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应声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咣的砸向悄声摸到身边的赵志才。

“他是实验体，闪开。”谢楚高声提醒，立即迎上去。赵志才骂了一句，不得不就地一滚躲开攻击。

谢楚推着大个子的肩膀，两人扭打在一起。他力气很大，推着谢楚磕在金属管道上，金属管道立即夸张的凹陷下去。谢楚抬腿别住大个子的小腿，将他狠狠砸向地面。大个子与谢楚一同摔在地上，皮肉在水泥地上摩擦，很快渗出大颗大颗的血珠。

谢楚疼的龇牙咧嘴，脖子上青筋暴起。大个子胡乱的挥拳，试图挣脱谢楚的控制。他虽然肢体不怎么协调，但力气出奇的大。作为实验体，谢楚的体能远超联盟哨兵，但就算这样，面对这个大个子，他都显得极其吃力。

两人碰上的那一刻，谢楚看到了大个子脖子上的限制项圈。他对此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只可惜他自己的精神域也不稳定，不敢贸然行动。

“张春！”谢楚看向不远处的张春和，吼道，“干他！”

张春和本在远处搜索X病毒样本，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带着美洲豹点点飞身跳下二楼护栏，从天而降用膝盖锁住大个子的脖子。美洲狮点点低吼着照着大个子的后腰撞去，他终于被两人一豹合力按在了地上。

张春和的膝盖狠磕在地上，霎时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也顾不得这些，急忙说道，“二楼还有个小房间，我怀疑样本就在这里面。”

说话间，大个子的手臂突然向后扭到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弧度，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他借势抓住张春和的脚腕，一把将她丢了出去。

“我，不打，女人。”他咯吱咯吱的活动了一下胳膊，铁一样硬的拳头直直砸在谢楚胸口。谢楚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喉咙里真泛起一阵铁锈味。

“用精神力干他，”谢楚没好气的喊道，“还有，你你乱减什么肥！”

“我他喵的，”张春和百口莫辩但就要辩，“你不给我接那个什么礼仪接待的活我能减肥吗？”

“那是你自己转正前夕非要带着林子衿吃火锅，还非得吃爆辣爆爆辣，结果结业小考拉肚子差学分，”谢楚几近崩溃，“我那是为了你们的学分。”

宁彬此时扯下衬衣下摆简单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口，看着向他们走来的神秘人，也不知道谢楚的小组为什么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还得吵几句，忍无可忍的说，“闭嘴！”

神秘人对宁彬扯出一个笑。

两人几乎是同时铺开精神网，使出了十成十的精神力，在精神网相撞的那一刻，几乎泛起了一阵白光。宁彬起身，将手枪换到了左手。

“张春和去拿样本，赵志才叫精神体出来帮谢楚。”宁彬命令道。

张春和将点点拉回精神域，飞快跑上楼梯。神秘人的精神网立刻追着她的脚步扑去，但被另一股同样强大的向导精神力截住。

赵志才看向汹涌的向导精神网，犹豫了。

“照做。”宁彬面色苍白，但神色坚定，“有我在，他不会影响到你们。”

神秘人哈哈大笑，“你脖子上还带着限制项圈呢。”

对啊，赵志才就是担心这个。宁彬能力出众归出众，但他带着限制项圈，又受伤，前几天刚刚经受过审讯。调查组一定对他用过精神力刑讯，就算他是S级向导，也扛不住这么折腾。

某种程度上说，哨兵的精神域比向导的更加不稳定，尤其是在如此杂乱的精神力波动下。使用精神力技能和控制精神体必定会放开精神域，一旦宁彬在此时没有撑住，他们就都危险了。

谢楚用精神力实化出一把小匕首，扫了一眼赵志才，“不愿意干就过来帮我拆他的限制器，他是实验体精神力不稳定，逼他反噬。”

赵志才没再犹豫，选择了谢楚给出的方案。

宁彬与神秘人站在密室的两头，空气中弥漫着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暗潮。赵志才心惊肉跳的看着两人的争夺，几乎是屏息凝神。

