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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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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人直闹到子时才散了。

云闲在卞锦钊的密切监督下,严辞拒绝了任枫“怕黑要一起睡”的请求,但还是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丈夫那样,单腿蹦着将他送到房门口。

反正就在隔壁。

夜晚,万籁俱寂,江风轻拂,江水汹涌而又平静,众人在不规律的浪声中酣然入梦。无人知道,一滩不成形状、似溶非溶的阴影自船底向上攀爬,滑入船内。

云闲今儿闹累了,陷在有龙鳞香的被子里睡得香甜,翘起的唇角有花蜜溢出,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腥甜的江风自他头上半开的窗子钻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那一滩绵延不断的黑影。

它在地板上汇聚,逐渐黏连堆积成一个半人高的暗影,那粘稠的声响,像有人在屋里用力搅动一坛打好的糍粑。那暗影蠕动着,一部分像床头缓慢延伸,缠上床头放置的匕首,拖动时,刀鞘掉到地板上磕出一声轻响。

若云闲此时醒来,定会被这诡异的一幕吓昏过去。可他警惕性约等于无,没醒,只是砸吧砸吧嘴,又沉沉睡了过去。

匕首被那暗影幻化的触手牢牢控制,向云闲靠近,一瞬间这柔软的活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对准其胸口猛刺下去——

一声脆响,匕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掉落,而被子下似有红光闪烁,它掀开被子,那光竟是从他体内发出的。

若这暗影长了脸,此时脸上一定是个惊讶的表情,它似凝固片刻,仿佛在艰难地思考,而后有了主意,又开始蠕动起来,向上堆积,越来越高,在黑暗中慢慢生长出人头,颈、肩、手、胸、腿......短短半个时辰,它已彻底完成了人形的转变。

他站在床头,缓缓低头俯身,滞涩的关节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机械的声响,而后慢慢伸出一根与常人无异的手指,触上云闲的额头......

天亮了。

云闲被一阵头痛惊醒,醒来后更觉头痛欲裂,像针扎,像蚁咬,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搅,恨不能以头抢地。

“啊啊啊,”云闲在床上抱头打滚哀嚎:“不是腿疼、胸口疼就是头疼,是天将降大任于我还是怎么的,能不能让我过一天安稳日子!”

云闲滚了一会,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忍痛穿衣、穿鞋,脸上有种摆烂的癫狂,絮絮地骂,脏话中透露着生疏:“疼你奶......你奶奶的,有种你就别停,疼死我拉倒。或者......或者待会胸口疼的时候你俩比比,看谁更厉害!”

此言一出,头痛立即好了,好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好像趋避胸口疼的锋芒。

云闲:......还挺识时务,胸口疼确实更要命一点。

他问铜镜里头乱七八糟的自己,板着脸审问道:“你昨日干嘛了?”

乱七八糟的自己回答:“甚么也没干。”

“那头怎么疼得这样厉害?”

“可能是你昨儿看人家的大体格子看得兴奋了点,针眼长进脑子里了。”

云闲朝铜镜泼了一把水,见铜镜里头的人扭曲模糊起来,他才满意转身。

自问自答聊生气了可还行。

由于毫无征兆,毫无缘由,所以云闲合理怀疑昨晚有人摸黑到他房间里揍了他。

他往门口走,边走边推翻自己:别胡思乱想了,定然不是,谁能这么缺德呢?何况我又没招惹谁。

云闲迷蒙地拉开房门,正巧撞见卞锦钊经过,目光陡然凶狠:是他!一定是他!昨天就凶巴巴,或许是记恨我咬了他一口,气不过,夜里偷偷到我房里来,用他那粗壮的手臂,捶了我的脑壳,不然不会这么痛的。

