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齐清耳尖红透,轻轻扯了扯萧筠的衣袖。
感受到衣袖的晃动,萧筠眸中染上浓浓的笑意,像只餍足的狼吃饱后才收敛锋芒,最后在姜齐清的唇上小施惩戒般咬了一下才分开。
“齐清,我们之间有些话不能由你来说。”萧筠眼底柔情和湿润并存:“当初在红梅树下我就记住了你的样子,还记之前你让我教你马术,可我的小皇商,你明明会骑马的。”
姜齐清从来没听过萧筠如此温柔到令人无条件相信的声音,可又想到自己真做过这事,难免有些心虚:“竟然被萧姐姐看到了。”
“嗯。”萧筠眯眼笑着摸了摸姜齐清的头:“那天我正坐在宫中的房梁上赏月,无意间便看到你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那无拘无束的自由感正是我最喜欢的。于是自那时开始就很想出手认识你。但缘分到了就是这样,萧阑竟真的把我送给你了。”
陛下把公主殿下送给了自己?!
姜齐清忍不住从喉间溢出几声轻笑。
“我很庆幸能知道你给我的回答,遇见你是我的荣幸。”萧筠敛下神色,郑重其事:“是我为了接近你而顺从,是我先动的心,所以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荷花灯的灯穗随风飘扬,墨迹被烛光照亮即使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
风扬起姜齐清的长发,她听见风中萧筠的声音:“姜齐清,我喜欢你。”
喜欢你,我可以付出所有。
而现在,很遗憾,请原谅我现在无法做到这个承诺。
因为所有长久热烈的爱都需平稳的外部大环境来维持。
萧筠心里苦涩,仇恨未报,现在的景齐看似繁华,可皇帝像是韩阳王的傀儡,一大部分政权都掌握在以他为首的族群中,这种漏洞不是朝夕就能解决的。
她们知道,或许现在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此时的安稳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下就像是一只破麻袋,虽然可能只是被划破一个小口,可那个小口总有一天会导致整个麻袋的分离瓦解,真到了那时候,无论是商界还是皇室都得变天。
“萧姐姐。”姜齐清回握住萧筠的手:“至于你是因为什么接近我,我们之间又是谁先动的心,那些都是过去,早翻篇了,我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我是喜欢你的。”
是了,此时此刻是喜欢的,喜欢的无法自拔,可是以后的事情没有人可以猜得到。
利益为先,利己为先是作为商人的准则。
谁都会有无法说出口的难处,姜齐清和萧筠交换个眼神,她们明彼此心中的难言之情。
“萧姐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姜齐清移开话题,又变回那个放荡不羁的小皇商:“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
好啊,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萧筠伸手点了点姜齐清,复而又点了单自己的唇,笑道:“告诉你好了。”
说罢,萧筠走到姜齐清身后,带着她的手指向北方,温声道:“你看那颗最亮的星。”
姜齐清顺着指尖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颗极为明亮的星挂在夜空中,就像是像镶在黑体古剑上的钻石,闪烁着令人向往的光。
“这颗星名为玉衡,也称廉贞星,主吉。”萧筠道:“今天出门前我特意看了眼星盘,说来也巧,祈仙河北岸,就差不多是我们这个位置正好是正面向廉贞星,偏转没几度,是云京城中受这颗星附吉最好的地方。”
“当然占星术中一般不会以仅有的星宿作为参考而顺从。”萧筠握住姜齐清的手腕慢慢向转动:“你看这颗星星,如果将整片天空看做星宿图,那么这颗便是在北方神兽玄武的背部正间的位置。七曜属日,而然此星象征为鼠,所以名为‘虚日鼠’,是北宿主吉的典型,寓意希冀期待与新岁开始。”
姜齐清感受着身后的温度,心里甜甜的。
都说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便是与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她一开始根本不理解,为什么星星这么常见,明明抬头就能看见,司空见惯的东西怎么还会浪漫。
但,现在姜齐清知道了。
时光斗转,日月星移,所有的景象只要心在情在人在,那都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浪漫。
“萧姐姐。”姜齐清望着星星,微微侧头问道:“依你所言,祈仙河南线不会有什么主凶的星宿吧。”
“那倒不是。”萧筠摇摇头,目光落在姜齐清白皙的侧脸:“星宿被赋予的意义都是人们所希望的,所以没有哪一颗星星固定主凶,你瞧,那颗在祈仙河南线正上空的星宿。”
姜齐清顺着萧筠的指尖看向南方那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这是井宿,它可不简单,作为南方七宿之首,井宿具有双重意义,其一指国,为国时意味国富民强,天下太平;其二指人,为人时就没这么好了,它代表着那些本性忠厚,但奈何自尊心过强而听信小人谗言走了歪路,最后坠入万丈深渊的人。”
“这不就是萧阑?”姜齐清评价。
“这么理解没有问题。”萧筠笑笑,觥筹交错间眸中划过一丝惋惜:“这方星宿是宫中术士决定几日开祈国大典,百花宴等重要宴请的来源,天天混在钦天监的国师也说这是国运,象征着国家的状况。可你看,这段时日却一直忽明忽暗,恐怕......”
