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玦衍对于南域新王是何方神圣,并不感兴趣。
只要对方不是如同上任南域之主秦项那般,既蛮横又不讲理,他便没什么成见。
至于那人长得是美是丑,性子是急是慢,花玦衍倒没有像其他二域的妖王那么关心。
可,当这位南域新王迈进妖皇殿的那一刻起,花玦衍的目光便紧盯在他身上。
此人身着一袭黛蓝色衣裳,脸上戴着一副质地轻薄的玄色铁制面具,遮挡住其右脸的上半部分,神色瞧着颇为冷峻。
他的样貌生得极为端正,俊逸非凡,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凛然正气。那人一头乌黑秀发交叉缠绕,编织成蝎尾状,辫子从脑后盘至身前,顺着左肩垂下。
妖皇殿内,楚清涟和沈归临二人皆注意到了,这位南域新王的发尾,仅用了一条鲜艳如火的红绳缠绕数圈扎紧。
再看第二眼时,楚清涟和沈归临发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红绳。
而是绫带!
准确的说,应该是法宝,而且是花玦衍的本命法宝,赤砂绫中的一条。
人与人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才能到达分享本命法宝这一地步?
这俩人甚至均不把法宝当法宝,而是直接拿赤砂绫来束发……
楚清涟和沈归临不得不怀疑,花玦衍与那位南域新王的关系不简单,随即用余光打量着花玦衍。
“属下参见尊上。”季淮阡已然行至昊观面前,他伸手先朝昊观作揖行礼,而后抬眼,迅速瞧了瞧周围三人,“在下姓季名修,字淮阡。初次见面,请诸位同僚多指教。”
花玦衍三人接连回了礼。
花玦衍其实在望见季淮阡第一眼时,便已经认出了他。若不是因为身处大殿之上,花玦衍险些就要失态地站起身冲到人家跟前去。
不过他忍住了,只是手中的金樽没握紧,些许酒水不慎洒出,流进了花玦衍的指间。
在同季淮阡短暂的对视里,花玦衍发现,那人眸中毫无波澜,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花玦衍忽然久违的心慌了起来。
毕竟分离了两万年,自己已经七万岁,修也六万岁了,他们不再是当年的那种关系,修不再需要他的庇佑,已然能够独当一面。
现在,他是北域妖主,而修是南域妖主,他们的身份是一致的。
想到这里,花玦衍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我怎么这般迟钝?在南域晃悠了这么多年,竟然完全没有想过,修他……会是南域毒蝎季家的子孙。
妖皇昊观今日召集四域妖王确实只是让他们见一见,主要是发布新的指令,至于这四人在人界能否互相配合、完成任务,需要他们在今后的日子里不断磨合。
“本尊瞧你们最近几年都过于清闲了,没有一点一域之主该有的模样,实在太不尽责。既如此,你们明日便启程,前往人界潜伏。人界的恶妖一日未除尽,你们都不准回妖界。”昊观说。
妖皇亲自下达命令,四位妖王不管如何,也只能点头答应。
“好了,全都散了吧,今日先回去歇歇。”昊观又说道,“明日午时之前,妖界之内,本尊希望已经见不着你们的身影了。”
“是。”四人抱拳领命,紧接着迈出妖皇殿。
殿外的连廊之中,季淮阡走着走着,便察觉出后方有一股强大的妖气正朝自己逼近。
“别走这么快啊,留下来切磋切磋再走嘛!”沈归临一边说,一边向着季淮阡攻去,季淮阡快速转身挡下。
怎料沈归临不愿轻易结束,又对着他攻击,而季淮阡始终面色平静,一直不断防守,并未主动出击过。
不一会儿,楚清涟亦跟了过来,但他没有参与到两人的斗争之中,反而懒散地倚靠在连廊的柱子旁,眯着眼睛观战。
“你怎么尽是防守,却不出招?这可不好玩哦。”沈归临边讲边叹气,嘴角却微微勾起,周身的灵力亦在涌动,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花玦衍的声音响起,听着越来越近。
“臭鸟,你是耳聋了么?尊上方才说了,谁若是不慎拆了这妖皇殿,可是要被抽筋剥皮的。你想让尊上亲自扒了你的皮没事,但别连累我们。”
此话一出,沈归临终于收起了自身的灵力,而季淮阡将灵力收回之后,则立即快步离去。
连廊处,剩下三人。
“阿楚,经过方才的切磋,我与那位新同僚的灵力到底谁更强点,你瞧出来了没?”沈归临笑嘻嘻地小跑至楚清涟面前,没脸没皮地问。
楚清涟慢慢道来:“据我所知,这个季修可不简单。虽说是毒蝎族血脉,可早些年一直流落在外,是两万年前才认祖归宗的。他先是统领了南域毒蝎一族,现如今又在南域称王,实力不容小觑。”
“你如果非要跟他比较,哪怕胜了亦不光彩。人家四万岁才正式修习毒术,六万岁就称霸南域,被誉为‘南域第一天才’。他虽然年纪比我们小,天赋却比我们高。”楚清涟讲着讲着,提及花玦衍,自然而然望向了身旁那人,“论天赋,恐怕,比花陌更甚。”
“……是么?”花玦衍刚刚一直盯着季淮阡离开的方向,此刻听见楚清涟的话,才漫不经心地回道。
“这一位,你应该比我们都要了解吧?”楚清涟直接道破,“你另一条赤砂绫,不就在他头发那儿扎着吗?”
