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鹤州首富公子被人绑架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施停月悠哉悠哉出现在营地,一身轻松。
吕言见她如此,心里已猜到了几分:“孟浪一事是你的手笔吧?”
她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骨碌碌滚来滚去,眼里含着明媚笑意,爽快回答:“正是。”
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趁孟浪外出时偷袭了他,眼下正藏在一处隐秘山洞里,无人会发现。
“那小子是活该。不过你一个人如何能搬得动他?”
“你这营里有的是身强力壮的将士,我随便带几个就能将姓孟的活捉了,顺便还揍了他一顿。”她在吕言这混得不错,长相貌美,人又灵活,嘴巴还甜,哄得将士们都乐意帮她。当然,他们很大原因还是看在吕言的面子上。
手底下人和她打得火热,吕言心知肚明,不过没料到会这么快同她合伙绑架,这施姑娘还真是敢说敢做。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有姑娘在此,倒省了吕某好些事,姑娘若能留在鹤州才好。”
留在鹤州……
下意识说出的话他自觉失言,面上有几分难堪,好在施停月心思粗,不是那种咬文嚼字之人,并未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漫不经心说道:“我要去凉城,等这里的事一结束就走。”
“凉城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人?”
“是很重要的人。”她眼底流露出淡淡落寞,与平常的明媚张扬截然不同。
她没有多做解释,吕言也不好再问。
“呐,这个给你。”她从怀中拿出一叠纸。
吕言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大吃一惊:“你竟然拿到了孟浪的供词?”
她不知道什么是供词,只是逼着孟浪交待了孟家与太守之间的交易,顺便在他指尖划了道口子,按下手印。
刚开始孟浪还挺有骨气死活不开口,遭不住施停月几番拳打脚踢,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脸上、身上都开了花,疼得直叫娘,最后撑不住了才老实交代。
“等朝廷的人一来,这玩意能否派上用场?”
“当然能,这可是太守受贿的有力证据,到时候将孟浪逮出来作证,趁机把他们都端了。”
她满意地点头,庆幸自己一番努力没有白费:“照你这么说,我还要将孟浪看紧了,可不能让他逃掉。”
“你若人手不够,尽可以从我军中找人。”
她调皮一笑:“多谢吕将军。”
另一边的太守府。孟家来人向太守告知孟浪失踪一事,太守并未往心里去,只说孟浪在外周游惯了,可能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拿钱的事他愿意干,但是出力的事他选择逃避。
孟家人无法,只得又送了一千两请太守派人找找孟浪。
太守这才松口答应。
蹲在屋顶上的施停月摇摇头,好一个视财如命的父母官,看你还能蹦跶几时。
最近她无事就来太守府蹲守,一来怕这太守跑了,二来怕莫侯国会传递什么消息。但从这几天的结果来看,这太守似乎并不精明,甚至后知后觉,浑然不知道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要不是她手中无权不能拿朝廷命官,不然这太守早就下牢狱了。
她准备从屋顶离开时,向四周望了一眼,太守府外围不起眼的角落里,藏了十几双乔装盯梢的眼睛。她知道,这些都是吕言安排的眼线。他忙着守城分不开身,只能多派些人手。
吕言是个靠谱搭子。
等着朝廷派人来,她想看看太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还有那些莫侯人。
连日来的辛苦自是不必言,盯了几天发现太守府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当晚,她准备好好歇息一宿,就不去看那令人厌恶的太守。
吕言营中都是男子,只得在营地边缘给她另外搭了顶帐篷,以供住宿。环境虽比不上京城舒适,但好在她并不挑剔,总能随遇而安。
她美美地躺在地铺上,双手枕在头下,正要沉沉地去见周公,帐外却忽然响起脚步匆匆跑动的声音
“施姑娘,城门口出事了,将军请你速去!”帐外来的是守城将士。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急忙掀了帘子往外走:“出了何事?”
“那太守扮作普通百姓想混出城去,被将军识破,眼下正在同将军起争执。”
她心里一惊。
太守府宁静了这么多天,难道都是假的?
若真如此,倒是她太大意,低估了这只披着假皮的老狐狸。
等她达到城门口时,只见吕言正与太守针锋相对,一个要出城,一个坚决不让。仔细瞧那太守,孤身一人,脸上刻意抹了些泥土,混着夜色显得肤色暗淡,差点就认不出。
她险些笑出声来。
不过这种严肃场面,她一定不能失态。
太守抵着吕言的剑鞘:“吕将军,本官要出城你为何不让?”
