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就只响了那一声。

古嫣和华晓岳对视一眼，谁没敢贸然探头出去查看，一来听声音枪响的位置似乎距离自己并不远；二来这园区空旷，这样大的动静还激起了一阵回音，如果这片园区里面真的有夜半鹊的人，只要不聋，估计也该听到了。

谁开的枪？

华晓岳立刻联系刚才避进掩体的战友，得到的答复是：除了那声枪响，并未发现其他异常，队友也都在。

古嫣掏出望远镜，将倍数调高，可看了一圈，都像掩体里面那些人的说法一样，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古怪的机器人，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

宋兴琛跟着孙雪洁去接应乌鸦，鸟巢给了他们乌鸦落地后的坐标，但奇怪的是，他们达到之后并没有发现动静。搜寻一圈之后，甚至连有人落地的痕迹都找不到。

孙雪洁当机立断，对着副队长：“即刻联络鸟巢！”

副队长紧握着通讯器，手指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发白，“联系不上。”

还不等孙雪洁发问，副队长立刻解释：“其实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信号有问题了，但是想着可能是距离信号站太远了……”

“低级错误。”孙雪洁侧过头，不再看他，语气依然平稳，“鸟巢就在我们头顶，除非他们返航，否则信号不会出问题。”

那个副队长紧张的表情松动了下，本以为她会直接训斥，没想到她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宋兴琛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挥另外两个人搭建临时信号台。在来之前，他并不了解孙雪洁这个人，或者说，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过。孙雪洁隶属第五集团军，战略支援部队，跟李霞一样属于驻地太空军，基本不会上天。

但他总觉得孙雪洁身上有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级和身份的亲和力，甚至看不出是个军人。在这种情况下，换成任何一个人当队长，就算不开骂，高低也得斥责几句，没想到她只解释了两句，仅此而已。

宋兴琛在心中暗想，这可能就是服役时间长，经历过一些风浪之后的淡然，遇事不慌不乱，自己应该向她学习。

“小宋。”

听见孙雪洁喊自己，宋兴琛立刻立正，“在！”

“小唐他们已经去组建信号台了，你和副队长，跟我一起去探前面的几栋楼。”

宋兴琛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好。”

三人沿着掩体往前走，孙雪洁走在最后面，宋兴琛侧头看路的时候，余光发现她一直在拨弄信号仪，不管在哪里，跟总部断联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这工业园区虽然荒废多年，但依然看得出来，当初在建造的时候，也是花了一番心血的。路边的标牌采用的都是当时最先进的自主导航技术，还有铺设悬浮高性能轨的痕迹，他看见有段没拆掉的轨道，用钢印烙着一个“Y”，字母的周围用云朵状的线条圈起来，还是云舒集团的产品。

宋兴琛看着轨道的连接处有细小的型号标志，便稍微凑得近了一点。

“别碰那些东西！”孙雪洁叫住他，语气急切：“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谁都不能保证这上面没有变异的辐射污染物。”

“是。”宋兴琛本就没想碰，但与其跟她解释，还不如就将其当做长官的命令。

孙雪洁似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口气不太好，又温声解释了几句：“由辐射造成的变异病，不是靠几只疫苗就能攻克的，我比你大几岁，看过这个园区的相关资料，当年这里发生连环爆炸，封锁期间有人进来偷窃，结果染上了变异病，没过多久就死了。”

宋兴琛点点头：“嗯……”

这里本就是工业园，从云舒集团的高性能轨不难看出，这里在建设时期投入了大量资金和设备，没损坏的设备就算是二手，也能卖出不少钱，发生偷窃事件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当年也大肆宣扬过变异病毒的高度危险性，从后来的医院采访来看，这些偷盗者在来的时候也穿了防护服，只是他们没想到辐射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强。

可见这些夜半鹊将这里作为临时据点，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至少抱着鱼死网破，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心态。

孙雪洁神情凝重，“不是我非要吓唬你，是我见过得这种病的人，非常痛苦，他们……”

“队长！有信号了！”副队长语气激动。

“冷静。”孙雪洁表情立刻肃正起来，她看着屏幕上面的波段，确认道：“确定是我军内部的吗？”

“已核对过所有的信号节点，确认无误！”

孙雪洁听他如此保证，这才点开波段下方自带的翻译功能。那则不知谁发来的消息很简短，只有一个坐标和几个字——

发现目标，速至。

“初步断定发消息的是乌鸦组。”副队长轻声问：“那我们现在去吗？”