云闲越想越觉得对,甚至于脑补出卞锦钊揍他的画面,怎样摸进他房间,走近他床头,揍他时肌肉是怎样鼓胀,青筋是怎样暴起,历历在目,仿佛他当真亲眼见到了。

卞锦钊不知道云闲今日抽的什么风,还是说他其实已经疯了,狐妖到底还是伤了他本就不大聪明的脑袋瓜。

云闲整个人乌七八糟的像被飓风刮过,鞋子左右脚穿反,衣裳下摆不羁地塞在亵裤里,从背面能看到他两条笔直的长腿和两瓣浑圆的屁股,拢在轻薄的亵裤中,走起来那模样别说了。卞锦钊这样波澜不惊的人物,托他的福,此时下巴也快砸到脚背上。

卞锦钊强硬地将云闲拖到一边,之所以拖,因为云闲挣扎得厉害,好像他要对他做什么一般。

卞锦钊替他将衣裳扯出来,还未来得及给他整理一番并询问怎么回事,脸上就猝不及防地挨了他一拳,而后挣脱他一溜烟跑了。

这一拳不似往常那样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卞锦钊摸着自己火辣辣的唇角磨了磨牙:“莫名其妙。”

当然很快卞锦钊便发现,这还不算最莫名其妙的。

此后他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能发现云闲盯着他,暗戳戳的,用那种警惕、审慎的目光,像盯犯人一样。卞锦钊一回身要来捉他,他就开溜,一个瘸子动作倒比兔子还快。

用膳的时候,卞锦钊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论云闲怎么盯,他都自顾自地吃自己的饭。

云闲疯了,他不能跟着他一起疯,不然他们苍岑派就毫无指望了。

云闲死死盯着卞锦钊,筷子扒了几下没扒上饭,吃了一嘴空气。低头一瞧,忽而发现今天的饭菜很快就见底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卞锦钊秀色可餐罢。

云闲很清醒地问祁越:“今天的饭菜怎么比昨天的少些?”

祁越:“啊,你师弟打过招呼了,你的饭菜分量以后都会比别人少些。”

云闲以为是任枫,毕竟他昨日吃伤了,谁知任枫闻言不满道:“二师兄怎么不替我说说,我也吃不完啊,成日吃这么多青菜,我真要变成兔子了。”

云闲一怔,望向淡定吃饭的卞锦钊,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吃相斯文......他这二师弟出身好,从前吃饭就很斯文,一副世家公子的风范,讲究忒多,自己食不言,也不准他们言,不过后来渐渐被他和任枫两个不讲究的带偏了。

但他从前也没这么斯文,云闲看他用筷子挑起几粒米饭,缓缓放入口中,轻轻嚼,嘴角也不牵动......

哦,卞锦钊的嘴角才给他揍裂了来着。

云闲心情复杂:原来是卞锦钊帮他打的招呼......

果然是心虚罢!

云闲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盯卞锦钊盯得更紧了。

吃饭盯着,走路盯着,就连解手也盯着,在卞锦钊的纵容下,从偷摸地盯演变为明目张胆的监视。

卞锦钊解腰带的手一顿:“你猜猜我接下来要做甚么?”

云闲都懒得答:“解手。”

卞锦钊歪头,另一侧完好的嘴角斜斜挑起:“原来你知道。”

卞锦钊凝视他,修长的手指在腰带上一勾,那黑革带便顺从地垂下来,云闲僵立着咽了口唾沫,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自己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地步,退即认怂,进则变态。只见卞锦钊无声地笑了下,眼神七分戏谑三分挑衅,动作不停,继续脱......云闲选择认怂,夺门而出。

其实云闲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何非要一直盯着卞锦钊,一开始明明不过是想找到他反常的证据,后来这行为在不知不觉中变味了,好像偷窥上瘾一般,像个大变态。

云闲一路蹦跶到船舱外,清爽江风扑面,日光洒下明媚光影,不烈,映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想靠在栏杆上吹吹风,但那已经有人在了。那人转过身来,江风飞扬墨发,露出饱满天庭,和一双温情脉脉的眼。

他笑着往下扫一眼云闲的腿:“听到动静便知是你来了。”

“是吗。”精神恍惚的云闲被这眼神瞧得莫名羞赧,拘谨地走过去,忽而头皮一痒,是纪惊尘在梳理他的乱发,很轻柔的,像是怕弄疼他,却不知正是如此才令人难受,他身上飘出的丝缕幽馥,钻进云闲鼻间,撩人心弦。

