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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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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是单亲家庭。3岁那年,爸妈离婚,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吧,两人没有分家,依然生活在一起,天天打打闹闹。直到6岁那年,我爸正式搬走,根据协议,他带走了我哥,我跟着我妈。他们离开的那会儿,我刚上小学一年级,我哥上高一。”

“那会儿家庭条件本就不好。分开后不久,我妈单位破产,下了岗。她开始自己做点小生意,养活我们俩,平时也就顾不上我。所以,打小我就开始自己做饭,不仅要给自己搞吃的,做好了还要给我妈送去。再后来,自己跟着家属院里的大姐姐学会洗衣服,上街买菜,收拾家务。长大点,就开始摸电路、换开关、修电闸......”

“修电闸?真的修啊?”

卜一想到早前刚认识时,听她同事抖搂一嘴,以为夸张,没成想竟是真的,他不禁感叹姑娘的成长。

“嗯,当然真的。我妈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个离婚的,也怕传闲话,所以不愿意求人帮忙。可是她又不会,就只能让我上了呗。”

林曼自动过滤掉了李女士当年赶鸭子上架的强硬说辞。但耐不住每次想起,耳边依然能够迸出那名为商量却又夹带威胁的话语。

“你不会?你不会谁会?花钱供应你上学,你学的是个啥?一点儿小事都做不来,都上初中的人了,天天懒得不行,家里有事让你伸伸手都不乐意,就这成色,能指望学习好了?反正,修不修看你,修好了,练习册的钱我给你。修不了,趁早钱也不用交了,家里都没电了,买它也写不成,何必浪费那冤枉钱......”

她不愿再去细究这个过程,只想尽快跳过这段话题。

“不过现在想想,好像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生活。”

“你的小伙伴们呢?”卜一问到。

“小时候都在一起上学,后来初中那会儿我们搬家了,就很少再联系了。”

林曼接着讲起。

“搬家后,新环境,都是陌生人,再加上初中那会儿还有早晚自习,天天早出晚归的,也就没机会再认识新朋友。”

“不过说起来,初中那会儿也真是刺激。新房子是在开发区那片,当时属于刚开发的新城区,荒凉的很,晚上都没有路灯的。每天晚上9点多下晚自习,我都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去。一路上乌漆嘛黑,只有监狱外墙那一片灯光可以照明。有个阿姨,估计是那附近上夜班的,为了给自己壮胆,她每天从那儿经过都拿着一把大砍刀......”

“说起监狱呀,我在那儿住,还碰见过两次越狱.....不过还好,都是白天上学路上。很多警察出动,拿着防爆盾......”

卜一听着姑娘儿时的经历,简直开了眼,却又不免好奇:“那你妈妈呢?这么晚放学,就一个姑娘家,她不去接接你吗?”

“额......没有。她估计也怕黑吧。”

顺着卜一的话茬,林曼细想了一番。

“我妈,可能一直觉得我挺独立的,所以基本上对我就是放养的状态。初中那会儿,我记得是初二吧,我二姨家的表姐要生孩子,我二姨顾不上,我妈就去J市替她照看我姐坐月子。当时走了一个多月,就留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就是那个时候......”

林曼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脱了口,忙紧抿双唇刹住车,思量着如何继续。

卜一跟着姑娘的话语,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纵观她的种种经历,与自己间或有着雷同,都有着少年期间独自成长的经历,只不过,林曼比他更多了坎坷。他随着姑娘心绪起伏,也察觉到了她短暂的失语。

“那个时候?那时候怎么了?”他不禁追问。

“......”

林曼还是沉默。记忆深处的那段过去已经疗愈结痂。但猛一扯起,免不了还是会有心悸阵痛,她在思量是否要真的揭露这段不堪。

卜一见姑娘不吱声,不加强迫,缓和道:“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每个人都有...”

话未说完,姑娘开口。

“没事儿,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卜一闭嘴,静待林曼继续。

“那个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天天早出晚归的,估计是有人见着了,知道家里没大人,也就起了坏心思。”

她尽量简化那天的场景,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

“有天晚上,有人敲门。开始我没应声,后来他说是来检测电压的,白天家里没人,只能晚上来检测。我没有怀疑,就给他开了门.....”

