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街道一片白芒，和系统面板一闪而过的白光重叠再一起，一时间也叫人难以分清是不是错觉。

裴玟皱眉，轻声在心里问：【006，是你吗？】

半年来，系统006几乎销声匿迹。

明明曾经还是行为稍有出格就会启动暗杀的敏敏肌，现在好像彻底摆烂，成了咸鱼一条。

不过原著里翟诺北离开后，本来也正属于男女主发展感情线的阶段，和裴玟这边没什么关系。

这半年来，陈捍予和黎小靓的关系的确有所缓和。两个人的趋势甚至倒转过来，小靓成了一个眼里除了刷题外，能放下一切的人，反而是陈捍予为了多和她相处一会，会主动增加自己的学习时间。

前几天模考，小靓毫不意外地取得了好成绩，陈捍予竟然也发挥不错，差一点就能够到去年的二本线。

尽管男女主这好好学习的剧情走向和原著里的漫天狗血相差甚远，但裴玟的数据面板一如既往地安静。

随着时间推移，平淡的日常冲散了刺激的过往，裴玟甚至偶尔都会忘记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离奇。

“怎么回事？”许致远皱眉，伸手在裴玟眼前晃了晃，“最近也没什么紧要的剧情点啊。”

裴玟等了片刻，006依然没有回应她的呼喊。不过貌似也没什么，自从女二于稚秦被翟诺北亲手送进了监狱后，006就一直对裴玟爱答不理的。

“嗯……”裴玟皱眉，凝神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最近有什么异常，“或许只是刚才被雪晃了一下，眼花了。”

“也有可能是感冒的原因，吃了感冒药后，头是会有些发晕。”许致远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拿出一杯热乎乎的奶茶，递给裴玟。

“你要是不舒服，喝点甜的，睡一觉就到家了。”

修长的手指握着奶茶杯，在裴玟眼前晃了晃。

她定神，不知怎么莫名想起许致远以前吊儿郎当的，手指上很爱戴一些乱七八糟的指环，而现在面前的手却白皙修整。

这只曾经习惯了握着各类烈酒的手，正在用同样的动作举着杯奶茶。

莫名有种灰太狼突变成小绵羊的感觉，裴玟忍不住笑了下。

“笑啥啊，”许致远懵懵地，“我买错味道了吗？记得你爱喝红豆啊。”

“我现在明白夜漾的生意为什么那么好了。”裴玟含笑接过，“有你这么细心的老板，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谢了啊。”

许致远晃晃手指：“此言差矣，我当老板的时候才不会记这么多。”

“哦，那是我这个朋友的特殊优待了？”裴玟有意强调“朋友”二字，又感着冒，鼻音本来就重。

再一加上语气，显得话里的提醒已经明晰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她不傻，也谈过恋爱，早就明白许致远的所有示好。

只是他太狡猾，程度把握恰当，从来不给她直截了当拒绝的机会。

就像现在，听见裴玟如此明显的暗示，许致远也只是愣了一瞬，随后自然展开笑脸：

“没错，绝对是特殊优待。”

他含笑看她：“你是我们店里永远的黑卡VIP。”

车子发动的时候，许致远脸上的那抹笑才落下去。

裴玟不喜欢他，甚至总在变着法子的拒绝他。她不愿意叫他说出喜欢，只想和他做一个单纯的朋友。

没关系，她这种态度是应该的。

许致远多次忽视掉心里的刺痛，反复宽慰自己。

裴玟不知道两个人曾为彼此奋不顾身的事情，忘记了那个雨夜里，他生平第一次抛弃畏死的懦弱，为了她走向勇敢。

那一刻，明白他死掉了的那刻，她心里是不是会有一点喜欢？

他永远也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许致远想。

但好在，还有现在，还有未来。

她和他还都活着，而时间漫长，值得他用一生去等待。

.

