓的一切细节都万分吸引人，如同精彩绝伦的话本故事，引人入胜。

“幸好鲛人皇是天地之灵，留有神魂在还可以在孕育之地重生，否则当真是令人惋惜的结局。”昙华平静道，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倒也没什么了。

“鲛人皇流落人间之时，因其远超其他鲛人的美貌，有花楼商人用催化剂想强行将他分化成女性行不轨之事，这种行为在当时并不少见。但是因为鲛人皇早已爱上那位公主，最终在危急关头认清内心强行与催化剂对抗分化成男性。”夜灼不假思索地提到鲛人皇极其隐私之事。

“鲛人一族一生都在追求爱，跨越性别、时间、种族，就连仇恨都可以放下。”说到此处，夜灼看向昙华，黑白反色的眸子里面是同样的渴求。

爱我吧，昙儿。

我既对你一见钟情，你也可与我日久生情。

昙华知晓夜灼的心意，他其实也有着类似的悸动，可那份感觉实在是令人心痛，他还不能答应夜灼。

“时间可以冲刷一切，无论爱恨皆会湮灭其中。”昙华故意冷淡地说。

是在评论鲛人族之事，也是在告诉夜灼不要对他抱有太大希望。

“我会让你知道，时间无法湮灭我对你的爱。”郑重的承诺如同千斤巨石震得人心头发麻。

昙华不再说什么，为了平息心中的异常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中。

“这里很安静。”

“的确。”

按道理来说海陆边界应该相当繁华，有许多交易会在此进行，毕竟海陆的资源差异巨大，需要频繁进行贸易。而现在这里竟然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就连刚进来时的迷雾也相当不对劲，只是当时被他们忽略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对两人构成威胁，绝对的强者在任何地方都如履平地，也就是现在刻意观察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昙华将灵力蔓延开，细细探索此处，发现这片海域是来自鲛人殿的结界，鲛人殿是鲛人皇的出生地，只有他才可以延伸出这样的结界。立刻，昙华已经有了结论。

“鲛人皇在百余年前就凝聚好灵魂重生，现在又发生了变故受伤，在此隐匿行踪并疗伤。”不仅仅是推测，他刚才探到了极其微弱的生命迹象，正是鲛人皇才有的气息。

“昙儿真聪明，你可知他如何受伤的？”夜灼早已知晓一切，所以才会在一开始讲述鲛人皇的故事。

“这......还无从得知。”昙华还认真思索起来。

夜灼见到他一筹莫展的神情觉得难得，揉了揉指尖，忍住抚平他微蹙眉间的冲动，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鲛人皇复活之后，那名公主自觉赎完罪就离开鲛人殿寻找位及人皇的爱人，那人却早已飞升仙界，公主寻不得，同时容颜迅速衰老，只有留在鲛人殿鲛人皇的庇佑下她才能获得人类飞仙后的永生。”

“公主为了永生做出了伤害鲛人皇的事情？”

“不全。公主的爱人，那名人皇十分仇恨鲛人族，知晓鲛人皇复活后找到已经苍老的公主助她以幽灵体存在人间，让公主帮他集结人族讨伐鲛人族，重演当初的人鲛之战。公主则利用鲛人皇对她的爱，近身使用可以杀害鲛人皇的武器将其重伤。”

“为何那名人皇不在鲛人皇复活前发动战争？”

“因为公主守护在鲛人殿，变相表明人鲛暂时停战和平相处。”

“那就是说人皇爱公主，可为何又要利用她杀鲛人皇？公主爱人皇，为何要放弃族恨守护鲛人皇？或许公主也爱鲛人皇，但是掺杂了太多杂念，与之相比对人皇的爱更纯粹真实。鲛人皇两次因公主差点丧命，倒是真爱无疑。”

“情爱当真是复杂无比。”昙华莫名有些感触，心头一热，说出许多话。

夜灼听后有些惊讶，没想到昙儿竟懂得什么是爱，本来以为他对爱情并无兴趣所以才屡次拒绝自己，如今看来，他还需要更努力与之相处才行。

不过，好消息就是让昙儿爱上自己或许比想象中更简单，只要懂爱，就能被打动。

“话虽如此，我对你的爱只有纯粹，你何时能感受到呢？”夜灼想要触碰昙华的脸颊，堪堪停住，眼神中透着爱而不得的无奈。

“若非《万物生》的指引，你也不会认定我是你的爱人，何谈纯粹？”冷静的清冽之语让人清醒。

但是夜灼并不觉得自己是因为《万物生》而认定昙华，相反，是因为昙华本身，才会有《万物生》中对命定之人的描述，从他可以根据昙华的特征对《万物生》进行编撰就能看得出这一点。

