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大周末，蔺霁和程澈约好去打篮球。
今天来了很多一起打篮球的朋友，有自己学校的，也有其他学校的。这都不说了，最让蔺霁意外的是时恩川居然来看他们打篮球了。
他出门的时候在群里喊他和周只只来看球学学技术，周只只说不来，因为上次上网的事，他已经被他妈栓家里禁闭许久，估计在这学期结束前都不会放过他了。
时恩川没回，蔺霁就自然以为他不会来，结果他居然和澈哥一块儿来了。
下场休息，蔺霁拿了瓶水来时恩川旁边，极其自恋地说，“是不是被我的球技折服了，刚我瞥到你，发现你看我打球都不眨眼的。”
时恩川心中升起疑惑，蔺霁的眼神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并没有。”
“别怕，”蔺霁一手搭在他肩上，“大胆说出你对我的欣赏，我必然倾耳细听。”
时恩川看了他一眼，实在无法残忍回绝，委婉道：“你技术确实挺出类拔萃的，但我……”
“别但了，”蔺霁打住他，“有你这一句就够了。”
时恩川抿了抿嘴，在心里把剩下的半句说完了，“但我其实是在看澈哥。”
程澈拿着瓶水走过来，递给时恩川。
“待着无聊吗？”
时恩川摇摇头说：“不无聊，你们比赛挺精彩的。”
蔺霁在旁边补充，“他刚刚说了，我的技术出类拔萃。”
程澈扫了眼他放在时恩川肩上的手，淡淡道：“手拿下去。”
“为啥？”蔺霁反而靠时恩川更近了。
程澈用矿泉水瓶拍了下他，说：“一身臭汗靠人这么近干嘛？”
蔺霁指着程澈，“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来，要是放以前他早就唧唧歪歪一个男的在意那么多干什么，跟个娘儿们一样，但是吧，现在因为洁癖怪蔺白藏，他可以容忍，准确点说，也不是容忍，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改变改变。
他把手放下来，扯出一个有点假的笑，“你说的挺对的。”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去上场了，蔺霁不经意朝时恩川那边瞟过来，发现他仍看得挺认真的。
“澈哥。”蔺霁在场上抽着空喊。
程澈“嗯”了声。
“你发现没有，”蔺霁一脸认真，“川儿老看我这边，我的技术就这么好吗？能让他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
程澈白了他一眼，“专心打你的球。”
蔺霁啧了声，心道：澈哥嫉妒我的技术。
在篮球场耗了大半天的时间，也终于过了好久没过了的篮球隐。
蔺霁和他俩一起出篮球场，他又开始没有根据地说：“川儿，你刚刚是不是一直看我呢？”
时恩川茫然，“啊？”
“我都感觉到了，你一直往我这边瞅。”
时恩川回想了下，他并没有一直看他呀，他语气温和道：“那是你的错觉。”
“什么错觉，”蔺霁否认，“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真的是你的错觉。”时恩川说。
蔺霁说：“我一般不会产生错觉的。”
见他如此执着，时恩川打消了说服他的想法，改口道：“当然也可能是你让我给你拍打篮球的帅照，我多看了两眼。”
“哦，”蔺霁恍然大悟，勉强接受，“那行吧，还以为是我的球技又得到了有质的提升。”
只有时恩川知道，他根本没看蔺霁，拍照也是随便拍的，他的眼睛自始至终只追随着程澈，只不过蔺霁恰好在程澈旁边。
下午还是天光明媚万里无云，这会儿晚上天气也变了，整个狂风四起，乌云压顶，鸟雀掠着树梢飞过再不见踪影，街道上也不见人影，想必都躲在家里等着这场将至的暴雨。
蔺霁不喜欢这种天气，暗沉沉的云坠下来，会让人莫名感到压抑。
“你怎么回？”程澈问蔺霁。
蔺霁离这儿挺近的，走路一二十分钟的事儿。
他说：“十一路公交车，慢慢晃回去吧。”
时恩川抬头看了眼越发黑暗的天，说：“别慢慢晃，要走就走快点，不然待会儿下雨会淋成落汤鸡的。”
“行行行，”蔺霁站在他俩面前乖巧应道，“我走快点，一定不不让雨有机会淋我。”
望着程澈和时恩川上出租车后，他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本来他不想走路的，尤其是面对快下雨的天气，可他想起了件发生在这条路上的事。
之前从篮球馆回家被外校的人堵，他以火箭般的速度逃脱时，遇见了开车的蔺白藏，蔺白藏把他从这条路上捡回家，让他从虎口中脱了险。
现在想来，他觉得这事儿特有意思。怎么就这么巧，那人刚好出现在他面前，如有神助啊。
此刻蔺霁的心情跟天气截然相反，轻快明亮，乐悠悠喜滋滋。
他穿着一身篮球服，手上拿着外套，他以甩来甩去的外套，以飘来飘去的步子，彰显着他此时的心情。
