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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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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缨顿了顿,实话实说:“娘娘,我……臣猜,陛下龙体兴许有恙。”

锦妃笑骂了一句:“你在我面前端什么。”而后她顿了顿,脸色也变得有些忧愁,“阿缨,皇上最近经常胸腹疼痛,目力听力也越来越……你去见驾,当心一些。”

霍缨在府里琢磨了两日。

总觉得那日锦妃的提醒有些奇怪。

可具体她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莫名的心里不安。

两日后,宫中突然传召,说是让霍缨进宫。

前些日子的薄雪已经化尽,宫墙之中又恢复了萧索沉寂的景象,远远望去,仿佛参天大树一点点走向了下坡路,最终无法避免地干涸枯死。

尚是白天,天际就忽然阴风阵阵,隐隐产生了一种日薄西山的假象,微弱的鸟鸣只响了一声,就彻底死寂了下去。

御书房里点着灯,唯有一个白衣蒙面的小宫女在侍奉圣驾,整个御书房里传来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令人举步维艰,霍缨轻之又轻地走到屏风面前,缓缓跪下。

“臣霍缨,参加陛下。”

“……平身吧,阿缨。”

慕容武的声音很久之后才传出来,他挥挥手,那小宫女走上来把屏风推开,半头白发的老人坐在榻上,神情似乎因为岁月流逝,仁慈尽数消失不见,变得有一些阴邪和凶厉。

霍缨面不改色,应声站了起来,低声道:“不知陛下叫臣来有何吩咐?”

慕容武抬头看着她,在年轻人身上,光阴似乎都格外慷慨,她几乎与十六七岁时毫无变化,只是气度更加沉稳,更加从容。

“朕的侍卫前天试药的时候死了一个,是被毒死的。”老皇帝慢慢地开口,眼见霍缨不解,他继续道,“有人迫不及待地想送朕走了,不过这与你无关,是宫里的事。”

武将尽量不要对朝廷的事发表什么见解,之前就有人这么提醒过她,所以霍缨只是听着,一声没吭。

慕容武现在应该还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外头慕容清和慕容逸的党争相当干劲十足,到底是谁沉不住气还真不好说,但她确实是对这种事不想掺和。

似乎是在考验她的耐性和沉着,接下来的话慕容武特意等了片刻后,才说:“朕昨天夜里将你的老师周覃江打入了大狱。”

霍缨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慕容武提高了声音:“昨天,有一封弹劾折子送了过来,弹劾翰林院周覃江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在京城内外卖官鬻爵。”

“怎么可能?”霍缨瞳孔猛地一缩,震惊道,“周先生这么多年为人清正,这是谁说的?若是没有查清楚,岂不是污蔑忠臣吗?”

望着霍缨眼中毫不作假的惊骇,他竟然毫无触动,霍缨抿紧了嘴唇,脸色被冷风吹得有些泛白。

昨天夜里刚刚发生的事?究竟是什么,她竟然毫不知情。

周覃江的为人她一清二楚,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这些行为。

那就是有人看他不顺眼,莫非是那天宫宴上……

不过十天过去,周覃江这样德高望重的老翰林都能不放在眼里,动手速度如此之快,谁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她几乎不需要猜。

慕容武意味深长道:“阿缨,朕已经老了,有些事情终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北疆南疆的大事还都要交给你,你可是朕的脊梁。”

“臣不敢。”霍缨深深地低下头去,脸上几乎看不见一点血色,仿佛一尊美玉般的雕塑,“陛下正值盛年,如日中天,那些事情还十分遥远,臣年轻,难当此大任。”

“你太谦虚了,阿缨。”慕容武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

“有人告诉朕,那天宫宴上的言辞,不过是太子和周覃江串通好的,不存在什么工匠,那工匠只是一个棋子……此人隔天就在牢里服毒死了,死无对证,但还有别的证据,太子如今被朕禁足在了东宫。”

冷风簌簌,御书房这点火光几乎什么作用都起不到,霍缨缓缓攥紧了拳头,寒冷如跗骨之蛆般攀了上来,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似乎已走向迟暮的老皇帝继续道:“朕原本也不信,只是前天,那试药的宫中侍卫死的很蹊跷,我派人查了一查,无意间听说,那天原本不该他当值,是有人和他换了班,这个已经死了的,正好是初五那天太子身边最后一个活着的侍卫。”

东宫与皇上身边的侍卫竟然可以这样轮换,这一次轮到霍缨无法理解了,她皱起眉:“可是陛下……”

借刀杀人,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这其中明里暗里是否牵扯了更多利益关系,还没等她想明白,慕容武咳嗽了两声,突然问:“你觉得太子为人怎么样?”

