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他们三人已经穿戴好防护服，系上安全带，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宋兴琛跟古嫣分别负责战舰的总指挥和辅助，姜昙华坐在他们身后偏中间的位置记录战斗参数。

姜昙华的椅子是能够小范围移动的，这方便他能看到战舰内部各个显示屏上面的数据。

罗金鳞的声音再次在广播里响起：“现在你们所乘坐战舰的全部坐标和方位都在显示屏上了，启动战舰预热系统，你们会在三十秒之后划入轨道。”

宋兴琛之前上学的时候就知道罗金鳞，他是国航总部最年轻的实操课教授，曾经获得此项学术最高的世界级奖项，据说跟军属和政界的几位大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曾经支援过绿头鬼病毒疫苗的研发制作，为其提供了战舰巡航支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罗老师因为性格和过于严厉的教学风格，曾多次在学生讨厌的教师榜上位居榜首。

宋兴琛固定好自己的位置，然后仔细检查手边的两台瞄准镜。

古嫣掀开启动按钮上面的罩子，一巴掌拍了下去，宋兴琛知道，她还在赌气刚才罗金鳞的通报批评，姜昙华刚连接好他们三个人的终端，调出全部的战舰方位和掩体坐标。

“我总觉得这个瞄准镜有点不对劲。”古嫣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虽然这种训练用的战舰跟实战的差别不大，但这些基础设备的功能完全不能用，可能还不止瞄准镜……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只给这几分钟检查，就是不想让我们太快发现。”

“估计也是为了锻炼我们随机应变的能力吧。”一般这种小型战舰的瞄准镜有三个，每个驾驶员都有。

古嫣那个是主镜，各项功能都比另外两个完备。

现在的瞄准镜早就不是前地球时代打枪打靶那样需要自己瞄准了，只要输入指定坐标，就会在这个范围内自助追击敌人。面前这个架在电磁轨道炮和近轨道加速系统上的瞄准镜，却是没有追击功能的，换句话说，需要他们自己锁定目标了。

“他应该取消了我们的自主追击权限。”宋兴琛侧了身子，从右手边勾出一架望远镜，“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这次演习的武器指标就那几个，电磁轻机枪、电弧光能炮之类的。”

“还说不让我们参考战舰参数，这就算记录下来了也不完整，压根连参考价值都没有啊。”姜昙华轻轻叹了一口气。“罗老师甚至连双向沟通都关闭了，只能等他单向联系我们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他们的座位发出轻微的颤抖，在晃动了一下之后，滑入了模拟出来的太空中，虽然他们理智上知道他们还在学校的实操室里，但感官上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宇宙的存在，甚至还出现了失重和耳鸣的感觉。

宋兴琛第一时间开启了隐形，也就是不让其他战舰的探测波检测到，虽然他们这些学生一个都没有进入过太空。但一进入未扫描过的区域就要在第一时间开启防护罩和隐身装置，成了默认的守则。

因为自从《太空法典》颁布后，规定了进入太空的最低年龄不得低于二十三周岁，之前的年龄是十八岁，却因为一场意外调整了年龄下限。法国一个经营民用航空公司的富豪，非要在月球旁边的空间站里给自己十八岁的女儿办生日宴会，结果这个小姑娘因为培训的时候不上心，刚飞出大气层就自己的呕吐物活活噎死了。

自那之后，法律就将年龄增加至二十三岁，还要通过一系列专门的体检和体测。

就连古嫣这种家里面历代从军的，她也一次都没有进过太空。

宋兴琛很快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这种演习上学的时候也有过几次，但是那会只是跟同届的比赛，最多不过五六十个人，百来十号人的场面还是让他有点紧张。他悄悄地在衣服上擦了一把汗，既然没有了自主瞄准，那就只能靠自己来瞄准了。

之前主副驾驶的分工，都是主驾驶在机器和人工智能的辅助下单独操作，副驾驶只负责检查和维护工作，但这次他们的分工要重新分配了。

他来负责瞄准和追踪，古嫣那边负责主操控和攻击。

宋兴琛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冷静，将能拓宽视野的眼罩戴在脸上。这个也是近几年校准瞄准的产品之一，是现在最大的军工厂民营制作商的产品，好处是操作简单高效，弊端是没办法过滤掉更加精密的屏蔽，不过应付这种演习绰绰有余。

他很快在一堆太空垃圾中间锁定一艘飞船，这时候古嫣的主操控面板上出现一串代码，是那艘飞船释放出来的干扰信息，姜昙华那边立刻开始数据分析，只要跟战舰的数据吻合，很快他们就能打出第一发炮弹。

因为三人的耳机是相通的，所以宋兴琛能听见古嫣因为紧张和激动加快的喘息声，这种激增的肾上腺素对作战可不是什么好事，刚想开口提醒，那边姜昙华先开口了：“主驾驶调整呼吸，数据分析完毕，副驾驶再次确认打击坐标。”

“目标锁定，在15个射程单位范围内，推荐武器使用……”宋兴琛在脑子过了一遍这艘小型战舰上的所有近程和远程武器，春风系列导弹适用于无障碍打击，光能炮适用于阻挡物较多时候的打击，再辅助电磁干扰，这第一艘不敢贸然出击的战舰就能成为他们即将告捷的首战。

