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很想晕过去，但仍忍住了心中的胆怯，直直地看着鸣燕。
“我要给谁打电话求助吗？大佬应该更好解决一点吧。你这样……”
“就是飘体。”鸣燕深吸一口气，轻轻说道，连声音都像要被身后的黑暗吞噬掉。
“我已经死了。阿雪。”
只是一晃，朋友变成了魂灵，这让人怎么接受。
安雪下意识哭笑不得地说，
【你不是还在吗。】
鸣燕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说道，仿佛要将一切谜团就此解决坦白：
“阿雪，我已经死了，你怕吗？”
安雪不怕魂灵，因为超自然的现象总比死亡来的抚慰人心；安雪不怕鸣燕，因为她是来这个异世界得到的目前最要好的闺蜜。
但安雪怕她消失，怕她被风刮跑，怕再也见不到她。
她仍下意识地说，
【你不是还在吗。】
恍若四年前学长说【你不是还活着吗？】
这句学长的话，近乎虚无的话，对困难中的安雪几乎是致命的救赎。
如今，她将这句话传递给她的朋友。
雾气弥散开来，看不清鸣燕的脸。
“总之先问问别人吧，你……这样子也不是办法。”
“不要，不要……”
如湿漉漉的小狗苦苦哀求，鸣燕本来还是小声啜泣着，后来越哭越响，嚎啕大哭起来。
雾气一阵一阵地吹，安雪的心也湿漉漉的。
这时候要忍住……
忍住眼泪，忍住痛苦，忍住破碎，忍住所遭受的一切。
鸣燕还等着她安慰。
“好啦好啦，不哭了……”她伸出手将空虚的魂灵搂在怀里。
这是安雪第一次面对飘体，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口中的【飘体任务】，也不知道怎么做出反应。
她甚至想就此逃离现场，但另一个她站出来，知道自己不会仓皇逃跑。
“系统，你说怎么办？”冷静下来安雪的第一反应便是叫平日里无话不谈的系统来应对。
【飘体都外溢到这来了……】
“什么意思？”
【看她这样一闪一闪的，估计还是短期飘体，只去世了一到三年……等三年以上，长期飘体会越来越淡，变得近乎透明。】
“我要叫人吗？”
【“外来飘体”啊～这样出去的时候肯定会被附近的工作人员“查岗”送回老家进行下一步程序的，也就是地球人你理解的“投胎转世”～】
【要么逃跑，要么叫人，可都要做好准备哦。】系统嬉笑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逃跑？安雪看了看远处逐渐靠近的几位不像学院人士的工作人员。逃跑对两个尚未经受锻炼也没带飞行器的小女孩实在有些困难。
安雪可不是坐等的傻狍子，她翻了翻列表，目前的好友里能帮的上忙的……阿水，雁哥……还有陆然。
对了，还有圣女小姐。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帮上忙的！
“嘟……嘟……”圣女小姐的通讯机并未接通，于是安雪想到留言，但她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
“该怎么办啊系统？”
系统这次没掉线，严肃地说道：
【不要急，只是最多被叫去谈话，艾里对飘体的态度是缓和而尊重的——或者直接找人帮忙完成“飘体任务”……】
“飘体怎么了，是犯了大事吗？”
不想被旁人掺和，安雪想找靠谱的人来帮助。
但她不擅长说谎，从小到大都不擅长，她决定一边看看情况一边找人寻求帮助。
“小姐们，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没有……”安雪挡住鸣燕，鸣燕也在这时止住了哭声。
“近期因为特殊原因，有不少飘体出现的情况，如果有什么发现可以拨打热线哦。”
来问的工作人员朝后示意了一下，三人便离开了，并没有多问。
“等会我们坐车回去的时候……”
这会鸣燕已经不哭了，尽量冷静地思考着，“我……阿雪。我是……算了，不……不多说了。”
几个停顿，安雪几乎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稳重踏实是她得到最多的评价之一。但是这一刻，她鼓足了平日里未尝试过的勇气。
鸣燕瞒着自己和他人，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善良的朋友受未知的非难。至少如系统说的，他们可以找到其他专人。
“你等等，我去那边租一下飞行扫帚，我送你回寝室……”
“……不回去了吧，寝室里也许还有……”
“也是，也许还有人，那你回我那吧。”
做飘体就要被陌生人带走询问吗？安雪开始遗憾没有仔细向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询问飘体任务。
总之等到安全的地方再匿名查查吧。
“你……”
“你睡我那里，我打地铺……”
我们飞回去。
“啊……”
“不然用戒指装回去？”
“戒指可装不了人吧……”
“没准可以……”被安雪逗乐了，还是飘体形态的鸣燕破涕而笑。
