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消息,易清岚倒吸一口冷气,身形不由晃了一晃。
抬眼看向面前的廖明珊和方舒月,又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二人还好端端地站在眼前。
廖明珊继续道,“我们来此的第一夜,万彧宗的古如淼便看见她凌晨出门。也正是那时,两名师妹不见了。”
易清岚道,“这事已经澄清过,无论是古师弟还是她,都有见证人。”
“见证人?”廖明珊一脸恨铁不成钢,“凭你我一同长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过是随便寻个借口,故意包庇于她?”
“我是真没想到,你能为了这个女人做到这等地步!难不成她才是你同门?”
不等易清岚辩驳,廖明珊接着道,“今夜又是如此。恰恰是在这蹊跷的火焰燃起之时,她也鬼鬼祟祟离开了厢房,凑巧也是正在这时,几名师弟师妹又像昨夜文晔与何芜那般失去了踪迹……你刚刚才找来,这次总不会又是你指使她出门?而我今夜本就有意留心,没想到将她逮个正着,于是立刻阻止她继续施法,不令其诡计得逞。”
说到这儿,廖明珊已然十分笃定,“十有八九,她就是妖族的奸细!”
易清岚稍微冷静了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听廖明珊说下来,似乎事实已经锤定,但是没有关键性的证据。
况且,她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的封含玉,自从进入这西南地界,她隐隐感到封含玉跟往日有些不一样,此刻竟然这么乖顺,任由廖明珊控制。
易清岚道,“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证明火是她放的。我们之中火灵根不止她一个,如此说来,连我都有嫌疑。”
“你!”廖明珊气得牙痒痒,这大师姐喝了姓封的迷魂汤,真是油盐不进,“舒月说她曾令妖火分开,将你救下,若能有如此控火之术,且非异族,那她必然是火灵根人族修士无疑。若她能将独属火灵根修士的功法展示一二,我便信她三分。”
“怎么,你不肯?”廖明珊又转向封含玉,眯起眼睛,“还是说,你怕了?”
“好,”封含玉好似一点儿也不生气,“就按你说的办。”
话音未落,她指尖微动,一团火龙在她指尖成型,以雷霆万钧之力呼出一团白焰,在屋中盘旋,如凭空捏出一只有意念的灵兽,威风凛凛盘旋在她三人顶上。屋中人丹田中立即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炙热,当即不得不勉强运气灵力抵御。
但不过片刻,封含玉微微起手,火龙凭空消失,高温却尚未散去,提醒着三人刚才发生的一切。
“三昧真火!”方舒月惊讶道,“这……不是化神期以上的火灵根修士才能掌握的法术吗?”
廖明珊皱了皱眉,凝神看去,“果然……”
易清岚见到封含玉随手便能施出这样法力,修为显然比她们高出不止一个境界。回忆起来,其实她还从未正面见过封含玉正面显露真本事,如今竟是第一次。
区区一介散修,如此年轻,境界竟然能高到这样的地步吗?
就算十个廖明珊加起来,恐怕也敌不过她。她甘愿受制,恐怕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她自身清白,根本没有什么好躲的。
封含玉仿佛看出她们所想,似有若无地一笑,“这下可信我了?”
易清岚见她已拿出证据,刚要走近过去扶她,廖明珊却默念咒语,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霎时罩住了封含玉,横在她二人之间。
“天缘咒?”方舒月惊道。天缘咒是一种结界咒,趁其不备之时,可凭念咒之人的心意,暂时困住某人十个时辰以内。
“她已自证清白,并非妖族同伙,你这是做什么!?”易清岚大为不解。
廖明珊放下长剑,举起鞭子指着封含玉,咬牙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封含玉冷冷地瞥来一眼,目光含讥带讽,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见易清岚和方舒月困惑的模样,廖明珊冷笑道,“你们两个难道没有发现,在这阵法当中,修士的灵力会慢慢减弱?”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落在她们两个头上。
“什么?”
“你们若不信,一试便知。”
方舒月当即试探自己丹田,果然觉得灵力比以往起伏平淡了许多,完全不像是金丹期应有的水平,随即大惊失色道,“这是何故?”
廖明珊对易清岚道,“今日动用灵力合攻阵法之时,你也感觉十分吃力吧?”
易清岚既惊且疑,回想起白日灵力施放不得法的情形,“话虽如此,但是……”
“而你,”廖明珊不等她说完便转向封含玉,冷哼道,“你的灵力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不是吗?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方才的言语只是先行试探一番,只为激她出手,而刚才,这女人才真正露出马脚。”廖明珊道,“此前,我和岑霜练早已核对过这一点。灵力越低的修士,灵力减弱之后,越快在阵法中消失,而越晚些留下的,均为灵力较高的修士,相对而言,灵力减退的速度也会越快,但不经施法便难以觉察。这阵法的规律,便是将我们困在其中慢慢消耗灵力,削弱到一定地步之后,一一吞食!”
“算起来,我们已经在阵中待了两天两夜,”廖明珊笃定道,“可灵力没有减弱,甚至如方才那般运用自如的,只有这姓封的一人!”
