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超在第二年三月正式退休。

进化派，E联盟，和牵扯到的所有内奸各种事情全都处理完毕，只剩下基站修复和重新建立各个基站间的联系，以及几个海上基站的故障维护。

新年过后，正好是总结大会，该表彰的表彰，该处理的处理。行动部的继任人选从年前就开始传，猜来猜去，几乎把中心塔和联盟的人点了一个遍。

但那段时间，宁彬没有时间参与这些讨论。

病愈后，他和谢楚每周都需要前往医院进行一次复查。

谢楚身上被申少原重伤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反倒是宁彬和乔菲打斗肩膀上受的伤反反复复发炎，总是不愈合。他高烧低烧了两周多，里奇头发一把把的掉，生怕宁彬的免疫系统彻底崩溃。

“没事。”宁彬本人很平静，“按你说的治。”

他前所未有的配合并没有给里奇多大的信心，反而神色极其复杂的看着两个人。

“怎么了？”谢楚问。

里奇挠挠头：“没事。”

“你有事，”谢楚放下粥碗，“赶紧讲。”

粥是宁彬的午饭，据说是谢楚亲手熬的，因为宁彬现在吃什么都吃不了多少，谢楚将剩余的粥分给了里奇他们。

味道的确不错。

里奇看在粥的份上，压低声音和谢楚打听：“你们的精神域……”

“连在一起分不开了，”谢楚坦然承认，“没有终身联结，我不是禽兽，还有我的确有一个透明精神体，不知道是时候出现的。”

里奇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篇唾手可得的论文。

这件事是在一周前发现的。

按理说，谢楚和宁彬的临时联结会在一周内自动消散。但医院对他们精神域进行检查时，发现两人的精神域还处于联结状态。

其实也不能说是联结状态，更像是两个精神域稳定的拼在了一起。

一条自由穿梭在两个人的精神域中，追着一朵花玩。最初大家谁都没在意，还是一位已经退休的老教授发现了端倪。

“那是一个没有成型的精神体。”老教授指着那朵花说。

随后，谢楚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最终确认了老教授的结论。

在进化派的那段时间，由于药物和各种不当刺激打断了谢楚正常的分化过程导致精神体没能够完全形成。因此，他被认定是没有精神体的残次品，后期来到联盟，也出现了各种失控状态，没人怀疑这个结论。

但那个没能完全形成的精神体在哪里？

宁鸿雁曾经的研究提出过这个疑问，但最后因为车祸，她没能再细致的研究。

谢楚一时间又住进了实验室。

联盟重建的实验室比进化派的实验室正规豪华不少，住起来还算舒心，谢楚暂时没办法离开实验室，但没人规定外面的人不能过来看他。

年前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前脚张春和刚抱着一沓子年终总结哭丧着脸离开，后一秒负责精神域研究的工作人员就又敲响了谢楚的房间门，说有人找。谢楚以为是孟青竹或者是张景明，但出门一看，都不是。

是宁彬。

他身后跟着里奇和宁佳，两人在哥哥身后偷偷牵着小手，神色紧张。他们示意谢楚赶紧出来，不用人提醒，谢楚就赶紧走到宁彬身边。

“你怎么来了？”谢楚下意识的伸手摸摸宁彬的额头。

温的，人还是有点低烧。

“来看你。”宁彬手里抱着一个保温盒，他精神不好，多半是因为发烧的原因，坐到谢楚床上的时候打了个哈欠，缩在棉被里闭上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

谢楚扭头对宁佳“兴师问罪”。

“怎么把他带来了，病还没好全，再一折腾……”谢楚说。

宁佳有苦难言。

“我能劝住我哥太阳从北边出来。”她将两个小包递给谢楚，“一个是他的行李，一个是他最近要吃的药，都收拾过来了。”

谢楚一愣。

“他想你了。”宁佳言简意赅，放下东西就和里奇跑了。

于是就变成两个人一起住实验室了。

宁彬那反反复复的发烧终于在12月中旬有了被控制住的迹象，谢楚的精神体检测也在那天有了正式的结果。

是精神体，但没成型，此前一直在沉睡，近期不知道因什么刺激醒来。

它对一条接受良好，联盟正式批准了两人的终身联结申请。虽然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这一纸申请作用不大。他和宁彬的精神域已经联结在一起，同样不知原因，但确实分不开了。