沈归临闻言亦附和道:“你俩关系肯定不一般,说说呗~”
一时之间,花玦衍也不知该如何讲起。他与修的关系,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但,又不是寻常的亲人。他们曾经有过许多亲密的行为,这些行为早已越过了亲人的身份。
“我……养过他。”花玦衍思虑良久,总算讲出几个字。
楚清涟:“?”
沈归临:“?”
-
五里,妖皇殿外。
郑竹岐守在不远处,终于望见自己主子从妖皇殿出来,他本打算立马现身,却瞧见有人率先一步出现。
“……修?”黄既之同样守在妖皇殿外等自己主子出来,结果没等到花玦衍,倒是先等来了季淮阡。
季淮阡自迈入妖皇殿那刻起,内心就已经做了准备,他清楚今日肯定能遇见花玦衍和黄既之,可真到了面对面的那一瞬,许多话似乎又说不出口了。
“既哥。”季淮阡只懂得像以往那样,呐呐地喊他。
多年之后重逢,黄既之当然是高兴的。高兴之余,黄既之后知后觉,季淮阡是从妖皇殿里出来的,而且如今气势如虹,妖界近日传闻的南域新主,应当就是他。
如此看来,修这些年,在南域过得应该是顺风顺水,那便很好。
黄既之打量着季淮阡,难得展露出笑颜,“你已经是一域之主了,现如今我还可以直呼你的名吗?”
季淮阡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黄既之是在打趣自己,嘟囔道,“既哥,你比我年长,叫我的名,理所应当。”
黄既之慢慢收起笑容,轻咳几声后正色道,“好。”
郑竹岐就站在不远处,这俩人的对话,自然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竟然直呼主上的大名,而主上并无不悦,还与之交谈甚欢。
估计,那人是主上回南域前,在其余三域相识的旧友。
郑竹岐想着想着,突然又回记起主子大腿上的那个红色印记,即使他当时没瞧得太清楚,但他确定那是一朵花的图腾。
这表明,令主上行了龌蹉之事、毁了主上前程的,是位花族人。
北域花族人最多,所以接近主上的北域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害了主上的花族人!
难不成,好巧不巧,就是此人?!
“我见你从妖皇殿出来,”黄既之,突然想起什么,随后问起,“所以,你应当和他碰过面了?”
黄既之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花玦衍。
提及花玦衍,季淮阡变得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这个人,“嗯、对……我、我们……”
“主上。”郑竹岐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快步冲上前,直接打断二人的交谈,“阿佘他……有急事禀告!”
黄既之闻言急忙道:“你先忙,我们改日再叙旧。我会同他说的。”
季淮阡点了点头,便随着郑竹岐使着轻功走了。
走之前,郑竹岐特意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三人从妖皇殿出来,应当是三域妖王。
其中有一位红衣男子,走到了方才同他主上讲话的那位黑衣男子跟前,黑衣男子随即作揖行了一礼。
眼前这一幕,顿时让郑竹岐想通了所有事,眼眶立即泛红。
红衣男子,应当是如今的北域妖王花玦衍,而黑衣男子则是北域左使黄既之。
倘若这俩人与主上相熟,那主上大腿的赤色印记或许是牡丹花,因为北域妖王正是牡丹花族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北域妖王,便是……害了主上的罪魁祸首。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护好主上。
哪怕自己只是南域内、蜘蛛种类中普普通通的小族,不是出生于“五毒世家”之一的那种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