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后，蓝芷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柳皙星。

柳皙星一直在外面工作，每天都飞来飞去。

离开前，他主动跟蓝芷分享了自己的工作计划，其中甚至包括他的航班表。

蓝芷在心里吐槽，难不成还指望她在他回来的时候跑去接机吗？

不见面的日子里，柳皙星的信息没有断过。

他仍然让蓝芷帮他收新玩具，还说希望她帮忙试用，让蓝芷随便布置他的房间，还让蓝芷帮他制定元旦聚会计划。

蓝芷也终于想起来那串熟悉的开门密码其实就是柳皙星的生日，不知道他是为了方便她记住还是为了方便自己记住。

作为消费者的柳皙星，给作为店家的蓝芷就元旦聚会报了一个相当漂亮的报价。

那个数字让蓝芷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但那不是她一个人能做的工作。

蓝芷思考了两天，告诫自己最起码在元旦前坚决不能和柳皙星完全撕破脸，然后把这份工作向员工传达下去。

她没有说明服务客户是柳皙星，只告诉大家对方是住在富人区的艺人。

所有人跃跃欲试，积极性很强，纷纷出谋划策。

很快，蓝芷综合了三种方案发给柳皙星让他亲自挑选。

“我觉得都很好，我有选择恐惧症的，你帮我选一个吧。”

蓝芷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心情才给他发去回复内容：“这里面的每一个方案都不能覆盖你给我的报价，如果以你的报价来看，我这个小店所有人倾尽全力也做不到那种程度。”

她很想把所有钱全部收下，但又一直相信凡事都有代价。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柳皙星两个选择。

要么合完价后给他退钱，要么让他另请高明。

说明了自己想表达的一切之后，蓝芷收起手机安心工作。

没想到今天的客人格外多，她一直忙到了黄昏才有时间重新看手机。

柳皙星的回复来自几个小时之前。

“每一次我都希望自己能向你展现出所有的诚意，但好像总是不得要领，如果退费能让你心安一些，我同意。”

只有这一句话？

蓝芷看完，退出去，又点进去再看了一遍。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这几天没有见面，似乎心情越来越冷静，头脑越来越清晰。

柳皙星对她的耐心，其实已经超出了一般人对刚认识的有好感的女生所能做到的极限，更不要说他的职业是人见人爱的大明星。

自己是不是带着偏见，小心过头了？

成功跨过内心的这一道坎儿，蓝芷突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自己真的同意和柳皙星交往，但这段感情最终又没有走到一个比较美好的结局，她会失去什么？

这全凭对方的良心，而至少现在看来，柳皙星在人品上没有什么非常突出的严重问题。

算了。

蓝芷把本子上乱七八糟的文字划了个干净，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

她不敢接触自己不熟悉的圈层是一个理由，但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蓝芷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很成熟的感情能力，和另一个人亲密的分享彼此的人生，她以前没有想过。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的想法都是努力赚钱。

富有，孤独终老，或是游戏人生。

现在一个初恋就上了高难度，如果最终还是失败，无疑对她的人生是个重大打击。

到时候柳皙星拍拍屁股还是个大明星什么都没有改变过，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暗自神伤，该怎么办呢？

不行。

蓝芷撕下了本子上的那张挤满了她内心纠结的纸，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这天的工作结束，蓝芷回家收拾了房间，看了两集最新出的电视剧，看了半个小时的书，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还是失眠了。

她谨记着第二天的工作想要强迫自己尽快睡着，以失败告终。

实在睡不着，她起床摸了两颗褪黑素吃了。

重新躺下，没忍住拿起手机，手指头在搜索栏里打下了柳皙星的名字。

刚巧，今晚他参加了一个颁奖典礼，现在还挂在热搜上，跟另一个女明星的名字放在一起。

那位女星正是柳皙星出道作品里的合作对象。

两个人的作为被主办方安排在了一起，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热搜。

而两个人完全没有避嫌，一晚上相谈甚欢，一堆CP粉高呼磕到了，话题楼盖了一层又一层。

蓝芷把手机倒扣在枕头旁边，安安静静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中的天花板。

“真的挺配呢。”

至少比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配多了。

蓝芷知道自己的模样不算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她作为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也有不少追求者，不过她更习惯称呼那些人为“撩骚的”。