“谁知道...谁知道,我刚开了条门缝,他就往里挤。我一看不对,就要关门。但力气小,防不住他,他硬挤进来。”

“我当时吓坏了,就大声哭喊。他上来就捂我嘴巴,不让我出声。我使劲翻腾,但那会儿吓坏了,使不上力,光剩哭了。”

“可能是那会儿动静太大了,他只顾让我收声,进来后门没关紧。凑巧,邻居阿姨听到了动静,就好奇开门看。当时走廊上的灯也坏了,黑咕隆咚的,她就喊了一嗓曼曼在家吗,那人听到动静就吓跑了。”

她流畅的讲完了这段经历,平静的仿佛在讲他人故事。

与她的淡然不同,此刻的卜一内心充盈着酸胀,久久无法释怀。在未开口前,他尚不知究竟何事能让一贯爽利淡然的姑娘犹豫开口,现在,他只想拥抱她,他敬佩她坦诚的勇气。

他借着暗哑的光线,仔细探究姑娘的神情,不悲不喜一如既往。

他调整了自己的气息,尽力缓和语调,关心到:“你还好吗?”

“现在吗?都过去了~~”

卜一还想安慰,只听到,“这个人早都不在了,我上高中那会儿他就没了”。

“说起来,他的结局也很戏剧。据说是一个冬天,跟着同事喝酒,结果醉倒在了河提的大桥上。估计是被过路的渣土车轧到了,司机怕担责任,瞅着四周没有摄像头,就把他顺手撂到了河堤边。八成是后来自己睡得迷糊,翻了翻身,结果掉进了河里。”

“总之,后来是有人去河边钓鱼,远远的发现了一具尸体。报警后,警察把人捞走了。后来也没见有人来找,就登报让认领无名尸体。但整整过了两个多月,家里人才察觉人失踪了。先是去派出所报案,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折腾,反正是去认尸了。”

“听邻居说,人当时泡在水里很长时间,都变形了,他家里人还是通过一处胎记认了出来。这也都是我后来才听说的。”

“报应,活该。”

卜一听到这急转直下的结局,直感解气。但又不免有些疑惑。

“这事儿,你家里人知道么?”

“... ...不知道... ...”

“他们一直都不知道。其实原本也没打算说的,包括像今晚老吴的事儿,他来敲我的门,来骚扰我,让我瞬间想到了当年的经历。所以,按照以往,它们会一直烂在我的肚子里。但现在面对你,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它。”

“什么感觉?”卜一好奇。

“如果这件事可以让别人知道的话,我只希望那个人是你,只有你。就是这种感觉。”

卜一感受到了这份这突如其来的珍重,这不仅是林曼一个人的秘密,它更多的承载了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说不感动是假,卜一知晓她的真诚。但,能得到她真诚的青睐,也是他的三生有幸。

“谢谢你,曼曼,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陪着你,一起守口如瓶。现在它是咱们两个的秘密,好吗?”

“嗯......”

“我们说点其他的,好不好?”

卜一试图缓和下气氛,他不希望林曼今晚的梦境是恶劣的。

“比如?”

“你为什么喜欢小动物?”卜一找了个轻松的话题。

“我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去动物园。后来,在出了那档子事儿后,机缘巧合吧,他考虑到我经常是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就送我了一只小狗。我给她取名叫欢欢。”

林曼提起她的小狗,语气轻快。

“欢欢应该是牧羊犬的一种,特别聪明,并且非常忠诚。每天早上我去上学,她就跟我一起出门,等我中午回家时,远远的就能听到她的铃铛响,她会从其他小胡同里钻出来迎接我。中午我要午休,她原来很喜欢追小鸟,看见飞到阳台上的小鸟就会汪汪叫着追过去,但我告诉她不许打扰我睡觉,她就会很乖的趴进窝里,不吭一声。可是呢,因为我妈不喜欢养宠物,她基本上就不怎么照看它,欢欢又是卷毛狗,时间久了,毛都卷成坨坨了。我妈更嫌弃她了,就趁着一个大雨天,我上学不在家,把欢欢丢弃了。”

卜一真后悔起了这个话题。本以为是开心事,哪成想竟是这个结局。

他再次调整,改问其他。

“你还有个哥哥对吗?哥哥对你好吗?”

