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自觉？
姜沫苓弯起嘴角，顺势用力揉了一把沈郁琛的头发。
“唔。”
眼前的沈郁琛顶着一头乱乱的头发蹲在地上，手肘随意搭上膝盖，双手环抱着小臂，一脸迷茫看着她。
姜沫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软下声音缓缓说：
“手感太好了，摸起来特别舒服，想多摸摸。”
沈郁琛眨了一下眼睛，慢慢抬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又晃晃脑袋，试图把头发弄顺，小声说：“哦，等回家了，沫沫想怎么摸都可以。”
耳机里恰时响起滋滋声，两秒后传来些许无奈的声音。
“喂，到底有没有人在啊，有人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祁川。
姜沫苓醒神，想起十分钟前躺在玻璃舱里，为了防止数据在传输过程中收到信号干扰，就先把录音胸针给关掉了。
闭眼前，祁川还在耳机里再三叮嘱，到这边一定要先把胸针的收音权限打开。
可她一到这边就面临刚才那种激烈的局面，一时间就忘记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在这暗中约会，那边在焦灼地苦苦等待。
别在衣服上的胸针一角被轻轻按压，姜沫苓还没来得及开口，伴着眼前人的声音，耳机里同步响起低低的声音。
“在。”
祁川靠在椅子上听见回应瞬间来精神了，弹起来坐直，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着，切换到咖啡店的监控，没见着人又紧张说道：“嫂子呢？”
姜沫苓：“我也在。”
“你和沈哥在一起吗？”
“对。”
祁川长舒一口气：“你们那边还好吗？怎么没见到人啊？”
姜沫苓欲哭无泪，心想还不是他挖了一个大坑给她。
要是刚才没做出咖啡，她现在分分钟已经躺在点餐桌下长眠不起了。
她幽幽开口：“祁川，你猜我为什么不在？”
耳机那边沉默了几秒，只听见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半晌那边才讪讪说：“那个……嫂子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不是意外嘛，系统出现bug没来得及修复……”
“我保证前两天测试过完全没有问题！可能是一下子太多人进来，程序出了点小故障。”
祁川紧急找补：“而且你看！沈哥行动迅速，一下子就找到你来帮你了！”
正当姜沫苓想要开口回应时，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腕。
她抬眼看去，沈郁琛举着一根食指放在嘴前，轻皱眉眼神往门外瞥了一眼。
姜沫苓旋即噤声抿着嘴看向门外。
杂物间内瞬间灯光昏暗，电压不稳让灯光频闪，紧闭的木门外传来两个男人隐隐的交谈声。
“有人在吗？点餐。”
“没人？”
空气寂静了片刻，门外突然传来车辆急刹的声音，还有重物倒地的闷响声。
耳机里又传来祁川的声音，不同刚才的懒散，多了几分严肃和冷静。
“别出去！快躲进杂物间地下通道，外面是程籁升的人。”
脚步声步步逼近，门缝下隐约闪过脚步的光影。
姜沫苓瞬间心跳加速，僵在原地紧紧盯着门口。
下一秒，脚边的地砖开启，沈郁琛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起来，凑到她耳边几乎是气音：“别怕，快躲进去。”
姜沫苓连忙撑着爬梯往下爬，扶手处一阵湿滑，惹得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马丁靴仓促踩在铁杆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回荡在空荡的廊道里。
大概爬了十几秒，快到地面时，姜沫苓脚下一滑，就连摔四节阶梯滑到地上。
入口处忽明忽暗的灯光，仅照亮距离楼梯半个脚掌的地方。
她顾不上钝痛的小腿，连忙站起来，往后退半步，站在亮光和廊道黑暗的交界处，抬头看去，寻找沈郁琛的身影。
“阿郁！快下来。”
见姜沫苓已经到了地下，沈郁琛随即撑住地面，跳进通道，站在楼梯上盖上地砖，整条通道瞬间漆黑。
几乎是一瞬，杂物间的门被撞开，摆在墙角的清洁工具瞬间被巨大的撞击力探到地上。
姜沫苓听见动静，心里慌得厉害，但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外面的人听见。
她的后背贴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又倏然睁开，试图看清黑暗中的画面。
可是适应了光亮的眼睛，又怎么能这么快适应黑暗。
钢管阶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手腕处被一股力量猛然拽住，陷入温暖的怀抱中。
而后入口处的光亮瞬间侵入，但楼梯没动静，姜沫苓心里一紧。
她顺着沈郁琛的力后退到廊道拐角的地方，后脑被一双手覆盖住，靠在他的肩头，整个人紧紧贴在他的怀里。
耳廓传来温热的气息，温柔的声线里染着紧迫：
“没事，闭上眼睛，一会就好。”
姜沫苓紧紧闭着眼睛，双手下意识攥着他身后的围裙带子。
伴着地砖盖回的沉闷撞击声，楼梯间再次陷入黑暗。
头顶上传来激烈的重物倒地声，和几个仓促的脚步声。
她能听见沈郁琛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到似乎要冲出胸腔。
半晌，头顶上没再传来任何动静，耳机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而后祁川的声音传来：
“那两个人已被警方增援控制，现场还在清理中，你们先去馆藏室呆会吧，等程籁升出现了我再通知你们。”
姜沫苓听到这长舒一口气，僵硬的肩膀瞬间松下来，可是抱着她的人身体依旧紧绷，而且心跳声还是很快。
她轻皱眉，连忙拍拍沈郁琛的后背。
手臂上的力量松了一些，她锁骨下的胸针被轻轻按压，随即又被紧紧抱进怀里。
