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于迷糊间,觉有人轻拍吾面,唤道:“小花?小花?起用午膳了。”
吾下意识握其手,慵懒应道:“鬼宇莫闹,容吾再睡会儿。”话一出口,混沌之脑瞬间清醒,顿感浑身不适。
那手明显一颤,主人语气满是疑惑与伤:“原来你一直把我当作他?”言罢便欲抽手。
吾忙握紧,起身抱紧流红:“流红,听我解释。”
流红身子仍在抖,虽未挣开,可吾感其心已远。他垂首靠吾肩:“虽早有预感,听你亲口说,还是难受。”似不愿听吾解释。
“流红,你要知道,我非那般人。我说爱你、与你相伴,皆因你,无关他人。”吾心急,言语凌乱,“流红,你定要听我解释。”
“小花,我怎会不听?”流红抬头,轻抚吾面,微笑着。可吾觉他那黑亮双眸似失了光彩,眼中痛苦如刀刺吾。
“若你恼我,就扇我一巴掌,我绝不还手。”吾慌乱,胡言乱语。
流红抬臂搂吾颈,额头蹭吾脸,语气轻快却神色忧郁:“我怎会恼你?你肯陪我,我已谢天谢地,岂敢奢望你整颗心都属于我。”
吾觉他虽在怀,却似远隔千里。接着,他又似自我安慰般低语:“没事,只要你肯陪着我就好。”
“流红……我真爱你,只是十余年的习惯一时难改!”
流红在吾胸口轻推,示意松开,低头自语:“改什么,你不必为我委屈。”
吾不松手,他便用力推,吾右肩旧伤未愈,伤口裂开,剧痛难忍。
可吾顾不上自己,忙握住他的手:“流红,别这样,你这样我好难受。”
流红却转移话题,抬手扯开吾衣服,见渗血的绷带,眼神更暗,抬头小声问:“先吃饭还是先上药?”
“流红……”吾不知说什么,似乎除了他名字,啥也说不出。
“小花,你这表情像什么,知道吗?”流红抬手摸吾脸。
吾眨眨眼,强憋泪水:“像什么?”
流红忍不住笑:“像我欺负了你,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吾看出这是真心的笑。
接着他拍拍吾肩:“先上药吧,是我钻牛角尖了,没必要。”
虽话题转得生硬,可吾感他真的释然了。吾捏捏他脸,小声说:“你吓死我了。”
但吾又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知此事难轻易翻篇。
整个下午,流红都不在吾面前,似有事外出,吾知他是故意躲我。
说实话,吾怕见他失落的样子。那张常带笑的脸,哪怕有一丝忧伤,都让人心痛。
半夜,流红在吾怀,虽回来后未提之前之事,可吾从他眼中看到疏离,他甚至都不多看吾一眼。
吾知他没睡着,熟悉他的呼吸节奏,便主动开口:“流红,你困吗?”
许久,流红才反应过来,在吾身上蹭蹭,打个哈欠,小声说:“有点困。”
过了好久,就在吾以为他不理我时,他又补了句:“但也不是很困。”
“那……你能陪我聊聊吗?”吾不知找啥话题。
“嗯,小花,你说吧。”流红往吾这边靠靠,头在吾脸上蹭蹭,这举动可爱极了。
“流红,你之前说想和我……那件事,你还小,我怕伤到你。要不这样,你来……我在下面也可。”
吾曾听人说,恋人化解矛盾,行此事最有效,能真切感受爱意,事毕便忘矛盾。
流红未置可否,眼睛又亮了,小心在吾嘴角轻吻,带笑道:“小花,你真傻,我只是气不过,又没让你献身,你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像我会把你怎样似的。”
“所以你原谅我了?”吾心一颤,难掩开心。
“小花,我从未生你气,何来原谅?”流红黑亮双眸凝视吾,这双眼睛太迷人,“我只是气自己得不到你的心。”
吾捏捏他软软的脸,真想把他按倒:“我一直是你的,只属于你。”
相互怀疑,是恋人必经之事。热恋时矛盾易解,一吻便消。热恋一过,双方需私人空间,有情感需求。想长远走下去,这阶段躲不过。
次日近午,流红修学归来,与吾饭后在院中闲聊。
夏去秋来,秋风拂叶,花香沁脾,美妙得不真实。
不久,有人唤吾去监刑。吾起身走两步,回头问:“流红,你去吗?”
流红摇头,眼中闪过遗憾:“算了,场面血腥,不想去。”
吾心里失落,刚转身,就觉一双手握住吾手。流红笑着挽吾胳膊:“我想想,闭眼就好,还是想陪你。”他眨着大眼睛,神情真挚。
吾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都挽上吾胳膊了,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便点头:“好。”
路上,流红小声说:“小花,我昨日见父皇,他说亲王按律当凌迟,剁成碎肉,让我通知你,到时你来宣布。”
吾不动声色点头:“好,记下了。”
片刻后,吾忍不住问:“这处罚是不是重了,毕竟是他亲弟。”
“换作皇室任何人,都会这么做,包括我。”
吾扭头看流红,没说话。
接着,流红又说:“宣判时,就说他谋杀皇子、蓄意杀审判官、欺上瞒下。”
吾点头:“行。”
吾挽着流红胳膊,在众人诧异目光中,坐到主台。流红面对我,坐吾腿上,搂着吾颈,脸埋吾肩。
这次他很听话,没动手动脚,也知此事重大。
吾抬头望日,等正午钟声。
“咚——”钟声响起,吾示意流红下来,起身向众人行礼:“押犯人。”
先闻铁链声,接着见浑身是血的亲王,手脚戴铁链,被押着走来。
亲王见是吾,瞬间暴怒,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侍卫,朝吾冲来。
他双目赤红,铁链作响,嘴里骂道:“贱人,你害我!贱人!”吾忙将流红护在身后,却见他自己绊倒摔地。
危机解除,吾示意侍卫押回,清嗓淡定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全场哄笑。
吾扫视众人,他们立刻闭嘴。吾接着说:“现在宣判罪行。”
“亲王归海沙,谋杀皇子、蓄意杀审判官、欺上瞒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讲?”