“我哥呀。我哥对我挺好的,他比我大9岁。我爸妈打架闹离婚那会儿,我哥就会带着我坐到楼道里,搂着我睡觉。后来我们分开,我爸带着我哥又再婚了,我妈怕后妈对我哥不好,还会经常让我去我哥学校叫他回来吃饭。”

从姑娘的只言片语中,卜一似乎捕捉到了一些隐蔽的信息。想到林曼经历的种种,他不免多了一重心思,思量了再三,委婉开口:“你哥哥应该没怎么吃苦受罪吧?”

“听我妈说,我哥小时候也挺受罪的。先天身体条件不好,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经常生病住院。我妈到现在还总是内疚,一提起来就是埋怨自己怀我哥那会儿营养不良,连带着我哥也跟着受罪。不过怎么说呢,我哥跟着我爸生活,生活条件方面相对我来说,是会好点。那边有爷爷奶奶和姑姑,后来还有我爸的新媳妇,我哥是老林家的长孙,自然不会受委屈。”

卜一有了判断,他还是想继续验证,追问到:“那你妈妈呢,分开后,你妈妈对你哥怎么样?”

“额,老样子吧。有好吃的,会给我哥留一份。我哥当年上学包括后来参加工作,基本上都有我妈的参与,能用的资源反正是都用了。尤其是当年我哥去部队的时候,她跟我爸两人,多少年都不来往的人,愣是因为我哥的事儿能坐到一起说道说道。”提到此事,经年良久,林曼仍不免咋舌感叹。

“我印象中最深的一件事,是刚分开那会儿。我妈才下岗,没了经济来源,有天带我走街串巷去找事儿做,结果遇到我哥和同学去体育馆打球。当时正是三伏天,我妈看着他们一群小伙子都是满头大汗的,就说要请他们吃冰淇淋。我记得当时得有八九个人,闹哄哄的,我哥没同意,着急赶场子,好不容易拦了辆出租车,着急忙慌就走了。回家后才知道,当时我们家就只剩50块钱,那是全部家当,我妈那天全揣在兜里,就想着拿它当本钱做点小生意,没成想碰上了我哥。事后我妈还经常念叨,说得亏我哥当时没答应让请吃冰淇淋。不然,第二天我们娘俩就得喝西北风去。”

寥寥数语过后,卜一心绪难以言喻。果真如他猜测,林曼的生活除了外部的影响,更多的是来自原生家庭的磋磨。原以为糟糕的父母关系只是让她缺失了部分家庭温暖,不曾想,父爱缺位的同时,还伴随着一碗水端不平的偏差对待。

“那他们对你呢?工作方面,或者学业方面,关心过吗?”卜一心疼发问。

“嗨~~怎么说呢?我妈要忙着挣钱,基本上也就顾不上我。上高中那会儿,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考大学,考得上你就上,考不上就不上。大学报道都是我一个人拉行李去的,她连送我去车站都没有。大四那会儿天天巴望着我早点毕业,我原本计划考研的,她坚决不同意,说是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可不用再供应我了,催我赶快找工作上班养活自己。”

“我也体谅她的难处,毕竟一个女人拉扯孩子确实不容易。所以,我也就听她的话,还没毕业就直接在B市找了份工作,实习着。刚开始那会儿工资特别低,每月除了房租,吃饭,基本上就所剩无几了。但貌似我妈就从来没有问过,我一人在外地过得如何?直到听见室友跟家人打电话,听人家爸妈问孩子收入,生怕孩子吃不好住不好,要转钱贴补。我妈这边,只关心我工资涨了没有,过年回家准备给我侄子发多少压岁钱?!想想我也是要醉了。”

林曼用调侃的语气做了结尾。没有注意,身侧的卜一,单手捂眼,好似假寐。

直到卜一有了动作,他用手抹掉眼角溢出的泪珠,强制压抑内心的那份感伤。他竟然不知,看似淡泊一切的林曼身上,身负如此千疮百孔。他吸了吸鼻子,想要开口,却被林曼截了胡。