然而，即便是她这样的长相，和女明星之间也还是有壁的。

虽然生活中见到她的会说话的人会礼貌恭维“你去当明星一定能红”，但事实是，那些话听听就算了，蓝芷心里非常清楚。

她拉高了被子，又想到了跟左芥那场荒谬的梦。

如果她能梦到柳皙星，梦到和他在梦里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也不错。

至少……那样她不用付出什么自己付不起的代价。

几天后，蓝芷在店里核对账目，听到有客人说“下雪了”。

她和其他人一样扭头看向屋外。

店铺有两面全是玻璃，坐在窗边的位置看雪景非常合适，男男女女都拿起手机拍照拍视频，蓝芷也跟着看呆了。

鹅毛大雪。真美啊。她想。

不过第二件浮上她心头的事情是——

这么大的雪，那个人今天的航班还能回来吗？

蓝芷心神不宁地看着一会儿美景，有客人点了两杯咖啡。

小奈眼看蓝芷的情况不对，自己抢着接单去做。

蓝芷这才回神。

暗骂感情果然是个不能接触的东西，耽误她赚钱。

“一会儿给每桌送点儿小饼干。”

她凑过去小声跟小奈吩咐，小奈应了声。

蓝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柳皙星三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天气原因滞留了，看样子明天才能回去了。”

蓝芷轻声叹了口气，给他发过去：“不用担心，我没去机场接你。”

柳皙星秒回，发了个猫猫头流泪。

蓝芷笑了一下。

然后发现自己不应该笑，又开始生自己的气。

“你晚上吃什么？”

如果不是工作原因，柳皙星一般不会主动结束话题。

“没想好。”

蓝芷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一眼几乎成双成对的客人，内心蠢蠢欲动。

她思考了三分钟，发了一段外面大雪纷飞的视频给柳皙星。

“哇，好美啊。”柳皙星说：“不能跟你一起看雪真是太遗憾了。”

蓝芷确认自己有一点心动。

但每次内心刚刚尝到短暂的甜蜜之后，就会立刻给自己灌输苦涩。

她没有继续回复。

直到下班，再一次看手机的时候，发现柳皙星在那句话之后没有等到她的回复，又发了一条给她。

“这么美的雪，吃点儿好吃的热乎的食物吧。”

还给她发了个红包。

红包，不会超过两百块。蓝芷想了想，点开收下了。

“谢谢。”她发了个同系列的猫猫头表情。

柳皙星立刻发来一个旋转跳舞兴高采烈的。

小奈最后一个走，蓝芷叫住她。

“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请客。”

小奈愣了一下，一个劲儿点头：“求之不得。”

两人找了一家人挺多的烤肉店，小奈说之前跟朋友吃过，味道不错。

蓝芷说相信她的味觉。

点完餐之后，小奈几次欲言又止，蓝芷主动提起今天的事。

“今天多亏你反应快，谢谢啦。”

“这是我的工作，为老板排忧解难。”

蓝芷笑笑没说话，小奈又开口了：“所以我现在也是这个作用，老板，你到底怎么了？”

笑脸还在，但笑意随着她问出口的问题逐渐消散。

蓝芷舔了下嘴唇，在考虑要不要说。

小奈跟着她的时间也不算短，人品工作能力都没什么问题，乐天派，几乎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蓝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告诉她。

她清楚自己很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一个抒发内心苦闷情绪的出口，一个帮她设身处地出谋划策的人。

但是——

能说吗？

蓝芷思考半晌，决定退而求其次，不能提到柳皙星的名字。

“你身边有跟……明星恋爱的朋友吗？”

小奈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第一时间第一反应就抓住了重点：“是那个元旦办聚会的是不是？！他追求你？！”

蓝芷连连摆手：“你别误会，当然不是，那就是个单纯的普通客户，人傻钱多罢了。”

小奈脱口而出的答案被当事人极力否定，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也是，如果是他，按照你的脾气应该不会接他的单子……”

蓝芷暗暗松了口气，又在心里反驳了一句：“你可真是小瞧了金钱对我的驱动力。”

“那是谁啊？”小奈疑惑地看着她。

蓝芷突然后悔了开这个头：“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