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尽管反复强调没什么,但还是架不住许致远爆发的钞能力,靠着手腕擦破了2毫米皮的伤情鉴定,住进了边津最好最贵的私立医院。
一群人刚进病房门,许致远就瞥见了门口备着的拐杖,高兴地一把拎起给裴玟看:
“哎,裴玟,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弄丢的那个,就是这牌子的!你一会儿把它拿回家去,我赔你的。”
裴玟默然,晃了晃自己灵活的双脚:“许老板,我谢谢你。”
许致远潇洒甩头,大手一挥:“不客气,这屋的东西你有喜欢的,随便拿!”
这语气说得好像在什么品牌专柜,裴玟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病房设备,手握住黎小靓,语气沉痛地:“……别给我做检查了,快先去给许老板检查检查。”
黎小靓乐不可支,但她怀里手机还在震动。尽管说明了情况,母亲还在给她打催命电话。
最后,裴玟百般催促,恨不得当场胸口碎大石来表示自己的健康,陈捍予和黎小靓才坐上许致远的车回了家。
而许致远叫了司机跑腿,自己又泰然自若地进了病房,坐在裴玟床边。
裴玟正看着点滴瓶里一点点掉落的液体发呆,既要住院观察,医生顺手也给她开了两瓶葡萄糖氯化钠补充营养。
许致远拎了很多好吃的,一股脑堆在床边柜上,包装袋的声响唤醒了裴玟,她先抓起身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9:30分】
距离翟诺北飞机落地,还有七个小时的时间。
她放下手机,转头看着许致远,微笑着也想让对方先回家休息:“许老板,辛苦你了,今天又麻烦你……”
虽然刚才怎么问许致远,他都不肯说是如何找到办法来救她的,但是裴玟可以设想,这个过程肯定很艰难。
她是真心想感谢小靓和许老板。
许致远正忙着从塑料袋里给裴玟扒拉吃的,听见这句话骤然转过头,一脸天真地:“你说什么?”
裴玟:“我说谢谢,又给你添麻……”
许致远打断:“你说什么?”
“……?我说谢……”
“听不清。”许致远垂下眼睫,把脸扭过去了,在厚实的包装袋里拿出一盒黑醋松板肉,上面XX府的牌子映入裴玟眼帘,她愣了下,指着问:
“我记得他家不是只做堂食吗?”
“哦,黑卡用户特权。”许致远刻意云淡风轻地解释着,“你吃过?”
“翟诺北之前带我去过……很贵。”裴玟看许致远变戏法一样不断从包装袋里拿出一个个精美的盒子,忍不住皱眉,“许老板,你这太破费了……”
“没事,黑卡给打折。”
当然,打折力度大概等同于买兰博基尼送5块钱优惠券。
许致远随手打开一盒,继续絮叨:“你喜欢吃的话,确实办个黑卡比较划算。”
裴玟:“……那倒也不必?”
“他们家黑卡是限额的,现在可能办不下来了,不过我有,一张可以夫妻共用。”
裴玟:?
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她害怕地闭上了嘴。
许致远取出筷子,给裴玟架好桌板:“晚上折腾的,都没吃好饭吧?你尝尝这个。”
裴玟也确实饥肠辘辘,盛情难却,最后拿起筷子吃了口松板肉,肉质很鲜嫩,爽口滑顺,果然好吃。
贵是有贵的道理。
两个人吃了饭,裴玟的吊瓶也快输完了,她看着坐在病床边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许致远,忍了半晌还是说出口:“许老板,你回家吧,早点休息。”
“还早,我再陪你一会儿。”许致远笑眯眯托着下巴,屁股像粘在了凳子上,不论裴玟怎么说,就是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玟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许老板平时确实对她很好,但她还从来没像今晚一样感受着许老板无微不至地照顾,以及这种目不转睛略带甜蜜的注视……
裴玟莫名觉得那视线有点滚烫,最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错开视线去看手机。
手机显示时间已经10:10,黎小靓弹过来几条微信,看的裴玟心惊肉跳:
【裴玟姐,我刚把大概情况和你的病房地址微信发给诺北哥了,他下了飞机就可以去找你。】
【淡定.JPG】
【咱们还是要让男同胞更主动些,对吧,你不要给他打电话,等他去!】
裴玟不知道从哪儿升腾起一股热气,蒸的自己整张脸都开始泛红,她抖着手,回复她:
【不要瞎说了!!!】
黎小靓“嘿嘿”两声,发了个闭嘴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一想起几个小时后就能看见翟诺北,裴玟脸更红了。
翟诺北……真的喜欢她?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还觉得像个童话故事,太假了。
如果翟诺北真喜欢她,为什么不早和她在一起?
她是因为自卑,才始终不敢表达好感,可翟诺北要什么有什么,还会有什么顾忌吗?
