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前面有什么?”老八拽拽挡在身前的伙伴衣角,压低音量半担忧半畏惧。
可一高大个躲在一个不足五十厘米高的侏儒身后,再怎么蜷缩都还是露在外面的部分多。
阿杰满脸无语。
“松开。”皱眉拍拍老八,“没一点事。”拽回自己的衣服,径自冲前方大摇大摆走去。
“嘿!我真看见黑影了!”老八连忙跟上,依旧压低音量,比谁都急。
“所以呢?”“啊?”
阿杰问住了老八,大高个愣愣地苦恼起表情,“哎呀,我不知道,反正你鬼点子多,跟住你准没错。”前方阿杰无言地翻白眼。
富丽堂皇的复古城堡,全部孤寂,金器反射着不知哪来的一束幽光,直直照上天花板,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空旷的走廊,阿杰撩动一块灰色的窗帘,“喏,你看见的黑影。”
“这?可,可是没有风,它是怎么飘动的?”老实巴交的老八困惑地问。确实是一大问题。
阿杰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会,“这是顶层,男主人的尸体在这。而且这还是副本世界,有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算正常吧。”这是什么地狱玩笑?
老八抽了一抽嘴角,“呃……”
“不过这浓重的血腥味真快把我熏昏厥了。”老八掐紧鼻子,闷闷地说话,“快快快,早检查早结束。”
在茫茫房间中,找到案发的那一间。相当称奇,这个过程格外顺畅,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魔力牵引,阿杰和老八自然而然就停在了这个灯光微亮的房间外。
“还挺贴心的。”阿杰表扬说道,走入房内。
坦然,一具男NPC尸体。
“哎。”老八想劝阻阿杰,但在他也跟着迈进房间后,他随之只顾上瞠目结舌。因为案发现场居然没有一丝血腥味!
男主人横尸在柔软的地毯上。
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俊朗的脸庞,紧闭着双目的模样倒像是睡着了,可青紫的嘴唇,惨白的双手交叠放于身上。
安然中诡异,却不由地让人生出悲哀,去怜悯男主人的遭遇。
“嘿!嘿嘿嘿!我怎么……我怎么哭了??”老八抹去莫名其妙的眼泪,夸张地抬脸喊道。
阿杰沉默揩去滚到下巴的一滴泪,警惕地看向周围。瞧着年久失修的城堡,隔音倒是意料之外的不错。
按理来说我和老八在三楼,与楼下的辛胗她们只不过隔一两层木板,却什么也听不见,似乎整座城堡只剩下了我和老八。
还有这未知的力量。竟能让人无知无觉地陷入副本的情绪中。
“这道门能打开!”话音刚落,阿杰就一把推开了门,是一个悬空的看台。
外面的天,群星璀璨,一切神秘美丽得宛如梦中,吸引着观赏的人不愿离去。可分明在花园时,阿杰也曾抬头,那便是如墨水翻腾的黑暗,有着永无止境的压抑。
未曾想,身份的悬殊竟连望出去的同一方夜色都如此天差地别。
“那里有什么啊?能让你待这么久?啊啊啊啊啊啊!”
意外突如其来!
坚固的看台毫无预兆地崩塌,在老八踏足的那一刻,阿杰根本来不及反应,脚底一空!眼瞧着就要,跟随粉碎的墙体——
从顶楼坠落!
