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凭栏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才娓娓道来。
“嫔妾从出生那天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成为圣上的妃嫔，讨圣上欢心，再为薛家生下一个皇子，让薛家有谋夺皇位的可能。”
“所以嫔妾在家中的时候拼了命的学习，诗词歌舞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还有刺绣、医术、星象、占卜，只要是圣上可能喜欢的，嫔妾每个都要学，不仅要学，还要学到精，学到最好。”
“进了东宫后嫔妾得到过圣上一段时间的宠爱，那个时候圣上跟嫔妾说，嫔妾如神女般完美且高不可攀的气质真是让他沉迷，嫔妾信了，可是圣上不久之后就被其他侧妃吸引了目光。”
“嫔妾想要生下皇子就离不开圣上的宠爱，但嫔妾不知道怎么争，精通的各项技艺圣上也不甚关心，只能暗中计划让那些得到圣上恩宠的妃嫔们有意无意的得罪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废后。”
“废后却并没有理会她们，嫔妾只能转而想办法让她们得罪静妃，结果嫔妾还没动手呢，废后忍不住出手了，这倒是省了嫔妾的事，可废后心慈手软，那些侧妃们总是不消停，嫔妾只好在暗中帮她一把。”
“废后斥责她们一顿，嫔妾就让废后再次听到她们愈发过分的言辞，废后把她们禁足，嫔妾就送去毁了她们容貌、身体的吃食，废后把她们打一顿，嫔妾就暗中下手要了她们的命。”
方抚月想到霍安瑾说林羲和狠毒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害了废后一辈子？！”
“嫔妾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嫔妾为什么要管她？嫔妾要的只是圣上身边的人少一些，再少一些，这样嫔妾的恩宠才会多起来，也才有可能怀有身孕，生下属于薛家的皇子。”
“等到嫔妾借废后的手把那些不该存在的人剪除得差不多了之后圣上就登基了，下次宫里添人是在五年后，嫔妾本想着机会来了，可是您出现了，圣上为了让您能够进宫，不让我们这些后妃有孕，嫔妾只能让父亲帮助圣上达成所愿。”
“您进宫后没多久嘉嫔就出现了，她还很快有了身孕，她那么年轻那么野心勃勃，要是再生下孩子，不得想尽办法独占圣上？所以嫔妾借着纯贵嫔的手弄掉了她的孩子。”
“可是不久后就到了选秀的时候，慧妃、密贵嫔、端贵嫔，她们背后的势力一个比一个大，宫里又有了皇后娘娘坐镇，皇后娘娘的为人跟废后不一样，嫔妾没法再借力了，想要亲自动手却满是掣肘，不得不按捺下来。”
“嫔妾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偶尔推波助澜一下宫里的争斗，毕竟不管是谁失宠了，对于嫔妾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可是嫔妾没想到嘉嫔那么快就复宠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得宠。”
“再次得宠后她的行为跟嫔妾预料的一模一样，想尽办法独霸圣上，让嫔妾这些后妃们分不到多少宠爱，这样下去嫔妾还怎么怀上家族期待的皇子？就在嫔妾想着要怎么除掉嘉嫔的时候，您出手了，后宫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其他妃嫔还有皇后娘娘的围攻下，嘉嫔失去了智囊不说，还进退失据惹了圣上厌弃，嫔妾本以为轮也轮到嫔妾了，结果圣上因着太后娘娘的缘故，开始频繁宠幸慧妃。”
“没关系，嫔妾可以等，可是等着等着，六皇子出生了，慧妃在宫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圣上看起来也很重视她们母子，父亲告诉嫔妾争宠先放一边，让嫔妾在宫里配合他的行动，断了慧妃母子的青云路。”
方抚月听了这话有些明悟，怪不得当时崔青萍跟霍睦谚的事会发展得那么迅猛，原来是薛家的手笔。
“嫔妾按照父亲的要求做了，慧妃母子的青云路也断了，可是嫔妾想要为家族诞下皇子的可能性也没了，嫔妾跟父亲说，父亲却不信，还说这是嫔妾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胡编乱造出来的理由。”
“嫔妾只能一边喝坐胎药，一边为家族寻一条新的路子，想到去母留子后嫔妾在已逝的纯贵嫔身上花了好多的功夫，才让她生下了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皇子。”薛凭栏眼睛亮亮的看向了方抚月：“娘娘，您是在翊坤宫见过那孩子的，他是宫里身体最棒的，最聪明的孩子，对吧？！”
方抚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
然后薛凭栏就有些懊恼的说道：“可是嫔妾还是搞砸了，嫔妾没想到圣上是愿意把纯贵嫔的孩子抱给嫔妾养的——如果纯贵嫔还活着的话，结果弄巧成拙，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子成了秦家的。”
“嫔妾又找到了罗嫔，嫔妾已经决定了，这次一定不会再急躁，起码等到皇子快懂事了才会要了罗嫔的命，结果罗嫔不争气，就生了个公主，她可真是个废物，万幸圣上也没强行要嫔妾照顾那孩子。”