“不对,”易清岚出言道,“你说错了。”
廖明珊皱眉道,“你还要为她辩驳?”
“不,”易清岚道,“只是你方才确实说错了一点。我灵力不济,并非是由于这阵法,而是在进入阵法之前,曾经中过蛇毒的缘故。”
她碰了碰自己的腿,“这一处伤口虽然不大,但蛇妖的毒十分猛烈,一日不根除,一日灵力便受其影响。我中毒是舒月亲眼所见,必然不能有假。可见,你方才说的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兴许只是巧合罢了。”
以及,易清岚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的灵力经常会受到墟火的影响,时强时弱。
廖明珊一时无语,垂眸思索半日,“那……”
“师姐,”方舒月忍不住道,会不会我们真的错怪了封道友呢?且不说今夜的火只是凡火,而封道友修为甚高,若真是她纵火,为何不显露本事将我们一网打尽,还要钝刀子割肉,折腾一个让人慢慢消失的阵法呢?”
方舒月天性不喜冲突,她本就对封含玉心有好感,又不愿意让师姐心生不满,实在是难为之极。这会儿情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廖明珊见方舒月倒戈相向,不禁气上心头,“你的意思是,今夜的事全是我冤枉她了?”
“你的疑心,不是没有道理。”易清岚道,“只是敌在暗我在明,很容易便能设下障眼法。疑心生暗鬼,若是我们先行内讧,那便更是便宜敌人了。”
“可是她明明就十分可疑!”廖明珊急得眼睛发红,易清岚却已经暗自念咒,解开了封含玉的屏障。
“唉!”廖明珊跺脚道,“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后悔的!”说罢便冲出了房门。
易清岚望了一眼廖明珊离开的方向,向方舒月微一示意,后者立刻点头,去找廖明珊了。
她连忙去扶封含玉,拿出一条白色手帕按在她的脖子上,“无事吧?”
封含玉抚上她的手背,眼睛带笑,全然不像是受过一番挟持,“今晚你表现得不错。看来白天起的誓,确实不是假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易清岚无奈笑道,“说过多少次了,你只需信我便好。所幸你今晚无事。不然,若你受了伤,我……”
封含玉手指触上她的嘴唇,摇摇头,“别乱说。”
“你当真无事吗?”易清岚担忧道,“我见你脸色不好。”
“我若真有事,还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封含玉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眼神柔软,“倒是你,和同门师妹吵架了,因为我的缘故。”
封含玉对她竟然如此体贴温柔,易清岚不由心中一软,“我会同她解释的。”
“你要怎么解释?”封含玉笑笑,好似并不十分在意,“看她那样子,早已认定我是个大坏蛋了。”
“总会解释清楚的。”易清岚安慰道,“只是我觉得,她不该随意疑心于你。”
嘴上这样说着,可不知为何,脑中又忽然浮现出廖明珊那番话来——
她说曾亲眼看到过封含玉使出阴气森森的功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想来应是误会。毕竟,封含玉已经用实力证明,她是不折不扣的修道之人。
“你先待在这里。”易清岚想起廖明珊所说的师弟师妹的情况,心情又沉重起来,只觉眼前千头万绪如一团乱麻,“我该去和她们会合,查看一下目前的情况。”
“等等,”封含玉攥住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嗯?”易清岚脸上闪过讶异之色,只见封含玉冲她温柔一笑,“清者自清,有你在,我不怕她们疑心我。”
二人到了正堂,只见廖明珊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起来仍气闷无比,再加上岑霜练和方舒月,偌大的堂中,总共只余不过七人,均是沉默许久,一派愁云惨淡之相。
岑霜练的脸色不似有异,看来廖明珊并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经历了刚才一番折腾,天已经现出鱼肚白。
晨曦的到来给人希望,她们却并未因此而好受多少。只要一刻待在这里,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柄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原先尚有力气挣扎一番,此时却已明白,他们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再怎么扑腾也无济于事。
敌人一早设好陷阱,将她们全盘掌握,就算顽抗到底,最终也只会落得个力气耗尽,烹入油中的结局。
难道眼前的局面,当真无解了么?
长久的静默之中,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引人注目的响动,紧接着院外竟然传来了人声。
吵吵嚷嚷,似乎还不在少数。
众人猛然抬头向外奔去,脸上不禁露出希望之色。但很快,这希望就落空了。
吟翠山庄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进来的却不是她们期待的师弟师妹,而是一张张妖娆的面孔。
领头的来人媚眼红唇,一身蓝布花衣,裸露的肌肤上,纹着碧蓝的蝎子蜈蚣之类,瞧来甚是骇人。赫然便是过卢钧山关卡时,她们遇到的夜琼宫女子。
她的身后,跟着几名侍女,也是和她类似的打扮,一个个妖异无方,如一群斑斓蝶虫,淬毒般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们,透出傲慢的威胁之色。
这群女子刚进来,大门便自动紧紧闭合,固若金汤。
领头的女子仍是像那日一般,嚣张肆意如入无人之境,刚进门,见了她们便拍手大笑起来。
“好好好,过了两日,你们竟然还剩下这么些人,倒是让我不敢小看了!”
说罢又笑起来,声音直透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