“哎……是，就在【星海海域】一处，有外来飘体……”
“就在……诶，人呢。我们……”
“我知道了。”
干脆又利落，有力量的声音瞬时而起又轻轻落下。
-
“番茄番茄，红红的番茄，玛茜利亚茜茜子～～”
陆然挂掉了【紧急热线】，静静地听了一会酒醉的塞西唱的胡乱的歌，换上了工作偶尔才穿的白大褂。
“怎么了，你要出去啦？有小女生约你？”
“嗯。”
“什么嘛，单身万年的神比起我这种单身二十年的人一定高人一等吗……等等，你说嗯？？？”
塞西酒醒了一半，等不及陆然出门，大喊起来“等等，是哪位小姐啊……不会真是安雪……”
滴的一声，陆然关闭了通话。
住在陆然不远处单身宿舍的他刚想过去凑凑热闹，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被堆积的酒瓶子绊倒。这一倒倒在床上，刚沾上床，塞西就呼呼大睡起来。
嘴里只念叨着茜茜……
陆然看也不看，感应了一下自己的兄弟还是老样子“平安”入睡了，便踏上了自己的“命运之路”。
那一头，安雪还在扫帚上费劲地思考。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鸣燕突然消失了，鸣燕碰到她消失了，鸣燕在路上突然消失了……好在系统说：
【现在的飘体都被赋予了生的权利，不会轻易消失的。】
这在地球人耳里听来简直堪称神迹。
而且鸣燕真的没有消失，不愧是穿越世界，如果自己能回家——招聘广告和系统都说可以回家，不知道能不能祈愿……
鸣燕当然不知道安雪的小心思，她只是在担心安雪惧怕她、排斥她。
但惧怕什么，我的好朋友变成飘体了，担心还来不及。
“等会你就先进我寝室，我去还了扫帚就来……”
安雪对后排紧贴在扫帚上的鸣燕悄声说道，
“我马上回来。”
人算不如天算，由于紧急会议的原因，宿舍区一片不让飞行器出入。
她们只能在学院路门口停下。
“安雪，安雪，如果我被带回去……我也会想你的！”鸣燕的声音如窗边的月色虚幻缥缈。
两人侧坐在飞行扫帚上，乘着微风而行。
“别这样说，我还想跟你共度接下来的几年，等你返乡干大事呢。”
“安雪……”
“都会没事的！”
不想离地面太近，安雪跳下扫帚，想等风平息掩护扶下鸣燕——谁知被一头银毛的白大褂稳稳接住。
她瞪大双眼，第一次看清他低垂的眼眸和……何其……精致的脸。
-
“圣女小姐，您的通信……”
“咦，有来电显示啊……安雪小姐……得赶快回复才行……”
“我就说，飘体这样的全部进入下一程序就行了，何必要跟他们纠缠不清呢，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次不知道是谁的造物，四溢到了艾里这一块……还是不同时差的紧急会议……”
刚出会议的两人……两神嘀嘀咕咕地说着，眼睛半睁半眯，显然是在【飘体任务】的会议上摸鱼的主。
“你在等待什么？”
“没等什么……”
一神穿着棕色的布袋服，另一神则身着黑白正装。
“哦，玛茜利亚小姐……我们就此告辞……”
“好的。”
“那位就是‘万物疗手’……”
“嗯，别说了，可惜不是一路人……”
两神一边感慨一边向学院大门走去。
在发现了茜茜的来电显示并及时告知她后，助理莉莉迅速而熟练地整理着开会文稿。
“这次塞西先生没来看您吗？”等快忙完之时，莉莉温声询问圣女道。
“他……他不是每次都来嘛，我想让他也好好休息一阵，便让他出去转转……”圣女白净的脸上泛起一抹羞红。
“十点多……这个点应该早回寝室了吧……”
“嗯……”
-
“这么小就有这样的魄力，将来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
背影转回，塞西看到了金发金眼的小圣女，只是她定定地看着自己。
“茜茜，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开会吗？”
塞西嘟囔着醒来。
房间里除了他没有人，只有被踢翻倒的酒瓶子。静的可怕。
“十点半了，我得去接茜茜。”塞西挣扎着坐起来，看了一眼手上的表，一下子清醒过来。时间还充裕，他又看了看表，心里安稳了不少。
就应该跟着她一起去开会的，而不是听她的话回去。
勇者蹭蹭蹭飞身下楼，正巧在学院路门口碰上了熟悉的影子——陆然和安雪一行。
在路边碰到熟人，塞西难免多看几眼。
陆然仍站在原处，手挡在眼前惴惴不安别开视线的女孩两侧。白大褂吹起来遮住了女孩的黑色纹花长裙，路旁浅色的灯柱散射出来的光映照着她修长的脖颈，蕾丝花边翻领和刚搭在男孩身上现在无处安放的两只小手。
塞西没看自家兄弟，只是盯着远处的路灯下看。
鸣燕躲在路灯的暗处，用悬浮的飞行扫帚作掩，但眼尖的塞西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
忍住对朋友激动的吐槽，勇者将大剑一背，正声道：
“飘体……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