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全起了一根烟,这已经是他来这场聚会后点的第三根。
他刚将烟夹出来,旁边小赵就殷勤地给他点火,笑容尴尬又讨好:“胡关已经在催促吴姐那边了。这次点的女的是个学生,有点不情愿,听说已经教训过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我前两天也过来瞧过了,那女的不化妆时候最好看,瞧着清纯。”
王章全在听见“学生”两个字时下意识蹙了下眉,小赵感觉到他情绪不对,试探补充:“是王少爷您最喜欢的类型?”
王章全暗灭烟,脸上有点痒了他摸摸新长上去鼓鼓囊囊的油痘,心中不耐情绪尤甚,一方面是学生两个字勾起令他不安的某件事情,另一方面则是隔壁桌子坐的人,
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卢世辉。
没想到这家伙也会到这里来,他不是只知道在学校混势力帮派和人打打架吗?哦对,他那个爱趋炎附势,谄媚讨好人的妈妈是在这里工作的。
王章全对这个弟弟是轻蔑的,他在外面再有派头,回到家里依然可以被冯会芳那女人训成猪头,这种怕女人的家伙,他不觉得以后会有什么出息,更不会威胁到他。
不过,除去必要的家宴,他不想和这家伙共处一室。
他没了兴致,嘴角下撇,将烟按灭:“我去趟洗手间。”
“王少爷这是?”
“没事,不用跟,你们继续玩。”
赵兆和胡关面面相觑,这酒局还没开始,主角先走了,还玩什么?
“不用管他!”
钱宇猛地灌了一瓶酒,也下了脸色:“什么东西!”
这话旁边两人可不敢接,钱家和王家是合作伙伴,这两位少爷可以起冲突,他们却不能。
钱宇是恼了。钱家势力虽然不如王家,但他在家也是做惯少爷的人,干不来这种被下面子还热脸贴冷屁股的讨好,见人走了,忍不住又骂几句:“他以为靠着自己老爸大少爷的位置就高枕无忧吗?胆子又小又懦弱,以后也是给人当垫脚石的!”
这话声音大了些,是说给旁边卢世辉听的。
王家有意隐瞒私生子的事情,可圈内有点关系的人都清楚王家两个儿子的事情。他钱宇讨好不了王章全,还不能讨好另一个吗?
就王章全这副倭瓜相,未来王家是谁做主,还不一定呢!
“你好,请问是079号桌点的陪酒服务吗?”
一个清冽不失温柔的女音从旁边传来。
钱宇回头,发现是个陌生的粉发女孩,他不客气:“你是谁?我点的人可不是你。”
“小莉她突然肚子疼,吴姐说让我帮忙接一下班。”
钱宇当即笑了,“她不愿意,临时换了你?你就愿意?你会喝酒吗?”
他扫视女孩上下,她穿着略显宽松的白色制服,身材干干瘦瘦,但脸蛋圆润饱满,尤其是一双水色的杏眼,黯淡的灯光下也不失神采,反而显得精神奕奕。
“坐吧,”他随意点了点身边的位置,“会喝酒吗?”
“会的。”
女孩端端正正坐在他身边,左手像小学生般规规矩矩在膝盖处放好,右手却抬起来,力道很轻却不容置疑地拂开男人朝她肩膀伸过来的手,
她敢拒绝他?
钱宇蹙了一下眉,随即又笑了,看来也是个不愿意的。不愿意才好,不愿意的更好玩。
他从桌面上拎来一瓶红酒,打开瓶塞,递给女孩说:“挺有骨气的嘛,那让我瞧瞧你的决心,这一瓶你喝完,一口气。”
许一冉将红酒接过,抱在怀里,凉冰冰的酒瓶让她手指尖起了微微的寒意,浸着汗,她说:“几位少爷,单纯喝酒未免有点无聊,不如玩点别的?”
“哦?”
她从黑色桌子下的抽屉里翻出一副纸牌,缓缓推至桌面:“24点几位少爷都会吧,输的人真心话或大冒险,做不到就喝酒。”
女孩用指尖划破包装,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推开纸盒盖子,将内里的扑克牌倾倒而出,她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态度勾起几个男人的好胜心,
钱宇眉梢挑起:“你都选真心话怎么办?”
许一冉定定看过来:“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敢问,我就敢答。”
他来了兴致,眼神兴奋:“大冒险让你脱衣服,你脱吗?”
挑逗又放肆的话随着他散漫的眼神向下逡巡,落在她姣好的脖颈间,他比她高、比她壮,身边还坐了两个和他一样蝇营狗苟的家伙,四面环绕,她像是落座在狼群中被森绿光芒包围的绵羊。
绵羊软软迎上豺狼的目光,不闪不避。
她抬起一只手,随意解开领口最上面的蝴蝶结纽扣,领口微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她听见对面坐着的人吸溜的一声口水猛咽,她单手捧着脸,漂亮的杏眼中闪过不屑:“几位少爷一会应该比我更有勇气吧?”
“好!那就玩!”