“昙儿，无论你成为什么样子，当我遇到你时，心跳的声音总会告诉我我爱你。与我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万物生》里的命定之人，而是你。”

深情的话语字字铿锵，砸在昙华的心头震颤不已，堂堂冥王说起情话来，无比动人心扉。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夜灼几乎要将昙华整个人搂进怀里，两人互相对视着，一切情绪都难以逃脱。

“若你不是我的命定之人，那我会让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带着神威的话语无比自信，又如此深情真诚。

昙华看出来夜灼说的是真话，所以心头漏掉一拍。

夜灼看出来昙华眼神中的躲闪，是心动了却不敢承认，暗自欣喜正打算进一步加深感情。

“你们要打情骂俏就给我滚出去！”仿佛来自整片海域传来一道怒吼，音色清澈嗓音高昂，听起来是个脾气不太好的青年。

怒吼之人正是鲛人皇解忧，解忧非解忧，事实难衬托，鲛人皇的一生堪称坎坷万分，特别为情字所困。

“解忧，收起你的脾气，我现在心情好......”轻描淡写间皆是神威，未尽之语都心知肚明，作为天地之灵的鲛人皇面对冥王也只能俯首称臣，毫无抵抗之力。

“你......竟然是冥王！”被强大的威压震慑后解忧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神明几乎不会入世，几乎无人见过，可书籍中自有记载。别说鲛人皇是天地之灵本就对神明的力量非常敏锐，就算是一个看过书籍的任何生物见到如此形象的夜灼都能判断出他是谁。

本来以为是机缘巧合下误闯进自己结界的修仙者，打算静观其变处理，谁料两人竟然一直在谈论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字字句句皆戳他痛处。

若是往常，解忧早已对这两个大胆的人下手，只是现在他正处于疗伤的关键阶段，于是都忍了下来。

谁料两人竟以自己的伤痛之事谈起情来，这无疑更加刺痛了他，没忍住出言驱逐。

在知晓夜灼的身份后，解忧自知无力与其对抗，收敛自身利刺，现身参拜。

鲛人皇不愧为鲛人中容颜之最，雌雄莫辨的绝美面貌如同鬼斧神工般令天地黯然失色，艳丽不失内敛，清纯自带娇美。乌黑的长卷发整齐地披散至腰间，一支碧绿的簪子别于脑后，一身深蓝色长衫流动着七彩的暗光，这是他自己所编织的鲛衣，更衬得其高贵无双，深蓝色的眼睛显得漠然，仔细观察则可以看出他本性狠辣。

那花妖王与鲛人皇算是同级，仅从外表气质看来，倒是不及对方之一半惊艳。

“参见冥王，不知您何故携爱侣至我鲛人殿结界？”就算知道要尊敬对方，说出的话潜意识里仍然带刺。

无论来者何人，解忧对于擅闯者都感到很不耐烦，就算是冥王贵为神祇他也希望对方早点离开。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耽搁一秒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我们不是......”昙华刚想反驳那“爱侣”一词就被夜灼的愉悦之语打断，

“自然是陪夫人四处游玩，恰好来到此处。”完全不觉得惊扰到他人有何不对。

“既然如此，两位不如前往深海一游，那里之景与陆地大相径庭定能一饱眼福。”解忧唇角微勾，皮笑肉不笑地说。

看得出来解忧并不会笑，可以说表情相当诡异，深深浪费了如此美貌。昙华和夜灼二人知晓他的悲惨经历，所以觉得他如此作态很正常。

夜灼知道解忧的目的是想让他们离开，至于提议他们前往深海，估计与他接下来的行动有关。

想利用他？夜灼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人。

不过，夜灼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正打算带着昙儿离开却听见清冽的声音略带关心地开口。

“我可以帮你，解忧。”昙华一语双关，令另外两个男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