危急的千钧一发之际,阿杰当机立断地伸手扒住了断裂的看台边缘,不平整的断面抵住他的手,硌得生疼。
可好歹是没掉下去。身下砖块砸落,顷刻间化为齑粉,无法想象若是没扒住的后果。
来得及收脚的老八只能惊慌失措地眼睁睁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喃喃。
“这或许……是副本规则设定……你试试……能不能拉我上去……”阿杰艰难的声音咬牙切齿地下面传来。
“嗯?嗯,好。”
还没完全缓过神的老八连忙试着拉阿杰上来,但是两个人的体重差不多,加上阿杰抓住的位置不好让上面的人使劲。
在援助来到之前,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别,你先别拽我了……你去,去找辛胗和曼莉莉,让她们一起来……我,我还能坚持……”
悬空的脚底,眼冒金星的失重感随之而来,整个人都在无所依靠的空气中晃动,手掌磨损的血腥味强行灌入阿杰的鼻腔。
他咬着牙,直到咬出了伤口,渗出的疼痛刺激着神经的清醒。
扒住边缘的两只手用上求生的潜能。
老八定一定魂,“你等我!”立马转身冲出男主人的房间,奔跑声越来越远。
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到无法令人好好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八离去,环境安静。
阿杰悬在半空,思绪纷乱。
又不知道到底哪来的“嘶嘶”声,仿佛立体4D包裹阿杰,贴近耳朵的呢喃,“斯哈斯哈……”
冷静下来。阿杰!你得冷静。风起,淹没阿杰身体,冷嗖嗖如蛇般钻进衣中,擦过心口内的温暖跳动。
好冷,嘴唇结了霜。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迟钝的大脑反应,阿杰迷离的眼看着远方皎洁月光洒亮的茫茫大地,圣洁、向往。他渐渐忘记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苍茫大地上,一个女孩与一个年轻女人嬉笑怒骂。
女孩的笑声犹如银铃似的悦耳,女人温柔地在后面叫喊着玩疯了的女孩。“哈哈,哈哈哈。”
阿杰慢慢浮起幸福的笑容,扒住边缘的紧绷双手一点点、一点点放松。
本人却毫无反应的一昧沉浸在女孩与女人的打闹中。
唰!
阿杰陡然惊醒。那黯淡无光的大地上哪有什么女孩和女人?!
“别乱动!”上方辛胗的咬牙喊声传来。
阿杰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松开了手,若不是辛胗来得及时,恐怕自己早已落入那堆废墟内化作一堆飞溅的模糊烂肉。
“嘶嘶”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杰惊魂未定地跌倒实地,又才发现,环境不知何时灯火通明,面前六个人瞪大眼睛或后怕或好奇地看着他。
等等,六个人?阿杰凝了凝神。
老八、辛胗、曼莉莉、女孩……男女管家??
“这怎么回事?”阿杰开口问说。
辛胗一手叉着腰,“这话好像应该我们问你,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还有,没声谢?”
“谢谢。”
“是意外。应该是副本里层出不穷的陷阱。我不小心踩雷了。”阿杰老实解释道。
“不不不,这应该也有我的原因……”老八挠挠头。虽然不明白,但他敢于承认有可能的错误。
依旧寂静的城堡外,黑夜中荒芜的大地,冷不丁的一只癞蛤蟆跳过,睁着无辜偌大的眼睛,鼓了鼓腹部。
城堡内,众人围绕在一块。
壁炉里燃着熊熊的火焰,驱走入夜后越来越浓重的寒冷。四人团加周渺半信半疑地盯着滔滔不绝的男女管家。
“我是玩家,我叫张准淮,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成了这副本故事内的人物。大多时候,我并没有自我意识,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做着重复的事情。可也有一会儿,我会恢复自己的意识。”
“所以我依旧清楚地记着——我叫张准淮,是个副本玩家。”管家说。
“可这样的记忆没有给我带来喜悦……”
现在男管家说着,越说越落寞。
“甚至是痛苦。”
阿杰主动替张准淮说完,“因为反复记起自己是谁,所以清楚地明白困境,陷入越来越强烈的无助,却始终无法抗拒。这无异于温水烫青蛙。”
张准淮越发感动地凝视阿杰,目光中晶亮的恳切,哽咽了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位知音。
“这副本还挺会玩的。”可下一句,便让男管家破灭了希望。
四人团中的其他人认可地点点头。周渺将这些尽收眼底,微微讶异地好整以暇看向管家们。
脸色煞白,傻了眼。可能他们也没想到,这几个人根本没生出同情,即使同为副本内弱势一方的玩家。
他们并不在乎。周渺想。
因为……他们才是彼此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