“只是从那以后圣上就不愿意宠幸嫔妾找到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她们容貌不够好，还是身段不够窈窕，总之圣上就是不愿意，嫔妾又不能按着圣上的头宠幸那些女子，只能等父亲再送一些人进宫来，结果父亲送来了薛如月。”
“嫔妾知道父亲是对嫔妾失望了，可是嫔妾明明一直在努力啊，父亲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再给嫔妾一些时间呢？”
“嫔妾去信质问父亲，父亲却指责嫔妾是个废物，说嫔妾享受了家族这么多年的供养，却连个皇子都得不到，就连位份还是沾了恪嫔龙凤胎的光才升到了贵嫔，简直丢人至极，不配做他的女儿，更不配当薛家女。”
“不仅如此，父亲还把宫里所有的人脉都从嫔妾这里转到了薛如月那里，看着薛如月在宫里风头无俩的样子，嫔妾忍不了了，所以嫔妾不管不顾的用尽一切手段想要除掉她，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还引起了圣上的不快。”
“嫔妾就这样彻底失去了一切，家族，圣宠，过去，未来。”
“就在这个时候，薛如月她怀孕了。”
“凭什么？如果薛如月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如果只是装成你的样子就能得到圣上的偏爱，怀上家族期待的皇子，那我算什么？我为了薛家绞尽脑汁的这些年算什么？我这一生算什么？”
方抚月听着薛凭栏字字泣血的疑问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恨，我好恨，所以我要报复，报复所有对不起我的人。”
“像扔垃圾一样抛弃我的薛家，他们不是想要利用流着薛家血脉的皇子争权夺利吗？我就让他们看看我这个流着薛家血脉的女儿是怎么将整个薛家拖入无底深渊并且永世不得超生。”
“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废物的父亲，我要证明给他看我不是，只要我想，我什么都可以做到，没有薛家的帮助，我一样可以在宫规森严的宫里弄到毒药，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毒害圣上，让他后悔小看我。”
“以担忧世家势力为借口不让我拥有孩子，我陪伴了这么多年却吝啬给我一个皇子，却允许薛如月拥有孩子的圣上，我要他为他的双标行为付出血的代价，他耽误我一生，我要他一命。”
“这样才公平。”
话音未落，薛凭栏就笑着看向了方抚月：“说起来皇贵妃娘娘不该谢谢我吗？”
“谢你？”
“是啊，这宫里稍微有点门路的谁不知道，你看起来是圣上宠爱多年精心呵护的皇贵妃，实际上不过是圣上养在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开心了就哄两下，不开心了就扔到一边，这几十年来，你见过你那唯一的弟弟几次？”
“被这样对待了几十年，皇贵妃，你心里难道不恨吗？你难道不想要圣上的命吗？你不期待他死亡这天的到来吗？我把你想做却不能做的事做了，你不该感谢我吗？”
“还是说…你已经爱上这个强占了你，然后囚禁了你一辈子的男人了？”
方抚月愣住了，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摔到了地上，杯子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她，不敢继续听下去的她带着楚冉落荒而逃，身后是薛凭栏仿佛鬼魅一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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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方抚月再也没去见过薛凭栏，却也没有把薛凭栏的事给说出去，她只是窝在承乾宫里，看着承乾宫里霍安瑾亲手打造出来的满眼富贵陷入了迷茫。
她是想过要霍安瑾的命的。
被迫回宫后，被迫在霍安瑾身下一次次承欢后，被迫留在宫里后，她无数次想过要是能杀了霍安瑾就好了。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会牵连到宫外的方怀云跟吕辛。
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接受霍安瑾一次次的宠幸，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成为霍安瑾的后妃，成为孩子们的母亲。
以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的忘记了她是恨着霍安瑾的。
而且霍安瑾虽然把她强留在了宫里，但是这些年对她是无人可比的好，她的衣食住行都是霍安瑾亲自安排，比乾清宫里的只好不差，霍睦词是除了皇后养女外唯一一个顺着皇子们的‘睦’字取名的公主，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出宫或者跟怀云见面，霍安瑾从不拒绝。
可是这就足够让她放下对霍安瑾的恨并且爱上霍安瑾了吗？
方抚月陷入了迷茫，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
心慌意乱下她关上了承乾宫的门，拒绝跟任何人交流，包括宫外的方怀云还有她亲生的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