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窄路,树影潇潇。暴雨倾盆,车辕疾行。四牡騑騑,六辔如琴。
马蹄溅泥飞驰,奢敛的车身盖在暗沉的黑云下,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纵使良驹步履稳健,怎奈山路崎岖,车身颠簸摇晃不止。
当然,身处车内的人亦不好受。
高大宽敞的车厢布局极佳,起卧之处垫着厚实的软织,车踏铺就绵柔的氍毹,入足温暖驱寒,再加上帷幔严丝合缝遮住窄窗,确保私密性的同时,也使雨气一丝不露,车内到也不显闷热。
只是,这车内的气氛却不太好。
段暮染自入了车厢,便一言不发,他挺身端坐,凸出的肚子沉沉搁在腰前,身后也不倚着物什,背脊如松似竹,在贴身的衣衫下更显身骨单薄。
沈妙颜见他如此,无奈地笑着贴过去,轻哄着,“怎么了这是,又恼脾气。”
说着她稍扯了扯,让他往后坐一坐,靠着软垫舒缓。要是任由他继续端坐下去,别说他的肚子能受得了,腰身也要废了。
段暮染不想理她,但没坚持,毕竟身子重,坐久了确实很累,后腰一阵阵儿泛着酸麻,连带腹侧也有些疼。
身子沉重不比平时,即便怄气,也得找个舒服的姿势怄。
沈妙颜见他不理她,越发乖觉地去扯他的腰封,她倏然两手环过他,离得极近,鬓边碎发捎在他的面颊,引起一阵直窜心窝的微痒。
她摸索着腰封的环扣,因看不见解得也格外慢,虽说二人之间并未紧贴,那强做高冷姿态的人还是能闻到一缕缕清香扑鼻,以及听到不知是谁发出的心如撞钟似的响声。
“......沈妙颜”他忍不住开口唤她,但因生气,唤了全名。
“哎。”轻轻巧巧一声应答从身前传来,如一枚珍珠,丢进玉盘发出的脆响。
显然,这人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轻咳一声,顺势抱住她的身体,这下,连仅有的一丝距离也不见了,闷声闷气地说:“你又气我。早同你说过,不要离他那样近。”
他声音低而委屈,像是受伤的小兽,眼巴巴地求安慰。
沈妙颜任由他抱着,继续摸索着环扣,叹了口气说,“方洛看起来挺辛苦的,你没到他那个月份不知其中辛酸,方才我摸了摸他的胎位,好似还未正过来,临近产期,若是正胎不及时,极易引起难产血崩,好歹也是两条人命不是,你真放心将这个被你救下来的人置身水火?”
说罢,她仰首眨眨眼,看着他一动不动。
段暮染被她盯着,有些耳热,轻哼说,“这不让他跟在后面了吗?”
“送佛送到西,殿主大人,大人有大量。”她将腰封一松,直觉身前的肚子顷刻间挺了出来,暖热温软的顶在她身前,胎息安稳,胎儿似在休息。
她撤出手,抚摸着圆润的胎腹,刚想说要不要帮他按摩一下,即刻听到风雨中“嗖嗖”两下破空声传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二人陡然滚落榻下,段暮染翻身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便听外面如影厉声提醒:“主子,有刺客。”
方才那两声破空箭矢,尽数被如影挡下。
段暮染眸中微沉,“躲在这儿,别出去。”
“不行,你这样......”
“呵,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宵小之徒,竟敢与我交手。”段暮染敛去一身温润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厉无情,他拿起她手中刚松下的腰封,动作麻利地系在腰上,广袖一挥,撑伞而出。
只见数十名黑衣人将两辆马车团团围困。
如影已解决了其中三人。
“主子,交给属下即可。”
段暮染冷声吩咐:“你护着她。”
剩下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