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甦抬了点眼睛,睨着眼角看了眼他。
然后低低的说:“没事。”
不不不,有事,他这样看他事就大发了。
秦先已经没有心思和他商量了。
他附在他耳朵细细吹了口气:“让下呗。我想站这呢。”
沈甦抬起的眼睛眯着打量了秦先一番,发现秦先一脸真心实意的想要换位。
虽然没懂他是为了什么,沈甦还是侧身给他让了点位置。
林华接着道:“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太害怕了,我就问林文,昨天不是把棺材抬到神居地守过夜了吗?今天怎么还要守夜。”
林文向来严肃的脸上在那刻出现一点奇怪,他打量似的扫视了林华一圈,然后说:“神居地哪是能让女人停棺的地方,你刚回来,不懂这些就算了,以后可别在其他让面前乱说。”
林文说完,就没管林华一脸焦急的神情,摆手让他进屋拿抬棺木。
林华看着身边还站着的两人,只好停了嘴进屋拿抬棺横木。
现在林文这样一脸讳莫如深的,指不定是因为有那两人在,要是等会单独的时候问他,肯定就告诉他了。
于是他走进屋,准备按照林文说的拿抬棺用的木头。
那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屋里的,一进门他就能看见背靠在屋里掉着土灰墙上的两截木头。
他伸手抱起一根木头,木头不太轻松的被他抱起,就在这时候,他发现木头旁边挂着的一小块图文。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他妈自制的一个日历,日历上六号之前都被人用红圈涂起来了。
也就是说,今天是六号。
可他买的回家的票,也是六号的,那么今天应该是——七号!
这个时候手机还不太普及,更别说这种穷苦山村了,在没有别的计算时间的方式下,很多人只能用日历进行计算。
林华也不例外。
他意识到不对后立刻反悔昨晚自己住的房间,翻找自己的包。
日历很快被他翻出来了,他翻开日历。
照样的,六号之后一片空白。
他怔然的坐在地上。
他分明记得昨天自己回来的时候,是划了日历的。
日历被涂抹的红横开始的地方带有一个小勾。
正是他喜欢涂抹的方式。
是他的日历。
“所以你是说,你那天晚上的一切经历都只是梦?”
秦先一手搭在沈甦肩上,半挑了眉看林华。
他本就锐利的长相因此显得很是具有压迫感。
林华此时心慌意乱,是他最有可能问出全部事情的时候,只要秦先加以引导。
林华慌乱的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对也不对。因为那第而二天安葬的时候,林文把我带到了神居地,神居地里的一切,都和我所谓的梦里一模一样,只有一点……”
“什么?”
林华忽然抬起慌乱的眼睛,再次之前他要么低着头,要么四处看着,显得很是六神无主。
他这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秦先,说:“木屑,稻草。取代棺材摆放的是两个蒲团,而那点木屑正好被压在了蒲团下面,林文带着我跪了蒲团,并让我说些要继续父业的话,我害怕了,我太害怕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了。”
林华突然捂脸哭了起来:“我没敢说,我没敢说啊,就在林文把我头按在地上要我磕头说话时,我死死咬着牙没敢说话。”
这个角度,林华的眼睛和脸正好对着那张床。
床和梦里一样,都有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端端正正的盘坐在床上。
林华看着稻草人,不敢偏过头去看贡堂,就在这时候,浑身稻草的稻草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那个稻草人像是蜕皮了一样,在他眼前从一个稻草人,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还会开口说话。
“救救我,救救我。”
她嘶哑的嗓子带着一脸的响在林华耳边眼前。
然后她突然逼近林华,尖锐的嗓音刺穿林华的耳膜,恐惧的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林华惊恐的吼叫起来,甚至吓得连连后退,本来压着他的林文在那一刻都没能压制住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猛地后撤了一大步。
然后像瘫烂泥一样软倒在供桌下面:“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林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摆放了一个祂要求人们摆放的稻草人。
林文:“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话语刚落,那个人突然变成了一个稻草人,林华呆滞的看着那个稻草人,喃喃重复:“什么,也没有吗?”