他的步伐时快时慢，脸上的笑意却一直灿烂。
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个阳光恣意的少年。
落叶被狂风卷起，树枝被吹得摇摇欲坠，地面的垃圾包括乱七八糟的杂物皆被席卷至半空。蔺霁走在其中，不知畏惧为何物。
本以为将下未下的雨会懂事地等他到家，却没想在距离小区一两百米处地地方一点情面不留地落下。
狂风已静，豆大的雨滴从天空垂直砸下。蔺霁撑起外套，加快步子略显狼狈地跑到最近的公交站躲雨。
到达公交站，他抖了抖外套上的雨水，没什么用，早已由外至里浸湿。他望着下得烟雾蒙蒙看不清路的雨，又看了眼手上拿着的湿外套。
心中出现两个想法，是一股劲冲进雨里跑回去，还是在这里等等，等雨停，或等雨小。
其实两个想法还没落下，他心里就已有了决定。以他的性格，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猛男的不尊重。
猛男绝不等待。
他把外套再次撑起，蓄力向雨里跑去。然刚要往前的脚步忽地顿住，从前方的雨幕里走来了一个身影，他撑着一把长柄雨伞，穿着薄长风衣，低头看路，方向准确无误。
即使已有些确定，但蔺霁还是眯着眼注视着这修长优雅的身影朝他越走越近，直至眼前，才敢认定。
心里早在这个身影出现时就激起无比纷乱的波痕，当下的暴雨似乎并未落在地上，而是砸进他的心里，致使他本不宁静的世界彻底动荡不安。
额前的碎发早在刚刚奔跑的路上被淋湿，朦胧的雨汽映照着眼里不加掩饰的愕然，眼下的蔺霁看上去明澈而纯然。
熟悉不过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好一会儿，他的眼眸才敢微微闪动。
蔺白藏瞅着他站定了好久的身体，稍稍低头，与他目光相对。
面对突如而来的精致帅脸，蔺霁慌张地眨了眨眼，飘走地神思也仓促归来。
他的眸光罔知所措，在各种现实与遥想的飘曳里最终落至眼前人身上，话语不听使唤地断断续续，“你……你……”
“我……我……”蔺白藏边笑边散漫地学他。
蔺霁被他逗笑出声，眼角却不知何时已然湿润，许是泪光也或雨光。
怎么办，他现在很想完全依靠于眼前这人，他再次不受控地想和他亲密接触。
“蔺叔叔，”他声音哑涩，里面是少有的渴求，“能抱抱我吗？”
蔺白藏眉眼微挑，在蔺霁热望澈亮的眸光里片刻的失神。
他垂下目光，而后扯了扯嘴角扬起浅笑，语气温和，“抱什么抱，小孩吗？”
蔺霁不喜欢蔺白藏说他小孩，他不想在他面前当小孩。可如果蔺白藏这会儿愿意抱他一下，当回小孩又何妨。
“嗯，我是小孩，”蔺霁凝望着他，目光一点儿不躲闪，“那你能抱一下我吗？蔺叔叔。”
他如此赤诚，如此热烈。
理智告诉蔺白藏他应该拒绝蔺霁的要求，他不能再次加深蔺霁那些不着边际的遐想，他不能做出一些可能会误导蔺霁情感的行为。
可除了理智之外，感性同时也迫使他想往前一步，迫使他想伸出手，想将眼前这个破碎而诚挚的少年不问理由地揽入怀中。
两人在雨中的公交站下静静相望，良久之后，少年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拥抱。
蔺白藏声色未动地撇开眼神，转身望向倾盆而落的大雨。
“走吧。”他重新撑起雨伞，声音里灌满了春末夏至的雨水，明明轻缓，却能瞬间冲毁蔺霁心里的希冀。
蔺霁表情沉下来，眼底浮着层层失落。他看上去像极了落地枯叶，被雨水打得心如死灰。
暴雨如注淹没所有声响，除了雨声，蔺霁什么也听不见。
怔愣之后，他转头凝望着蔺白藏从容自若的侧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别样的情绪。
可盯视许久，什么都没能找到。
蔺白藏一如既往，身在骤雨里，仍似清风中。
这样的蔺白藏，他捉摸不透。
可要命的是，他又一股脑地不听使唤地深陷其中。
“蔺叔叔，”蔺霁轻声喊道。
“嗯。”蔺白藏应声的同时也偏头看向他。
蔺霁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微颤，“你怎么在这里？”
他像一颗透明的玻璃球，带着自己尚不勇敢的决心非得去外碰一碰。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是畏怯的，也怕碎，可他也知道自己更想得到一个能完全让他不惧一腔孤勇的回应。
是专门来接他的吗？
还是出来有事儿要办？可有什么事儿是非在下大雨的天气出来办的？
那他是办完事顺便来接他的吗？那这么说来，即使不是专门，也算是来接了他。
蔺霁在脑子里弯弯绕绕，各种排除，只想剩下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