宁彬脖子上的项圈响起第一声预警。

赵志才急了，他看着谢楚又实体化出来一个工具箱，小声劝道，“把你的技能收起来。”

谢楚不动，迎头挨了大个子一击头槌后飚着鼻血继续拆限制器。身下的大个子死命挣扎，谢楚对着他的脸就是哐哐两圈。

大个子偏头吐出一口鲜血，卯足力气徒手攥住谢楚的实体化改锥，他双目赤红，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赵志才看向空中，宁彬的精神网又后退了一步，他已经能感觉到陌生向导的精神力波动了。

这种感觉让他陷入极度不安的状态。

“谢楚，收起你的技能！”赵志才没压住声音，“宁彬撑不住了，这种强度的精神网足够强行接管你的精神域！”

谢楚掐住大个子的脖子，对赵志才说道，“我信他。”

“你要么帮忙，要么闭嘴。你是爆炸案专案调查组的，刚刚N3929的审讯都被记录下来了，还有王季青的证词，足够你拿回去交差。你可以现在就带着东西下山！”

赵志才暴怒，“你说什么屁话呢？”

被谢楚一激，赵志才反而稍微冷静下来，他咬咬牙，虽然依旧没放出精神体，但整个人都压在大个子身上，死死帮谢楚按住了他。

宁彬的精神网再次后退，他就连嘴唇都没什么颜色了，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地流下。神秘人见此情景，知道宁彬撑不了多久，他摇摇头，将精神域中绝大部分的精神力释放出来。

大个子感受到他的精神力，力气猛增，他挣脱赵志才得钳制，双手抓住谢楚的肩膀。谢楚找准时机报废了他的限制项圈，但自己也被他扔了出去，后背狠狠地装在断裂的输能管上。

有了向导精神力的稳定，大个子并未失控，反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赵志才暗叫不好，再也不顾得其他，直接放出了他的技能。

地面上当即出现一股龙卷风，大个子当即失去平衡，被龙卷风裹挟着飞出去五六米远，狠狠地摔在神秘人脚下。哨兵的技能多为攻击性的，也多有蓄力期，赵志才得龙卷风用过后，至少要等待三分钟。

“真他娘的鸡肋。”赵志才对自己的技能早有不满，他心说还不如觉醒个大众技能，气刃或者光剑都好，总比这超长蓄力期的玩意强。

宁彬的精神力看上去摇摇欲坠，就在这是，谢楚突然伸出手，实体化出一面光盾，将所有人护住。

“这东西没用！”赵志才急道，“收起你的精神力，封闭精神域还有可能躲过去！”

谢楚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狼狈过，死死的盯住那个大个子。

神秘人叹了口气，抬起双手。

“那就都去死吧。”他说。

他的精神力呼啸着冲向宁彬那岌岌可危的防线，赵志才绝望的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和窒息没有出现，他睁开眼，看见谢楚露出一个放松又无可奈何的笑意。

宁彬的精神力纹丝未动。

他脖子上的限制器发出第二声预警，神秘人却脸色骤变，猛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回撤。

不好。

灵巧的雪貂从宁彬的身后跳出，看向翅膀受伤的金雕，想也不想的冲向自己在自然界中的天敌，尖尖的小爪子死死抓住金雕，它露出犬牙一口咬住金雕的咽喉。

谢楚抬起眼，看向那海浪似的精神力，心中无比平静。

曾经，高等级向导对于低等级向导的精神力压制是绝对的，同理哨兵也是一样。此前的联盟职务分配多有唯等级论的意味，即使有再多不满，人们也不得不认可。

宁彬在校期间第一次分化等级仅为B级，但他却用B级的精神力，实现了对A级的越级反杀。

这种反杀能够实现，更多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

主动陷入被动境地，引诱A级向导狂轰乱炸，大量消耗他的精神力，在他进行过全力一击，并且信心满满的准备迎接胜利时，反扑反杀。

神秘人暗叫不好，拉起大个子，说道，“撤。”