“去，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势单力薄，如果能跟队友汇合，也方便下一步的开展。”孙雪洁几乎没怎么犹豫，她对着副队长，“你去把剩下的队友也叫过来，我们在园区C地块的花坛旁边集合。”

“是！”副队长行了个军礼，转身便走，回去喊人。

这次行动从最开始就可以说是各种不顺利，宋兴琛甚至有种跟这个任务犯冲的错觉，队员之间不能脱离视线范围，也不能断开联络，不然就会彻底失联。

“走吧小宋，我们去跟乌鸦汇合。”

“好。”宋兴琛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却神使鬼差地回头看了副队长一眼，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萌生出想喊住他的冲动，可为什么要喊住他，喊住他要做什么，他还没想明白，便迟疑了一下，而正是这一瞬的犹豫，成了他跟这位副队长活着时候的最后照面。

因为他回去能看到的，只有队友们的尸体。

说回刚才那一声突兀的枪响。

自那一声之后，再无动静。但古嫣是个急性子，对于这种未知的危险，比起恐惧，更多的是想要打探清楚。

所以她选择了主动出击——当机立断，拔枪就往外跑。

古嫣不是个会后悔的主儿，但等她回想起这件事仍然会后怕，也庆幸当时华晓岳拉住了自己。

“怎么了？”彼时的古嫣不知道华晓岳的意思，她困惑地看着他拉住自己。

“先解决这俩机器人。”

古嫣看着那排从闪烁到常亮的指示灯，做了个割喉的手势，“你要怎么解决？”

华晓岳摇摇头，“给它们重新编程。”

“别开玩笑了哥。”古嫣有些无奈，觉得还不如物理解决，“先不说咱们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就说这俩机器人，型号、出厂、性能几乎一无所知，还破烂成这个样子，要怎么重做内部系统？”

“你忘了，哥是北信大的，玩的就是这个。”华晓岳将自己的通讯器摘下来拆开后壳，从里面捏出芯片和电池，然后跟微型终端外接在一起。

终端显示屏立刻黑屏，就在古嫣担心的时候，显示屏重新亮起。

古嫣看不明白他的猜错，但是认识那枚形状怪异的芯片，不敢置信：“这是924骇客系列？”

骇客系列，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却是商店里面正经发售的，以信号覆盖面广和速度快而著称。

“对，不过这是改良版，比之前的速度要还快。”他手指翻飞，以极快的速度输入一串很长的代码，若不是看着华晓岳胸有成竹的模样，古嫣都以为他在乱敲键盘。

敲到第三行的时候，古嫣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

“□□。”华晓岳嘴上解释着，手上却不停，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这是我们自己研发的。”

说话间，这串代码已经敲到了第五行，华晓岳：“别急，就快录完了。”

代码一运行，那俩破破烂烂的机器人居然启动起来，而且丝毫没有任何卡顿，甚至还有自我修复功能，将那一圈露在外面的红色电线全部卷了回去。

“好厉害。”古嫣由衷地赞叹道，“这么牛的□□，都可以申请专利了。”

“那可不行。”华晓岳神秘地一眨眼，指挥着这俩机器人开启隐身模式，麻溜地滑下楼，“这代码知道的人不多，可是我们那一届几个学生共同研发的，用来黑进老师们的……的……呃。”

“我懂。”

这有什么不懂的呢，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嘿，这居然是个战争机器人！”华晓岳指着屏幕，“你来看，这是军工的专属代码，全球十七个军工厂的代码我闭着眼都能默写出来，不过这个加了两层密码，我看不出来是出自哪里的。”

知道军工厂的代码，就能知道这里的事情，从而摸清楚这里面的大概情况。就算是云舒集团和姜氏集团，虽然打着民营军工的旗号，也只是代加工厂。他们出厂的全部军工设备，在投入使用之前，都是需要反复检查的。大到类似战争机器人，小到防风护目镜，都是如此。

“能解开吗？”

华晓岳啧了一声，“能是能，但现在不行，我手中的设备太少，这起码得三台这样的机器同时工作才能解开。”

“没关系。”古嫣安慰了一句，“全球十七家军工厂，万一这铁哥俩不是正经军工厂出来的呢，如果是哪里的黑作坊，就算看见了也没用，所以我们——”

古嫣话未说完，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汗毛陡然立了起来，还没等她回头，就猛地按住华晓岳的肩头，两人一起蹲在地上。

与此同时，隔壁那栋让队员暂时落脚的楼，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