周一，宁彬和谢楚一起去了一趟中心塔。

杜超在那份联结申请上签上字，一对红色的小本交到两人手中。

他说：“恭喜。”

“谢谢。”仓促之间，谢楚匆忙从楼下买了包散糖，见人就分一把，“改天补婚礼，到时候给你寄请帖啊。”

谢楚还有一篇年终终结没交，他回办公室写总结，杜超留下了宁彬。

“考虑的怎么样了？”杜超问。

宁彬摇摇头。

“我个人不想接手行动部，”他说，“我太累了，需要休息。这种情况下，我不是最佳人选。”

杜超笑着说：“除了你还能有谁接？”

宁彬没有说话，盯着桌上的糖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说：“联盟没说要撤特行队。”

特行队最初是为了吴博士的哨向病研究小组特意成立的，初始权力不大，通俗说就是个安保小组，但因为有宁彬，他们承担着远超本身等级的任务。联盟一直在说想要改一改任务等级认定和任务小组等级划分标准，现在看来，特行队估计就是为这件事而留下。

他们以后很有可能会变成与行动部同等级的机动任务小组，或者专门处理基站有关案件。

言尽于此，杜超也不再相劝。

“那行，”他说，“联盟让我在退休之前给他们推荐点人选，你如果不愿意，我就不写你的名字了。”

宁彬：“嗯。”

他想要彻底的进入研究组，像母亲一样专攻研究不太可能，联盟也不会让他一个S级向导去学校当教授。宁彬还会留在联盟，继续为联盟效力。

这些年来，S级分化人员的数量正在逐渐减少，不同等级见分化人员的能力差距也在缩小，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进化。

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

今年的除夕，宁彬和谢楚应他小姨的邀请去家里过，从早忙到晚。下午宁彬陪着小姨打了会儿扑克，小姨又问起了这件事。

“不回去了。”宁彬话说的很肯定。

小姨没说别的：“挺好，那地方挺累人，你正好多休息休息。”

“是有人给您打电话了吗？”小姨不会无端问起这些事情，宁佳从来不对小姨说中心塔的事，排除下来，宁彬只想到这一种结果。

宁凌云没否认。

“谢千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和你道歉。”宁凌云说，“他提了一嘴。”

宁彬点点头。

谢千峰年前就已经退休了，违规匹配加上违规修改他的记忆，又涉及母亲的案子，他的职业生涯就此断送。杜超替他选了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中心塔，现在谢千峰也离开中心城，回到家乡养老。

宁彬不知道谢千峰这时候给小姨打电话是为了什么，是愧疚，还是赎罪，这些他说不清楚。他和谢千峰之间的感情很复杂，恨是真的恨，但又有几年的抚养隔在中间。

不完全好，也不完全差，这种尺度最折磨人。

谢千峰想再见宁彬一面。

宁彬拒绝了。

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在审讯室面对谢子腾说的话，那段录像宁彬看过，然后呢？

谢千峰又想听到什么

是他的原谅，还是不计较？

他都做不到。

除夕就这样平静的过去，新年第一天，宁彬在炮竹中睁开眼睛。客厅传来里奇的拜年声，他奇奇怪怪的中文在此刻听起来格外的喜感。

身边的床铺还留有温度，卫生间内传来洗漱的水声，宁彬没着急起床，他拿起手机，看到各种拜年信息挤爆微信，然后从其中准确的挑出上官瑞的回复。

他问：“你和你的鱼呢？”

上官瑞一张照片甩了过来，阳光明媚，海水湛蓝。

“休假。”上官瑞说，“大过年的还把我们派出来执行任务，我回去一定要双倍加班费！”

宁彬笑了，他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管上官瑞疯狂弹出的信息，他起身走到窗前。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一个沾着薄荷味的拥抱。

“下雪了。”谢楚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呼吸炽热。

“嗯，我要出去堆雪人。”宁彬说。

谢楚深吸一口气：“反对！”

“反对无效！”宁彬转过身，看着他的爱人，眼神全是笑意。

谢楚知道宁彬在逗他。

他们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

“新的一年，祝宁彬平安顺遂。”谢楚说。

“新的一年，祝谢楚健康快乐。”宁彬说。

他们眼中倒映着彼此，最终一切的祝福都化在了笑意之中。

“还有。”谢楚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新的一年，希望宁队可以接受我的求婚，每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争取早日康复补上我们的蜜月旅行。”他说。

宁彬点点头，伸出手：“赞成。”

-后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