“哎,跟我的卦象很像。”姜齐清叹了口气:“坤卦绝命现世,不会太平的。”
姜齐清转过身面对着萧筠:“萧姐姐,若盛世将倾,你我该当然如何呢?”
“那就与天道纠缠到底去重塑一个盛世。”
“我与你同在。”
两人相视一笑,恰此时,天边炸开上元佳节最后一个花火。
还有半时,今天就要过去了。
“萧姐姐有笔墨吗?”
“当然,方才追你的时候随手捞了过来呢。”萧筠将别束腰中的毛笔抽出递给姜齐清,随后提起她的河灯,有些小傲娇的说:“我就知道姜小姐突发奇想放河灯激我,肯定有未写完的愿望。”
“嗯~懂我!”
姜齐清冲萧筠眨眨眼,打个响指接过笔却没去拿自己的河灯,反而提笔在萧筠的河灯写下她早就措好的词——你若淡花浓香,而我是那个流连忘返的赏花人。
最后的最后,她毛笔一挥,洋洋洒洒的提下国泰民安。
而公主殿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半晌抬起满是笑意的眉眼也接过笔,在姜齐清的荷花灯上印下海晏河清。
长夜漫漫,一轮圆月挂在树梢,周围风声涌动,远处万千繁华。
她们二人携手走到溪水边,弯腰将彼此的河灯放入水中。
无形的风推动着水送着两盏光华流转的河灯,慢慢的,轻轻的,飘向远方......
*
“萧筠和姜齐清没什么动静吧。”韩阳王掂着手中两块火石,看着侍卫给他支起的孔明灯,眸光晦暗不明。
“回王爷,派出去的人说五公主和姜小姐去参加民间的上元灯会了。”
“如此甚好。”韩阳王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我巴不得她们能一直这么玩下去,少来搅人清梦。”
“她们没有可以阻挡王爷您成大事的本事。”侍卫跪在地上将手中的孔明灯递了出去:“何况王爷您曾在悬崖边生死一线,最得到了皇子救助,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爷,您终会成愿的。”
韩阳王听了好话,胜券在握的笑道:“一次偶然的坠崖却能换来一个傻皇子,况且我也只是稍稍用了点手段释放他弑杀无情的本性,竟然就收获了个傀儡皇帝。你说,这难道不是天道也在帮我。”
“王爷万福之人,其实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侍卫道。
韩阳王赞许的接过孔明灯,拾起桌边的毛笔,极其猖狂的在孔明灯上写下姜齐清和萧筠的名字,莞尔重重的划掉,墨都差点渗透了纸张,没一会儿,他又将孔明灯换了个面,毫不犹豫的记下自己的野心。
末了,手中火石轻轻一擦,刹那间窜出的火花点燃灯芯,明火高涨照亮韩阳王眸中的邪恶与野心:“这个年一过完,好戏是时候该开始了。”
一想到按捺这么久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韩阳王忍不住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对了,近几天皇帝要视察民生,我们不好行动。你避避风头,过几日再去联络孙知县和他儿子孙孝虎,问问南吴村煤路情况,如果一切完善,就轮到我们出手了。”
“领命。”
“放心,事成之后,不会少了你的好。”
说话间,孔明灯缓缓升起,带着那个虚妄的梦从高台升起,飘进夜空,逐渐没了去向。
韩阳王信步走下高台,没有在理会。
只是......
“咻”一只利剑从皇宫中最阴暗的地方射出。
那支剑没入黑暗,像是流星般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一切都没有变化,唯一的不过是天边那刚升起的孔明灯再也不会出现。
而偏殿破烂不堪的角落中露出一双光亮却冷漠的眼眸,他一声不吭的收起手中的剑,丝毫不嫌弃地上的脏泥污垢,背靠着刚刚跳下的参天大树坐下,不屑的冷哼:“就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祈愿,垃圾的恶鬼就该在地狱被厮杀,咬尽,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