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山禅寺回来后,江流景开始回公司上班。
公司上下惊奇,沈总办公室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
前段时间办公室大门总是闭得紧紧的,进去后沈总对面必定坐着一个苏南。
现在只要有人去办公室汇报工作,角落的沙发里一定坐着一个年轻男孩在看书,办公室的茶水都摆在他手边的小几上,要是沈总喝茶,还得去他身边取。
公司工作氛围轻松,都是严格的工作纪律圈出来的自由,江流景就算安安静静窝在角落不发声,影响不到他人,也还是坏了规矩。
江流景没有苏南的万人迷体质,大部分人对这种行为无感,少数几个人非常不满这种行为,将他视作眼中钉。
一连几天,终于有人将小话说到安秘书身前:“我汇报重要工作的时候也不避嫌,他会不会传出去,对公司造成什么影响啊?”
“安秘,江流景之前不是你手下做事的吗,什么身份啊,这么快在沈总身边站稳了?”
安秘书作为沈归慈心腹,知道江流景在上司心中上升到某个重要的位置,上司都没发话,她当然保持沉默,听到这些事,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
没想到收到沈归慈传给她的通知:把江流景是他爱人的消息传出去。
安秘书心惊肉跳,当即向几个口风不密的员工分享这事,没一下午,全公司都知道江流景到底是什么身份。
办公室里,江流景站在书架前,按原位置放回看完的书,从一批新书里找到两本打发时间的小说,随手翻了几页,问:“沈总,董事会的人相信吗?”
沈归慈放下鼠标,轻笑:“他们关心着我的一举一动,举止亲密些,自然会信。”
江流景走到他身侧,放下书,将手搭他他肩上,问:“亲密?这种程度可以吗?”
“……嗯。”
“好的。”
最近除了书,沈归慈还让他看公司的重要文件,以及公司整体架构,产业布局和发展方向。
沈归慈准备让家族式管理彻底落幕,让沈家人退出企业管理,前期的整顿依然有漏网之鱼,从参与绑架案的沈宏起,沈家的人在背后做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于是往深水区抛下了他这颗炸弹看看能炸出谁来。
沈归慈和他商量这个方法时,他对此并不看好,依沈归慈的铁血手段,之前能轻轻松松除掉大批顽固的沈家本家人和旁系,现在就能精准打击,将隐藏在背后蠢蠢欲动的人直接处理掉。
不过换个角度想,也许是沈归慈变得心慈手软了些,可能还是件好事,便答应了。
虽然还是有些怪异,系统在脑海中连连肯定他的想法,他便放下心。
而且一连几天和沈归慈形影不离,也方便他偷看沈归慈。
苏南说沈归慈开了药,他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办公室、家里除了卧室,都没有看见一丝药物的影子。
如果开了药,确保将身体中的药物含量控制在合适的水平,基本每天都要服用,难不成沈归慈将药物藏在其他住处?
也不可能,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三餐同吃,沈归慈没有机会吃药,而唯一不知道的卧室,之前去受罚时也没有任何发现。
办公室敲门声打断了江流景思考,他迅速将手搭在沈归慈肩上,在人进来时慌乱收手,心虚地避开那人的目光,营造出两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假象。
他没有走开,而是坐在沈归慈旁边翻书,心不在焉地,似乎就等着那人离开。
“沈总,这……”进来的是个上了岁数的中年人,没入座,强硬地等着江流景自觉离开。
江流景在会议中听过他讲话,不激进不保守,只汇报基本工作,沈归慈对他印象还行,没想到来第一个是他。
“坐。”
对方这才坐下,道:“今天上午查到的红山特殊教育学校校长已经给出部分证据,但傅承那边反应也很迅速,开始采取行为阻拦我们的人,在策反校长,需要沈总安排法务部的人协助……”
他先后报了四个点的进度情况,都在距A市百里或千里之外的偏远地区,江流景没想到他竟然说的是这件事,坐得端端正正,问道:“江江福利院拆了吗?”
中年男人也没想到沈归慈连这种事都告诉他,得到沈归慈的同意后,说:“在三天前拆除完毕,所有人已经安顿在长联福利中心,为了避免傅承让人串供反供,目前在严密监控他们,等到事情完全结束一年,才会撤离我们的人员。”
沈归慈说:“涉及的地点太多,人手不够提前向我汇报,我安排区域负责人协助。”
中年男人又汇报了一些事项,才左右看看沈归慈和江流景,忍不住问:“沈总,听说这位是您的爱人?”
江流景弯起唇角,攀住沈归慈的肩膀,状似亲昵,看中年男人的表情还是不信,只好僵着身子,探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附在耳侧,几乎吻上去。
系统尖叫:【任务者!你干什么呀!!】
江流景无奈:【我也不想这么做。】
系统:【不可以!!】
中年男人终于笑道:“还好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然事以密成,还得担心有外人在。”
他的话每个字都充满冒犯,沈归慈抓住在他肩上作乱的手,说:“流景没关系。”
等中年男人离开,江流景抽回手,疑惑道:“他是吗?”