……或许这些只是小靓她们的误会,毕竟他从来也没亲口承认过喜欢。
越胡思乱想心里越没底,裴玟索性躺下,表示自己要休息,也劝许致远回了家。实际她则一个人缩在黑暗里,默默等着。
一直守到凌晨五点,夜色依然黑沉。裴玟没有拉窗帘,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稀疏的一闪一闪的星。
看来尽管刚下了场大暴雨,但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万籁俱寂,正在裴玟以为,翟诺北可能要天亮才来的时候,终于听见病房门响了一声!
来人脚步很轻,动作缓慢,怕吵醒她。
但夜色寂静里,一切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裴玟明明一直在等这一刻,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心头直发慌,她下意识把眼睛闭上了。
翟诺北赶来的步伐很紧,下飞机看到黎小靓的消息,才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来看裴玟的路上,他手掌一直因为心脏的刺痛,而紧攥成拳。
于稚秦的事,他早知情,可一直以为只是千金大小姐无聊发疯。
之前因为他轻佻对待感情的态度,惹来的矛盾和麻烦也不少,他早就习惯去应付。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被牵连到裴玟身上。
手机相册里,最近一张还保存着陈捍予朋友圈发的裴玟照片,相隔不过短短半天,画面里安静喝水的她,差点承受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耳畔骤然回想起那句:
“我说没说过,翟诺北,你只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十七岁那年,裴妈的话还是骂轻了。
翟诺北阖上双眼,车窗外晚风乍凉,胸口陈旧的烟疤像是活了过来,无时无刻不烫的他发颤。
到了医院楼下已是凌晨五点,裴玟肯定早就睡了。
睡了也好……她若真还醒着,他才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高级的单人病房,一看就不是裴玟的手笔。出了电梯,他果然一眼就发现了抱臂守在裴玟病房门前的许致远。
他坐在长椅上,困的后脑勺抵住墙面,脑袋一晃一晃地像个不倒翁。
翟诺北棕褐色的眸沉了下来,英伦风衣下摆扬起弧度,长腿加快了步伐。
他径直路过许致远,动作轻缓地打开了裴玟的病房门。
房间里依然一片漆黑,凭借窗外的月光,他很快定位到她的位置。
裴玟依然静静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整个人都被裹在被子下。
七年前的记忆始终在脑海里深刻,和眼前的画面不断闪烁重叠。翟诺北感觉胸腔里有一只大手狠狠榨干了所有的空气,脚步停住,立在她的病床边,攥成拳的手挡在袖子里发抖。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过,他想。
一样的位置,窗外一样的月色,屋子里一样懦弱的自己。
七年前,因为害她留下了一生抹不掉的疤,他也给自己烙下一个视作惩罚。
那时裴玟父母的指责,他虽然听了,但总打心底里不服。
他向自己起誓,那只是一时的疏忽大意,以后日久天长,他不会让裴玟在身边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可怎么直到现在才明白?
原来她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是来自于自己。
喉结痛苦地滚动,翟诺北轻轻弯下腰,视线描摹过她的脸,感受着她在自己面前的呼吸,平稳而滚烫。
还好裴玟没事,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
不敢再想下去,翟诺北伸出手,替她轻轻拨开脸侧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手下的裴玟在发抖。
裴玟从来没觉得自己心跳声那么吵过,她一开始只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等到翟诺北走近,已经错过了睁眼的最佳时机。
耳侧听见缓慢坚定的脚步一点点迈进,鼻端沁着翟诺北常用的那种沉冷的木制香味,还带着隐隐的水汽。
她感觉自己的心快顺着嗓子眼蹦出来,甚至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感受到他靠近自己的温度和手指的触感,裴玟终于忍不住,正要睁眼的时候,她骤然听见一声沙哑但很轻地:
“对不起。”
是错觉吗?她总觉得他的声音在颤抖。
裴玟整个人木在了被子里,如擂鼓的心跳声消失了,所有的五感六觉都在感知面前的翟诺北。
他赶了十几个小时的路来到她身边,马不停蹄,只为说这一句:
“对不起……”
翟诺北在跟她道歉?是在为了她的受伤而愧疚吗?
……他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哭吗?
裴玟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忍不住心里一阵焦急。
这次的意外,是因为她改动了剧情线出现的蝴蝶效应,他只是一个顺着剧情走的角色,对这些一无所知,于稚秦作的孽,他干嘛要怪自己?!
胸口一阵滚烫,裴玟睫毛颤抖,犹豫着想睁眼,却又怕撞破后更让翟诺北难堪。
正在这时,她骤然感觉有热度凑近了自己的脸。
心里一慌,下意识屏住呼吸,唇突然被人轻柔地一点,还来不及惊愕,对方又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裴玟倒吸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