霍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臣不了解,但太子殿下有能力有手段,为人也算坦荡磊落,不是会随意构陷他人的……”

这话本身无可厚非,也确实是事实,但她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场!慕容武一直在好奇她的立场,她兵符在手,又是老侯爷的女儿,领兵这一年多以来,在凤屠军中如同一个稳得不能再稳的符号。

如果继续下去,十年二十年以后,凤屠军中谁还会认识慕容皇室一族,岂不是只能识得霍家后代了?

那一天在醉春楼上,周覃江曾有意无意地问她,如果中天底下注定需要一个君主,你会选择谁,那时的霍缨自己亲口说,太子并无大错,或许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年初八的宫宴上,她所得知的一切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没有半个字是亲眼所见,谁能保证每个人说的都是真的?谁可以百分之百地确信?

她十五岁起就随着老侯爷四处奔走征战,不到十九岁便领凤屠军驻守南疆,自那以后便从未踏足皇宫,谁能向她保证,这么多年以来,人心没有分毫的改变呢?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比人心更加容易更改的东西,她早就不该那么天真了。

这个猜测几乎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再抬起头,老皇帝的眼睛就好像一对暗夜中的深渊,藏着的不只是对皇权的极致掌控,还有无法容人的野心。

君臣间的交谈戛然而止,霍缨明白了接下来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慕容武心里恐怕早就有了对这件事的决断,大理寺那边的案情进展她也并不知情。

今天的面圣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试探,周覃江或许罪不至死,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地种了下去,生根发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整个翰林院连根拔起不过都是轻而易举的一道圣旨。

这道沉默的弦即将崩断的时候,还是慕容武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一改先前质问的口吻,十分轻松道:“当今的禁军副统领名叫傅恒书,是傅家的一位公子,年少有为,熟读兵书,想必用不了多久,也是能担大任的。”

京城傅家,皇贵妃的母家,霍缨一听这个名号就已经想冷笑了,心想光读兵书谁不会,然而她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朝廷人才辈出,臣也十分高兴,为陛下的江山高兴。”

没人想见君臣离心,可她原本就厌恶这个深深的宫墙,太多事情也并非她所愿。

顿了顿,霍缨道:“陛下,臣何时可以启程回南疆?”

既然没人想见到她,那她自己主动请缨下放自己总是可以的吧?

然而慕容武冷冷地反问:“你就那么想回南疆吗?”

霍缨眉头神经质地一跳,觉得这句质问毫无理由,这无端的忌惮几乎压得她心中有些愤怒,却堵在咽喉里无法言说。

“如今北燕和南晋俯首称臣,承诺年年进贡,他们要休养生息,今后大概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有什么战事了,这一两年实在是辛苦你了,此事不着急,你留在京城也无妨。”慕容武缓和了语气,“阿缨,你年轻,又是女子,边疆那地方不适合你。”

慕容武常年留在后宫里,见过太多柔媚无骨、弱柳扶风的女子,在他的心中,女人从无站在朝堂之上的一天。

然而这一次霍缨进宫,他几乎是为之一震,年轻的信阳侯虽然身形纤细一些,模样比常年吃沙子的将军更好看一些,可除此之外,她的气度举止、言行谈吐,无一不是当年老信阳侯的样子。

慕容武记得那个人年轻时候的样子,和现在的霍缨一样,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是天生的军事作战天才,出奇的能打,志向高得惊人。

霍家的人似乎世世代代,永远都是那个样子。

这让他又怀念又恐惧。

怀念的是故人的影子,恐惧的,是另一个军心在握的年轻人的出现,他自己已是日薄西山,可霍缨才二十出头,还有大把的时间把凤屠军变成她自己的亲卫军。

好在对他来说,霍缨是个女子,有更多的理由可以控制打压,今天自从霍缨走进来开始,他就没有叫她“信阳侯”抑或者“霍将军”,仿佛是要靠着旧日里那点故人之情把她囚困起来。

慕容武:“阿缨,你可有心上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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