吕言并未直说:“大人还是留在城内为好,更何况夜这么深,大人又这般奇怪装束,在下怕大人出城会有危险。”
“危险?谁敢动朝廷命官!你快让开,本官有要紧事须出去。”
吕言寸步不让,甚至拔出利剑,剑刃的寒光在夜色中闪烁:“我说不行就不行,大人想问问我的剑吗?”
“吕言你……”,太守气得发抖,手指头乱颤地指着吕言,“你莫忘了,你和本官是一条道上的人!”
吕言冷哼一声:“这可难说了大人。你给我那两千两,我早已上交朝廷,所以在下和大人,并不是一条道上的。”
“你……”
太守颓然立在吕言面前,似乎无能为力。
忽而从城墙上飞掠过一道人影,一袭黑衣,来势汹汹,重伤了几名将士,又踩过几人肩膀,急速向太守而来。
施停月反应过来,及时推开太守,同来人对上一掌。这一掌刚劲猛烈,震得她手心生疼。她咬紧牙,继续同来人过了几招。
那人并未放弃,仍旧将太守视为目标,想要击退施停月救走太守。
吕言见状立即挥剑应战,同施停月相互配合,左右夹击,却难有胜算。
此人武功绝顶。
即使有将士团团围住,再加上施停月和吕言的猛攻,那人仍旧毫发无损。
太守却缩在人群中朝黑衣人高喊:“大人救我!救我!”
黑衣人立时腾空而起,刀尖划过地面,激起尘土飞扬,他猛烈扬刀挥向施停月和吕言,仅凭刀气就将二人生生错开,吕言以剑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施停月受刀气更重,踉跄着后腿几步,后背正好重重砸在树干上,整个人顺着树干垂向地面。
四周将士更是四散分离,受伤在地。
黑衣人见时机成熟,趁机飞身向太守,极力扯着太守的一条胳膊,想要带他离开。谁料此时一双袖箭从暗处飞来,其中一支从他眼前惊险擦脸而过,另一只则正好射中他的右臂,疼痛使他被迫扔下太守,独自踏城墙而去。
被丢下的太守只能冲着城墙嗷嗷叫喊:“大人,大人,救我啊……”
老狐狸还挺狼狈。
始料不及的施停月朝向袖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高坐骏马上的沈青砚正保持着袖箭出鞘的姿势,目光沉静,清隽无双。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还是那般高高在上,风华卓然。
她默默收回目光,双手撑向地面正想要让自己站起来。
一双匀称笔直、修长白皙的手扶向她,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岁岁,我扶你。”
他来得还挺及时。
施停月借他的力站了起来,抹了抹唇边的血渍,看了一眼:“多谢太子殿下相救。”
她还是这般客气疏离,似乎同他隔着两个世界。
他虽有些膈应,却还是轻声答道:“无妨。”
一旁的吕言不识沈青砚,听施停月呼他为“太子殿下”,便立即下跪参拜:“微臣吕言见过太子殿下。”
周围的将士们也跟着纷纷跪倒在地。
“吕将军请起,众位将士也请起。今日你们立功了,待孤禀明朝廷,定好好封赏诸位。”
随后,沈青砚不顾众人眼光,把施停月扶上自己的马,并向手下人下令:“将鹤州太守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是!”应令的是太子亲信,施停月之前见过,那个整天黑着脸的历真。
她被刀气所伤,虽不至于要命,却也要一时半会才能缓过来,所以当沈青砚把马让给她时,她也就没有推辞。
她以为他是让,没想到他竟也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她身后,浅香如竹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叫她一时难以适应。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与男子挨得如此近,周身都不自在。
她拧着身子,挣扎着想要下马,他却还是握紧缰绳,双臂将她牢牢地圈住,声音依旧体贴:“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太子殿下,我可以自己走。”她还是倔强。
“我出来时,答应过父皇母后要好好照顾你,对了还有施大人,我可不想失信于他们。所以,你还是乖乖坐好,不要乱动。”
她此时虚弱,犟不过他,只好软软地往前靠,尽量离他身体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