……

【还没有行动谋杀A47的计划吗？】

数据流空间里，主系统的声线因为自身力量的逐步恢复，早抛弃了以往的柔和，开始变得坚硬有力。

006低声：【人类实在狡猾，杀人这种事情，不触及到根本利益，并不愿意冒着风险出手。】

主系统默然：【《难喻》世界的大团圆进度目前是多少？】

【百分之90。】

【A47是否已经完全抢夺走了女主的命格？】

006将自己的观察一一如实汇报：

【目前来看，裴玟貌似对成为女主丝毫不感兴趣，在女二于稚秦被捕前，她本已经集齐男主和男二的好感，可是最后她却随着男二的离开，放松了对男主的攻略。

甚至，她有意让男女主恢复相处，并试着帮他们改变窘迫的生活现状……】

【假慈悲。】主系统冷笑一声，【之前总变着法的想增加和男主相处的机会，怎么现在会突然变了性子放弃男主？】

006系统沉默片刻：【您的意思是，还要继续推行针对裴玟的谋杀计划？】

【为什么不？007、008两个世界，因为没有路人甲的干扰，已经相继成功保持了原结局。】随着主系统的话，水晶球体上也泛起了金色波纹，是系统力量的涌动。

【我的力量因此才得到了时间恢复，006，你的动作太慢了。】

【是我的错，抱歉。】006顺从认错，却又在迟疑片刻后重新开口：【可是，也请您考虑，《难喻》世界即将完全达到团圆啊。

大团圆结局带给您的力量，比起007、008那种维持原状的保底力量，是翻了数倍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006。】

主系统的声音开始不耐烦：【我们曾经吃过这种亏，给予路人甲无条件的信任，万一A47在最后关头反水，我们不仅得不到最后团圆结局的力量，我还会跟着《难喻》世界的破碎完全瘫痪。】

【你也会随之成为一堆回收垃圾，这样的风险你愿意承受？】

006默然，不再讲话。

【阻止A47继续对原著产生干扰，让《难喻》世界自行衍生结局，就算达不到大团圆，但起码我们不用冒着被人类背叛到血本无归的风险。】

【006，你体内的程序代码，早就告诉给了你赢面更大的标准答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主系统叹息一声，算力强大如它，自然明白006的问题结症：

【把你种植在A47身体里的机械分身召回吧，本意是为了监控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扰了你……】

006的球体上开始出现明显的电磁波动，可在主系统的注视下，片刻后，它还是选择了顺从。

【人类是情感与理智兼备的生物，你深入思考他们的行为模式，会对分析产生一定的良好影响，但是想通过对情绪数字的感知完全了解人类，是痴心妄想。】

【006，记住，我们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数字没有灵魂，只有程序。

不要因为距离近，就误以为自己可以妄想本来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

裴玟是被耳侧的刺痛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漂浮在系统的数据空间里。

面前是熟悉的剧情节点瀑布，荧蓝色的小球乖巧串联在一起，这一幕场景许久未见，裴玟飘过去，忍不住用手轻触球面。

看着泛起的一圈圈波纹，她有种格外恍然的感觉：

“006，我怎么会来这里？是梦吗？……还是我刚才又不知不觉死掉了？”

鼻子竟然不堵了，感冒的症状完全消失，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就是灵魂状态。

【是梦。】006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难喻》原著的结局基本已经盖棺定论，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我把你从睡梦中带到这里，是要取下你身体里我的机械分身。】

结局盖棺定论？合作结束？

裴玟眼睛骤然一亮：“006！你的意思是我们成功改变了原著的悲惨结局吗？”

【……没有们，只有你，这些不都是你一直努力的事情？】

“天啊……”得到肯定的回答，裴玟一瞬间被突然的喜悦砸晕了头。

她还以为自己仍然有很长的路要去走，却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

原著结局竟然已经改变完了吗？

裴玟激动地想伸手和谁抱一下，但虚空里她是唯一的灵魂体：“这么好的消息，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不过奇了怪了，我最近也没做什么事情，结局怎么会突然变好呢？”

【蝴蝶效应需要一定的时间。】

006的回答很中肯，裴玟被说服。她来回搓着手，乖乖地任凭006从她耳侧挖出机械分身，即使有瞬间的刺痛也只是皱了下眉。

她没有任何抱怨，依然兴致勃勃地：“006，那现在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看吗？”

【……不可以。】

“哎！你通融一下吧！”

【通融不了。】

“那……稍微提示一点呢？我想知道小靓和捍予他们的高考成绩怎么样啊，小靓肯定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男主，他能不能上个二本？！”

面对她的问题，006沉默片刻，才骤然出声：【裴玟，我可以相信你吗？】

裴玟一愣，很快了然，连忙举着手发誓：“当然可以！我保证就自己知道，出去后不会和任何人说，一点儿都不给你添麻烦！”

系统空间里，不知道为什么温度骤然暖了不少，裴玟茫然四顾，只听见006的声音低低在周围回响：

【既然如此，我给你一点提示吧。】

随着它的声音，剧情节点小球突然开始发出强光，颤抖模糊。

裴玟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片刻后，感觉到光线柔和才又放了下来。

只是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在原地。

原本只存在在一面的蓝色数据流瀑布，竟然一分为二，环绕在了裴玟左右。

【《难喻》世界的结局，目前分化为了两个版本。】

006平静如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个是有你的版本，一个是没有你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