周身传来微弱的颤抖，手臂处的力量在渐渐收紧，姜沫苓愣住了。
沈郁琛，这是在害怕？
她的双手连忙攀上他的后背，轻轻顺着：“没事了，我在这呢，阿郁别怕。”
“他们已经被抓走了，我们安全了，不怕不怕。”
姜沫苓渐渐适应了黑暗，她眨了眨眼睛稍微侧头，想要看看他。
无奈沈郁琛抱得太紧了，她都有点喘不上气，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远处不时传来滴水的声音，顺着空荡的廊道传到这片冰冷而黑暗的拐角处。
姜沫苓忽然睁大双眼，她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沈郁琛独自在黑暗中的画面。
在黑暗无人的空间呆了五年，唯一的光源是巨大的电子屏。
好不容易回到光明的起点，现在又身处黑暗中，而且这片黑暗的密闭空间和他生活的地方太像了。
空旷的长廊，四周都是围墙的狭小空间，黑暗没有一点光亮。
原来他不是在害怕那些坏人，而是在害怕黑暗的密闭空间。
那他刚才是怎么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摸索到这的。
姜沫苓心生一股酸涩，堵在喉口，只能徒劳顺着他的后背。
然后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手机，费劲巴拉打开手电筒，光亮瞬间吞噬黑暗。
“阿郁你看，有光了！”
手臂的力量松了一些，蹭在脸侧的温热也动了动。
有用！看来真是这个原因！
姜沫苓赶紧趁热打铁晃晃手机，把手电筒的光打在她的身后。
“看，是光！黑暗全都被光驱散走啦！”
怀中的人明显放松了很多，姜沫苓趁机侧身，把手机塞进他的手里，接着又主动抱住沈郁琛，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不怕哦，我在，光也在。”
肩颈处又传来轻轻的蹭蹭，惹得姜沫苓有点痒，她缩了缩脖子轻笑，“是不是害羞啦？”
沉默了许久的大男人终于闷闷开口：“没有。”
姜沫苓弯弯嘴角，又继续拍拍他的后背，妥协问：“嗯，现在好点了吗？”
肩颈处又被蓬蓬的头发蹭了一下，“嗯，好多了。”
空气中又陷入寂静，只有彼此间的呼吸声飘荡在他们的耳廓间。
沈郁琛抱着姜沫苓，盯着墙面上手电筒的光出神。
白茫茫的光无情投射着，灰色的墙面上印着一些凸起颗粒，像他心中的疙瘩难以消去。
他心里堵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似是无助中混着难堪。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在努力把心中对密闭黑暗的恐惧散去。
他试了很多方法，每晚都在尽力尝试着。
从床头必须要摆小夜灯，到能拉上窗帘不开小夜灯，再到最近能够一沾床就能秒睡。
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能够适应黑暗了，能够和过去一样正常生活。
可现在看来，似乎全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根本没有恢复，等到了黑暗的地方，他依旧会害怕，会想起那段孤寂空洞的日子。
只能像小孩子一样，无助地被黑暗吞噬。
“我以为我已经克服恐惧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失落的低闷声缓缓飘出，声音轻的几乎没有回声，但姜沫苓听见了，很清晰，很绝望。
姜沫苓心头一紧，她皱起眉从沈郁琛的怀中钻出来，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看。
掌心中的脸很失落，长睫低垂，看她总是闪着光的眼睛，在此刻也暗淡了不少，手电筒的光也跟着慢慢垂落的手臂缓缓下移，照在地面上。
姜沫苓想起回家的第一晚，拐角处突然顿住的身影，想到书柜里叠放着几本满是折痕的心理书，心里还真挺不好受的。
原来他一直都在自我疗愈，他想在她面前展现出完美又强大的样子，把自己藏起来，躲在暗处悄悄舔舐伤痕。
她就忍着心中的酸涩，小心捏捏他的脸，轻声说：“阿郁，怕黑没关系的，那是你的身体记住了过去的伤害，他是在保护你。”
“而且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努力对不对？你之前能克服说明已经恢复啦。”
“这次只是碰巧遇上类似的记忆，身体及时做出了反应保护你，并不代表是你没克服恐惧。”
姜沫苓又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看，刚才你虽然很害怕，但是肯定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失控了是不是？”
肩头搭上一颗蓬蓬的脑袋，轻点头。
姜沫苓浅笑：“那就是进步啦！”
“可是这样很像小孩子。”
姜沫苓：“谁说怕黑就一定是小孩子，大人也有怕黑的权利。”
“可是，你不觉得……我这样很软弱吗？”
姜沫苓摇摇头，揉揉他的后脑勺，“不觉得啊，阿郁刚才护着我的时候，我超有安全感的！”
“我的宝宝克服恐惧用身体保护我，这样的你，明明很勇敢，怎么会是软弱呢。”
怀中的人身体僵了一下，脖颈处漫上丝丝热气，姜沫苓愣住了，她下意识抿了抿唇。
她刚刚说了什么，她的……宝宝？！
姜沫苓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她无比庆幸通道里黑灯瞎火的，手电筒的光也只是照在脚下，散出来的光也只是微弱打在他们的脸上，不仔细看都看不清表情。
她刚想开口，耀眼的冷光瞬间亮起，照亮了整条通道。
耳机里又传出熟悉的声音：“哎呀！忘记开廊道的灯了，一会嫂子回来的时候就不用开电筒啦！”
空气死寂。
“怎么没人说话？设备又出问题了？不会吧！”
怀中的人动了动，姜沫苓眯着眼睛挡光，又死死勾住不让他动。
此时的她面如死灰，心里一万个哀嚎。
为什么总在最尴尬的时候，发生更尴尬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