归海沙血红双眼瞪着吾,疯癫道:“没错,是我!归海静穆活该,他该死!当年要不是我装疯,也难逃一死。他就是杀人恶魔,你们帮他,都该死!哈哈哈……只有我该活,其他人都该死!哈哈哈……”
吾忙回身看流红,见他抿唇,面色如常,便松了口气。吾不动声色搂他腰,让他脸靠吾胸,能感觉他心跳很快,应是害怕,便抚摸他头发安慰,接着说:“来人,堵上他嘴。”
“呜……唔唔唔……”归海沙摇头挣扎,想摘掉堵嘴物,似还有很多话要说。
吾不管,直接宣判:“按楼兰律法,归海沙当凌迟,剁成碎肉。”
吾左手松开流红,拿起刑签,像飞镖一样插到归海沙面前,喊道:“行刑!”
凌迟过程漫长,吾不能总站着,便又坐下,让流红坐吾腿上,轻声说:“别怕。”说完捂住他耳朵,惨叫声太响。
流红抬头问:“小花,你右胳膊还疼吗?我自己捂吧。”
三天过去,右胳膊勉强能动,使不上劲,吾没必要逞强,便点头松手,转而搂他腰。
吾看着生命消逝,躯体肌肤被刮落,惨叫声渐弱,虽看惯生死,心里仍有触动。
吾似明白归海静穆让吾监刑之意,他在警醒吾,若有违逆,便是归海沙下场,好一招杀鸡儆猴。
他对吾始终有戒心,正如吾不会真心臣服于他,某方面我们很相似。
那人没了生气后,刽子手一刀腰斩,没鲜血四溅,血早流光。
吾看着他像切猪肉般,把露骨的尸体切块,能听到骨头被切断声,接着又切成肉渣。
吾觉反胃,低头看流红,不再看现场。
流红察觉,抬头看吾,眼圈泛红。吾摸他头,趁没人注意,在他额头轻吻。
流红脸刷地红了,抬头堵上吾嘴,模样竟有些可爱。
此后无事,即便有事,也不归吾管。吾和流红讨论回去做什么,这时一人走来打断:“公子,稍等。”
吾见是巫师念,没说话,牵起流红手想从旁离开。
吾记仇,虽他帮过吾,但吾此刻是以“花”的身份面对他,他曾得罪吾,吾难以释怀。默默离开,已是吾给他的尊重。
吾感流红握紧吾手,他小声说:“小花,这样不好吧。”
吾扭头看他复杂表情,他眼中满是不解,吾给了个“心里有数”的眼神,从巫师念身旁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突然,巫师念握住吾右手腕。吾右臂有伤,流红都没碰过,他这举动彻底惹毛吾,语气不善:“你眼瞎吗?”
吾冷漠看他的手,道:“没看到我爱人在旁?你什么意思,找打?”剑在腰间,已是吾最大的忍耐。
巫师念被吓住,慌乱松手道歉:“对,对不起,我……”
吾懒得听,抬腿要走,他却不依不饶:“公子,我有话讲。”
“不管什么,我都不想听。”吾真怕他再冲撞,自己会拔剑。
吾故意说狠话想脱身,他却不放过,吾怀疑他是归海静穆派来考验吾耐性的:“公子,按《楼兰律法》,亲王罪不至判这么重。”
吾停下,回身道:“琴师不应涉政,我完全可抓你送司法处。”
巫师念一愣,看了流红一眼,说:“此事无关政治,只是朋友劝诫。”
“朋友?我何时与你是朋友,我们很熟?”话刚说完,流红轻捏吾手,示意别说。
“公子,口下留德。”巫师念抬头,语气变冷。
“你倒是给我留德的机会。”吾毫不留情,“不会说话就闭嘴,聒噪。”
“你弟弟胤魁他……”
“别提他!”吾余光瞥向剑,祈祷交流快结束。
“鬼宇……”
吾松开流红手,握剑柄,威胁道:“巫师念,你找死。”不知他怎知鬼宇,提这个名字就是挑衅。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巫师念抬头,眼圈泛红,“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吾不想再说,转身道:“我说过,不能。”
之后巫师念没再言语,吾牵流红离开。吾注意到流红频频回头,拐角处他小声说:“小花,他好像在哭,我们是不是过分了?”
在哭吗?吾疑惑,忍不住回身。见他还站在原地,个头不高,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似真在哭。风吹动他浅金发丝、洁白衣袍,身影单薄落寞。
鬼使神差,吾朝他喊道:“下次见面,好好聊聊!”
走廊空旷,吾知他能听见。他猛地抬头,脸上有泪,却在笑,张嘴无声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