钱宇开怀大笑。
他没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只是用实际行动对他的问题做出回答。
张扬的粉色碎发在斑斓的灯光下飞扬,摸上纸牌的一瞬间,许一冉眼角弯弯。她数学极好,大学四年,靠这一手纸牌游戏杀遍院系无数,几无败绩和敌手,应付几个纨绔混混而已,她不会输。
就算输了,还有planB、planC……
她要做的目的,也不是和这几人玩游戏赌输赢,而是挑起兴致、拖延时间。
只是有的人似乎忘记了这一点。
“咳咳!”
刻意压低声音装出来的咳嗽声显得奇怪又突兀。
许一冉用余光瞥向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口绕到沙发边的男人:陈几默这家伙,这是要干什么啊!
他站在她斜后方的位置,隔着不透光的茶几和黑色的沙发,脚尖抵上她的后脚跟。隔着鞋子感受到他的触碰,许一冉大气也不敢喘,她不敢回头看,也害怕身边坐着的人从陈几默身上发现端倪。
他们在对方的地盘上,最好能在警方到来前避免冲突、或是控制冲突的规模。
她悄悄将脚挪到旁边的位置。
陈几默跟了过去,这次没挨着她的脚,他抬脚直接朝她后脚跟踢了一下——
嘶!
担心就担心,对她动什么脚!
许一冉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扣着沙发皮才忍住回头揍人的冲动。可还是好气哦,许一冉不甘心,缓过脚后跟的疼痛后伸脚在沙发下面探寻,等碰到后面的鞋子,毫不犹豫就一脚踩上去——
“嗷!”
钱宇从沙发上跳起来,脸涨得通红:“谁?是谁踩的老子?”
默默低头装作洗牌的许一冉:“……”
钱宇狠狠瞪了一圈,没找到元凶,气得朝理他最近的赵兆踹了一脚。无辜躺枪的赵兆气得拧了一把胡关的大腿:肯定是这家伙故意害他!
胡关不动声色地又拧回去,两人就这样隔着茶几开始互掐,后来又扳起手腕,争得脸红脖子粗……
“够了。”钱宇不耐烦,“还玩不玩?”
两人悻悻收回已经青青紫紫的手。胡关还好,以为是赵兆在钱宇那里吃了瓜落,便想拉他下水。赵兆却反应过来,其实离钱宇最近的还有那个女人,不会是她……
赵兆又赶紧摇摇头,这女人从刚才就开始坐在旁边乖乖洗牌,洗完牌也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等他们打架,看着也不是个挑事的性子,她对他们动脚,谅她也不敢。
只是……
赵兆缓缓回头,胡关凶狠瞪过来,目光气恨依旧。
也不像他啊?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害的他出丑?!!
赵兆心里过了一圈人,最后还是自己将这口气憋屈地咽下。
*
24点的游戏说来简单,一人手里起一套牌,每人抽出一张放在桌面,凑齐四张牌、四个数字,以加减乘除的方式计算牌面,最先组合成答案为24的人取得一轮胜利。
许一冉太熟悉,她眼睛盯着牌面,几乎在纸牌刚放下去的时候就想到答案。
但她并没有立刻抢答,而是观察着钱宇等人的反应。他们皱眉苦思,她便装作不知,可他们一想到答案,她总会是第一个将答案脱口而出的。
游戏进行三轮,
她赢了三轮。
钱宇脱掉一件花色衬衣,他上半身只剩最后一件白色背心,两个肩膀冷飕飕地露在外头,舞厅里开了空调,臂膀上起了一层鸡皮。赵兆和胡关更可怜,他们本来穿的就少,上衣已经脱完了,露着白花花的上半身坐在沙发上,路过的人都要额外瞅一眼。
尴尬、羞恼,反复输掉游戏的挫败让他们涨红了脸。
面前这女人也太可恶了些,她正用实际行动回应钱宇的问题,
“大冒险让你脱衣服,你脱吗?”
现在脱衣的人变成他们,脱得光溜溜的。
赵兆忍不住和钱宇小声嘀咕:“我们不是来玩的吗?怎么好像变成被玩的了……”
“艹!老子怎么知道?”
钱宇气得踹了一脚桌子,茶几上的玻璃面发出咣当的震响。
他钱宇就没做过这么丢人的事情,输给一个服务员,还当众脱衣服,被过路人像看小丑一样盯着……
这些,都是拜那个提出这场游戏的女人所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阴冷地瞪向身边的女人,她刚新赢了一局,面上不见几分开心,只是平静地将桌面赢走的纸牌收起,手上初始的一小叠牌已经变成了一大把。
她神色还像来时一样乖巧,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半分温顺:“几位少爷刚刚又输了呢,这次还是老规矩选大冒险吗?”
“不,这次选真心话。”钱宇冷冰冰地磨牙,森森开口,“最好能问问一会我需要你怎么服侍我?”
她赢得多又如何?
她只是他花钱点的,一个陪酒女而已。
“哦是吗?”
许一冉面色不变,张娜比她漂亮,大学时候遇到过几次这类普型男,她也教过她两招应付他们的办法,她让她学,试了几次她都羞于开口。
可现在,许一冉靠在沙发上,回忆好友当时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眨眨眼,娇俏地开口,
“那你说说看,你最短的一次,有撑住三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