他还没来记得动作，宁彬快速抬起左手，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整套动作稳准狠，没给神秘人一丝丝反应的余地。神秘人右肩被打中，被子弹的后坐力带的后退两步，大个子慌忙伸出手扶住他，着急道，“你，血，血……”

他恨恨的望向宁彬，又忌惮着那庞大的精神力网，不敢上前一步。

“走。”神秘人按着左肩，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大个子不敢耽搁，将其打横抱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志才正好动身去追。

“别追。”宁彬开口，他此时的声音虚弱的不像样子，刚说完这句话，直接跪在了地上，干呕了起来。

精神力刑讯，限制器的存在，连日的奔波，哪一项对他能没有影响。越级反杀哪有那么容易，在场的所有人中，他承担的精神力攻击最多，他消耗的精神力也最大。

宁彬眼前出现一片片的雪花，视野变得愈发模糊，头重脚轻，恶心至极。他从早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手腕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宁彬已经有了失血过多的症状，他浑身发冷，抖的厉害。

“宁彬。”

模糊之间，宁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他。

熟悉的洗衣液味，熟悉的安抚手法，除了谢楚，没有别人。

周遭的世界突然嘈杂起来，宁彬听见赵志才急匆匆向外的脚步声，听见了张春和大喊“找到了”，孟青竹焦急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林子衿估计在慌张之间又绊了一跤。

最后，他听到谢楚轻声说道，“没事了。”

……

下山时，队伍安静的可怕。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把最宽敞的车让给了昏迷的宁彬，谢楚没客气，带着他一起坐上了后座。张春和抱着X样本箱坐在副驾驶，几次看向开车的孟青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王季青死了？”

孟青竹点点头。

“我们按照宁队从N3929记忆中提取的信息，在新神据点北方不到150米的地方找到了进化派的据点，”赵志才的声音从车内蓝牙耳机中传来，“这边没人，就剩下些培养皿。所有的资料都被烧了，我们过来的时候，还冒烟呢。”

张春和脑容量差点过载，“等会，等会，你们先听我说。”

“进化派先派出来一个假周明，用进化和提升等级诱导王季青提供了X型病毒，他收到的指示是在合适的时机处理王季青。爆炸案当天的神秘人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个，他应该是假周明和N3929的上司。”

“N3929留在北城区是为了看管感染者的，”张春和摆着手指头数，“那是谁干掉了王季青？”

孟青竹说：“是王季青自己。”

张春和瞪大了眼睛。

在谢楚等人离开后，孟青竹严密的看管起王季青。王季青保持着沉默，紧盯着墙上的钟表。

直到马瓒敲门进来汇报情况。

“孟副，第一批缓冲人群缓冲时间结束，都没有感染迹象。”马瓒扫了一眼自己曾经的上司，“我组织人送他们去镇上的临时住所吧。”

孟青竹“嗯”了一声，嘱咐道，“路上小心。”

“好。”马瓒带上门。

马瓒离开后，王季青抬起头，看向孟青竹。

他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挺蠢的。”

孟青竹没有回答。

他该怎么说？他确实认为王季青挺蠢的。要是谢楚待在这儿，估计能给他劈头盖脸一顿嘲讽。但孟青竹是北城区人，终究是对王季青产生了几分怜悯。

王季青老泪纵横。

“我不是宁队那样的天才，一辈子努力，也就是个B级哨兵，当了个区域负责人。别人叫我一声王队，实际上我级别还没你们谢组高。”

“你们，你们真的不懂这种感觉。”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再次突破等级，只是有点冒险，你会去试吗？”王季青看着孟青竹。

孟青竹仔细想了下，回答道，“如果是冒我的险，我会。但如果要我牺牲别人，我绝对不干。”

王季青冷哼一声。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要真到这种地步了，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的。”王季青闭上眼睛，喉结微动，缓缓叹了口气。

“我愿意配合。”他说，“给我一支笔，我知道联盟里的内奸是谁。我也愿意交代我的上下线，还有是谁给我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