“卜老师,不,远哥。”

对于新称呼,她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适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事,我很好,那都是我的过去。我想,既然你喜欢我,很慎重的想要开始一段感情,单单只是了解现在是不够的,我还希望你能知道我的过去。即便对我而言,它可能是伤痕累累,但我不介意向你袒露我的伤疤。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身上的种种经历造就成了现在的我,我已经自我封闭很久了,久到我可能不知道该怎样去爱别人。因为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爱,我能体会到的也不是很多。所以,以后,如果我有哪方面做的不合适,伤害到了你,或者说让你不爱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可以吗?”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卜一没有直接回答,反倒问起了林曼。

“好呀。”说了好久的话,林曼也有些疲惫,这会儿十分乐意当次听众。

“之前跟你说过,我高中是在北美读的。其实初三那年我就去了,先在那儿读了一年语言学校,然后才上了高中。当时去的也很突然,正在国内上学,突然就被家里安排送出了国,之前完全没有计划。后来才知道,那会儿是我妈发现我爸有了外遇,想要起诉离婚。我妈很聪明,想要在离婚之前转移走她和我爸的共同财产,所以第一步就是先把我送出国。”

“我家里面是经商的,当年生意做的还不错。他们两人牵扯的比较多,所以离婚也不是简单的事,磕磕绊绊一直到我大一那年,两人婚也没有离成,妈妈卵巢癌,走了。”

“她走后不久,我爸就拉着新欢进了门。两人也没有领证,就是同居在一起。直到后来,我爸被这女的和其他狐朋狗友联合做局,以个人名义给别人的房地产项目担保了1亿8千万,结果被套了。我爸名下的账户、资产能冻结的都冻结了。那会儿家里头天天打官司,他心里郁闷,可能也是觉得这事儿太窝囊了。有天晚上,也是出去跟人喝酒,完事儿回家突发心梗,第二天一早被保姆阿姨发现倒在书房里,人已经硬了。我也是这事儿之后回了国。”

对于卜一的故事,林曼也是新奇,不禁感念这是什么豪门小说素材。想到他的父母先后离世,也是唏嘘不已,感叹卜一也是可怜之人。

简单数语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勾勒完成,卜一回到话题原点。

“所以,曼曼。我和你一样,我们的家庭都不能称之完美。你单亲,我孤儿。但这又能怎么样呢?也许,反而来讲,有可能我们会更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会更积极的去营造一个健全稳定的小家庭。因为我父母的例子,我一直为自己立下一个准则,就是忠诚。对我的爱人忠诚,对我的家庭忠诚。我能保证的是,在我们相处期间,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你应有的安全感,尤其是在男女关系方面。会不会爱没关系,你只需要做自己,有我来爱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还有那些不想做的事,大可以放心大胆的不去做。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我都会给你兜底,你就是我的底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我的心上,你可以随意蹦迪。”

原本深情义重的煽情场面,愣是被卜一最后的总结一秒爆梗。

“哈哈哈哈哈......”林曼忍不住笑意,“说话算数吗?”向他确认到。

“要不要拉钩盖章?”卜一正经道。

林曼察觉到被子里有人伸来左手,带着他周身的暖意。她也回手摸索,碰到那只柔软。卜一勾起她的小指,两人按照儿时旧习两指勾连拇指相蹭,做下郑重约定。

卜一趁势看了时间,已是凌晨1点半。

林曼想起他的行程,关切问到:“你明天是不是有工作?几点走呀?”

“早上9点多的飞机,我们最迟5点就要出发,从S市飞。明天下午有带妆彩排,后天就是跨年晚会,直播。”

“嗯,我就能在电视里看见你了。看你唱歌,跳舞,嘿嘿嘿嘿。”

林曼实在难以想象,在电视里看到以自己男友身份出现的卜一,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你是不是没有看过我跳舞?”卜一突然问道。

“嗯,之前没关注过。”林曼一时气短。

“行,那到时候......好好看看......。”卜一起了兴致,当即有了新的计划。

“有惊喜?”听这语气,林曼猜测。

“绝对惊喜。”真是够嘚瑟的。

两人又闲扯几句,不知不觉,都有了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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