林文加重语气,肯定道:“什么也没有。你快拜神吧。”
林华突然有些恍惚,因为从小到大,身边人来来往往,都和他说的是继承父业,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到底继承的是什么父业。
林华:“拜的什么神啊?”
林文一下就顿住了,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暴起,额前青筋鼓鼓的:“拜神!拜!!拜!!!”
他边说,边有把抓住林华的脖子,把他的脖子重重往地下磕,磕了一下又一下,掷地有声的。
变拜他边高声喊道:“孙辈林华,来拜神爷咯,请神爷见证,即日起,林华要承父业,林华要承父业。”
林华磕了一下又一下,大片的血液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流的他眼睛大片鲜红。
直到林文停手。
在林文停手后林华迅速抬起头,愤怒在这时充斥了他的内心,他想要一把把林文扑倒地上,和他撕打起来。
就在他刚想抬起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无法抬起。
又来了!
他被迫的低眉垂眸,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喉咙里咕哝出。
他听见自己含糊不清的说:“村长好。”
!
林华猛地抬起头,他刚刚心里的愤怒早已经消弭了,但是他抬头看林文时,突然与他身后的女人对视上了。
那女人满脸是泪的身体僵直盘坐在床上,脖子被一根细细的项链紧紧勒着。
一道深入骨髓的血痕在项链下显现,她看样子根本动不了,只能不断的艰难嗫嚅着嘴,喊出一句句。
救救我!
救救!!
救!!!
林华漠然的转过头看向林文:“我妈还要下葬,回去吗?”
林文点点头:“神已经拜完了,是该下葬了,回去吧。”
不!
那里有个人!
林华跟在林文身后,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回头!你没看见吗?!
林华在心里喊的目眦欲裂,但是脑袋始终安安稳稳的看着林文,分毫微动。
甚至有闲心对着林文微笑。
不,不应该,不是这样的,别走!
别走!!
腿稳稳当当的迈过了门,这个门怎么没有门槛?!
这时林华突然一低头:“哎,这怎么没有门槛。”
林文:“修的时候没修,不方便进。”
林华点点头。
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想回头,却又稳稳的跟在林文身后。
就在他想着晚上再来这里看一下的时候,林文说:“神居地,只有固定的时候才能进,平时我们根本进不去。”
林华愣是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浸了他满背。
林华:“是每个月六号吗?”
林文意味深长一笑:“有祭品的时候。”
林文平时根本不笑,林华在这一笑下,猛地毛骨悚然。
“我后来,我后来有上山去看过,但是真的进不去。”
林华大口喘息着,这段隐秘的过往早已经成了他心口上一块腐烂的疤,现在要让他把疤解开,亮在阳光下,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秦先:“那你就怎么确定,那个稻草人不是你的幻觉呢?”
“因为。”林华说:“那个人,是林文的老婆。”
他说的恨平静,但是腿不自觉的颤抖:“我一开始没有记起她来,但是等我回了家,却在我家抽屉里,看到早时候我们三个的合照。”
说到这里,林华站起身,走到靠墙的桌前,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果然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只有掌心一半大小,上面两男一女,除了林华扯着唇角,笑的一脸开心。
剩下两人皆是抿着嘴,面无表情的看着照相机。
那个女的,更是一脸愁怨,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秦先伸出手指,凌空在女人领口上点了点:“这人是自愿的吗?”
照片应该是在秋天拍的,女人穿着一身高领毛衣,而秦先指的地方,是那个女人裸露在外的脖子。
女人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
林华盯着那条项链,细细看了许久,才在项链底下看到了一点小小的淤青。
他摇摇头:“是,他两自由恋爱。后面我去问林文,林文说他老婆几年前就死了。留他一个人,无儿无女的。”
秦先看着女人写满恨不得捅死你全家的脸,还是没把那声笑笑出来。
自由恋爱?
他不信。
秦先:“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们去救救这个女人?”
林华点点头:“是。我怀疑,她现在还没死,是被林文故意关起来了。不过我进不去,因为我只是一个打杂的,仪式上不能有无关人员进去,而且凭我自己,根本解决不了这个事情。”
秦先端详着照片,闻言唔了一声:“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