云闲觉得痒,不只发丝,但源于发丝。梳头像是爱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实在太亲密,云闲勾住发丝想将发稍拉回来,但纪惊尘神色坦然,光下瞳仁极浅,好似两泓清泉,水光粼粼,温柔专注,仿佛有情人的目光,令人甘愿沉溺......云闲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纪兄。”云闲其实有些年纪了,该是比纪惊尘大了好几轮,但他这样叫得还挺顺口。

“嗯?”纪惊尘将云闲一头乱发仔细整理好,见其恢复往日的柔顺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和他并肩倚在栏杆上。

“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

“你看谁都这样么?”云闲见纪惊尘不解,眯起眼睛,鼓出卧蚕,一本正经地学给他看:“像这样。”

纪惊尘看着他迷离的眼神,斟酌道:“是看不清么?其实我眼神还挺好使的。”

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云闲放弃模仿他,歪着头认真问:“就是,你看猪,看阿猫阿狗,也会用这样......柔情似水的眼神么?你对谁都是一样好嘛?”

用最纯真的情态,问出如此辛辣的问题,纪惊尘先是错愕,反应过来后低下头,愉悦的笑声低低的,从胸腔里传出来:“自然不是。”

见他不解,纪惊尘正色道:“我不会随便将马车让给不相干的人坐,不会替每一个不良于行的人削拐杖。”

云闲耳根渐渐烫了起来,纪惊尘的声音分明轻柔得江风一吹就要散了,但他就是听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我还不够善良吧,修炼得不到家,我做不到对每一个人同样的好。”

这番话,这目光,真真比狐妖的魅术还要厉害,云闲突兀地别过脸,很失礼,但他顾不上这么多。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叛变了,他本就不是心志坚定的那种人。

纪惊尘莞尔,也像他一样转身望向江水,很体贴地岔开话题:“这江苍茫辽远,令人想到海。”

云闲才平缓呼吸,纪惊尘又转过头来问他:“你见过海么?”

云闲一时被他问住,支吾道:“我......我自小在苍茫山上长大,没见过海。”

纪惊尘仿佛看破他的窘迫,解围似的道:“其实你已经见过了,用别的方式。”

云闲不明白。

纪惊尘笑开:“苍海剑诀幽眇莫测,诗圣见后曾赋诗:‘起如行云逐流水,罢若苍海凝天光①’,说的便是其剑势如翻海蛟龙,使人如见汪洋恣肆。”他顿了顿,戏谑地睨了云闲一眼:“你还要说,未曾见过海吗?”

云闲闻言更窘迫了,还是诚实地摇头:“师父并未教过我苍海剑诀,我也从未亲眼见他使过。”

纪惊尘看起来很是惊讶,云闲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双眼瞠得圆滚,半天不说话,想必是认为他太废物吧。

云闲惴惴地等了一会儿,纪惊尘忽然出声:“你可是绛云最疼爱的弟子。”

这话硬邦邦的,直戳云闲心窝子,教他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师父最疼谁,我只知道我是他最无用的弟子。”

说罢,云闲怯懦地垂下头,目光无所适从地落到纪惊尘横于栏杆的一双手上,洁净漂亮,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袖口同样洁白无瑕,是个很细致的人。

云闲刚想移开目光,蓦地将他左手执起,紧张道:“怎么受伤了?”

他将他的手腕翻转过来,那本该平滑无痕的腕口处横着一道刺目的伤疤。

纪惊尘仿佛灵魂出窍,一脸空白地看着云闲为他焦心,熠熠生辉的江面将浮光溶溶地映在他脸上,可那些似水柔情,反而不见了踪影。

“哦这个,擦剑时不小心罢了,不碍事。”他漫不经心道。

云闲知道他在搪塞自己,毕竟这样马虎的错误连他都不会犯,纪惊尘这样的人又怎么会......

云闲抿了抿唇:“那你小心一点,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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