沈归慈:“不是。”
“那白演了。”江流景起身,对上沈归慈的笑眼,尴尬地抽一张湿巾纸递给他,“我怕他不相信……又没碰到。”
沈归慈只是接过,江流景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沈总,过两日复诊,我的心理医生能不能安排成姜医生?”
沈归慈面不改色:“可以,我让姜医生去安然别院,在公司附近,那里很安静。”
安然别院也是沈归慈的房产,价值比云天楼那间房高上十几倍,原主线中他一般会在别院中休息,而不是云天楼。
江流景拒绝:“姜医生是温哲的师父,那天我觉得南哥不太对劲,我想趁复诊的时候,向他打听打听温哲。”
沈归慈将湿巾纸扔进垃圾桶里,动作中带了一丝不满:“你应该知道姜医生是我心理医生。”
江流景佯装不懂:“这样啊。”
难不成在沈归慈眼中,他傻到亲自去问姜医生沈归慈得了什么病?先不说姜医生有职业操守,根本不可能告诉他,只要他一问出这种问题,沈归慈必定第一时间知道。
他只想借着沈归慈关心苏南的名义,问出温哲的事情。
沈归慈没再说话,当着他的面给姜医生发了消息,对方秒回。
“谢谢沈总。”他见事情办妥,冲沈归慈笑了笑,溜达着去给自己订小蛋糕。
复诊当日,沈归慈出差,由老高将江流景送到长青医院,全程陪同他检查。
江流景给苏南发消息:哥,我到了
苏南很快回复:好
江流景:注意安全
各科室检查完后,江流景上楼去咨询室。
姜医生正在整理资料,第一次见到真人,不如照片中温和,面容更清瘦浅淡,像一捧清水,很快会从指缝间流走。
“江先生?”
“您好,姜医生。”
老高替两人关上门,在门外等候。
姜医生请他坐下,交流之间,发现这孩子确实和多次报告显示的结果相差无几,也许是经历颇多,心理上甚至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有一套完整的三观,接受能力非常强,实在是不可多得,也怪不得能和沈归慈同频。
当心理医生久了,很难遇到几个健康的,姜医生乐呵呵的,顺手将一份资料推给江流景。
江流景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资料,却看见熟悉的姓名:“沈归慈?”怎么突然给他看沈归慈的病历?
姜医生倒了杯水放到他左手边:“是,您有不明白的我可以跟您解释。”
江流景不顾说谢谢,一目十行,每个字都清晰地映入眼底。
沈归慈第一次问诊日期在今年年初,竟然就是原主线中江流景上北山禅寺求得佛珠的第二日,沈归慈突然受噩梦侵扰,记忆剥离和死亡像飓风一般撕扯他,解离症无时无刻让他有强烈的自杀倾向。
系统惊讶大叫:【任务者!反派肯定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了原主线的意识,两种意识错乱,身体有了排异现象!】
之后,沈归慈开始接受心理、药物和物理三重治理,平日勉强能维持着原来的形象,内里却极端疯狂。
他大刀阔斧将联手害他的沈家人全部撤走,让他们该破产破产,该入狱入狱,该投海投海,手上鲜血无数,同步利用公司渗透A市社会领域,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人敢动他,之后按原主线记忆中的情节与苏南相遇,取得苏南信任。
这些内容被记录在资料中,医生给的建议也只是按时吃药,多运动,减少妄想症状,只有江流景知道这是真的,不免深吸一口气:【沈归慈的病情比想象中严重,他延续了原主线结局的心理状态,一直都在痛苦中复仇,如果无人干扰,的确会像系统预测的那样,和所有人一起自尽。说不定这位姜医生知道得太多,也会死。】
沈归慈定期复查,情况越来越稳定,夏季的情况基本就是观测和试探,利用苏南、傅承、陆亿安和温哲等人来证实记忆,说出与记忆中相同的话,然后得到相同的反应和回复,他对这件事乐此不疲到严重强迫的状态,将自己塑成一具没有感情的机械。
直到江流景在资料中看见了“小江”二字。
他?
之后大篇幅内容,如天平瞬间倾斜,沈归慈观察的重心垂直降落到江流景身上,从观察到监控,到越来越强烈、无法控制的囚禁欲|望。他想完完全全掌控江流景,直到这个人完全属于他自己。
一个偏离记忆的人,一个完全证实他的人。
对于沈归慈而言,这个世界是虚构的,江流景唯一真实。
可他从进入这个世界起,唯一身份就是任务者,没有记忆,没有立场,在沈归慈的心中,他竟然是唯一真实。
江流景的心脏怦怦乱跳,强烈的情绪像岩浆浇灌在胸膛中,沉甸甸地,又热又烫,他大喘了一口气,推开资料,喉咙涩得发紧:“姜医生,您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姜医生道:“沈先生一直在自救,但我作为心理医生,只能站在最客观的角度协助他。您补齐了他内心世界巨大的虚无和虚假,打个比方,沈先生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中乱飞,迟早会坠毁,但您能拽住他的线,他也愿意将线放入您手里。”
“是么。”江流景低声喃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内心绽开的是什么情绪。
姜医生告诉他这些,一定经过沈归慈授意。
沈归慈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