宋兴琛：“春风导弹，从1号发射架上发射，然后开启反追踪系统，就可以直接跃迁了。”

结果他话音未落，那边导弹就已经滑出发射架，然后一声招呼都不打瞬间跃迁。

宋兴琛跟姜昙华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彼此的耳机里交相呼应，尤其是跃迁带来的失重感，让他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顺带着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顿时感觉满嘴血腥味。

这姑娘，不亏家学渊源，形式作风都这么不客气。

但宋兴琛很快就意识到古嫣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这艘被识别出来编号19的战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太空垃圾的掩体里钻出来，跃迁至他们刚才的位置上。而且通过副驾驶的操作台，他看见对方居然不是一艘，刚才古嫣只击中了一台，还有两台。

“我去……”宋兴琛下意识骂了一句，手上没敢停，立刻标出另外两架战舰的坐标，识别出来的编号是18号和2号，“以为这是打游戏吗，怎么还组起队来了？”

古嫣分出一块屏给宋兴琛，同时开始电磁炮的预热，“这几个都是我以前的同学，就这种万年不变的操作风格，抬屁股我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

“根据对方的预热产生的振幅频率，估计是直接准备把我们一锅端了。”姜昙华把数据发给他们俩。

这种小战舰是没办法一锅端别人的，但是两架在一起这么近距离的攻击就很难说，就好比两只麻雀斗不过一只老鹰，但两只麻雀对上一只麻雀的胜算就不言而喻了。此时此刻，他们仨就是那只落单了的麻雀。宋兴琛将坐标和参数都输进操作台，尽可能地对准这俩战舰，刚开局就组队要踢他们出局，八成是冲着古嫣来的。

宋兴琛略有些无奈，这妮子以前在学校肯定没少得罪人。

“我们的射界和距离都有限，春风导弹的精准率高，但是耗能太大，就算击中我们也后继无力，短时间内连近距离跃迁都做不到。”宋兴琛没敢再把主控权完全交给古嫣，他刚才不小心咬到的舌头还在痛，“这艘战舰的双联轨道设计得不错，不要用单发，直接两颗导弹扫过去，既提高射程覆盖率，又不会对耗能有太大的影响。”

古嫣顿了两秒，松开握在操纵杆上的手，打开了双联轨道，宋兴琛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专断，但好在能听进队友的话。他又朝着姜昙华说：“老姜，你把加速环打开，参数先不要记录，我觉得罗老师应该不只是暂停了自动瞄准的使用权限。”

要在短时间之内击落两架战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还在多种操控指令都被限制了权限的情况下，这样的演习还不如让他们拿着冷兵器决斗。宋兴琛修正了一下路径，刚才双轨导弹只是稍微掠过2号的机翼，但这两架飞机似乎不准备同生共死一起殉情。

2号像是挡箭牌，这边被击落，那边18号就能在他们下一轮预热的时候，趁着时间差的空档开黑枪。

古嫣当机立断立即找掩体，想着至少能撑过一次攻击，但是看来对面两艘战舰多少也能摸出点古嫣的打法，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滑着绕圈。如果被绕到视觉盲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种小战舰因为体积小，承受不住武器端口高速对准的力度。所以他们也只好陪着兜圈子。

姜昙华再次提醒古嫣：“静心。”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宋兴琛侧头去看这个雏鹰一样的女孩，只见她闭了闭眼，有点孤注一掷：“副驾把防护罩开到最大，然后瞄准2号，不要管18号，给我调出……”

这时警报声骤响，宋兴琛的副驾操控台上出现整艘战舰的即将受到打击的部位，旁边预测的损坏率却迟迟没显示。连预警的受损打击率都取消了，看来这次真的要直接上刺刀了。

“给我调出重力场导弹的权限！”古嫣的声音响在耳机里，在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中猛地一拉操纵杆，战舰立刻向上升高了五十米，险之又险地避开对方的攻击。

宋兴琛下意识将图标移到屏幕上，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这没在允许使用的导弹范围内，直到系统弹出提示框，“古嫣，重力场不在可允许使用范围之内。”

“输入密钥5382752。”古嫣报出一串数字，又陡然向左侧闪避，“难道他们组队下黑手就是在允许范围之内吗？”

也不知道罗老师那边会有什么说法，宋兴琛忐忑不安，这完全就是作弊啊。

姜昙华停下输入参数的手，把自己升起来，“他既然没从外界断掉我们的精神连接，那就说明他默许了这种行为。”

宋兴琛平复了一下心情，想起刚才想问的话，他转向古嫣：“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他们跟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什么，都是以前结下来的梁子，这帮家伙还挺记仇。”古嫣活动了因为紧绷而酸涩的手臂肌肉。

“……”

她不说宋兴琛也知道，就古嫣那张嘴和处事风格，噎死气死个把活人不是问题。

重力场导弹的威力不可小觑，十分钟之内两台战舰纷纷熄火，里面的六个人同时断掉了连接，看着彻底消失在作战电子屏上的坐标光点，右上角的战舰总数少了两个，宋兴琛这才真正放下心。

首战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