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有在注意零壹。
只不过你认为他脑子修好之后应该是更清醒了,而不是更愤怒;之前那些情绪……恕你直言,完全是毫无逻辑的。
如果零壹真的被修好了,他应该理解你。
他必须理解你。
否则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你让他摆脱混乱的影响,不是为了感动自己的。
将白板上的字迹擦去是为了填充新的内容。
“零壹,你有空吗。”
他带你们回到了藏匿的战机上,趁着冬兵四处寻找自己的猫窝,你叫住他。
他停下动作,严肃且认真的表情意味着他不意外这场谈话的到来。
零壹准备好了。
他不会再因为洗脑而失控、恐惧或者哭泣,你的言语将很难再次轻易拨动他的心绪,任何诡辩都难以说服他……一个成熟稳定的克隆体。
零壹的目光微微移开,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屏幕。
“我在追踪朗姆洛的消息,他在高速移动,我没法走开。”
这是你派给他的任务。
……当然。
你抬起下巴,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只不过你坐在过道旁的充气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四肢摊开,非常没有气势。
零壹坐在副驾驶位,连接自己的设备和战机的自动驾驶功能,调节一些你看着就头疼的开关。
“很快了,队长。”
你发出声音证明你在听。
你将视线放在他身上,意识神游天外。
……
直到零壹拍了拍你的肩膀,你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他就将你抱起来平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可你并不困,也不累,只是伤口让你不想动罢了。
“充气沙发对你的伤口没有任何好处,别折腾自己。”
“行踪信号稳定了?那我们该启程了。”这是你第一个念头,零壹说过他走不开的。
他顿了顿,神色不变,扶着你的肩膀的手劲变大了,转为半压半捏的状态。
他关心你,你享受这种关心。
“怎么了零壹?有突发情况?”你关切地抓住他的手,感受着指腹下跳动的血管,不让他逃脱,“告诉我,我解决。”
零壹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很快收回去。
“没有,队长。”他小声说,在你的权威前踌躇犹豫,却又跃跃欲试,“系统会自动检测,我可以离开一小会。只是你老看着我,让我不太对劲。”
他说这话时突然凑近你,呼吸打在你的脸上,嘴唇差那么一点就碰上了。
“哇哦。”
冬兵拖着自己的睡袋路过,一脸冷漠。
“太好了,至少你们不会像发情的母猫一样乱叫。”
“闭嘴吧冬兵!”零壹猛地直起身子,但分出一只手掐着你的下巴把你固定在原位。
紧接着他用一种难以理解缘由的愤怒盯着你,他发挥自己的力量,像扛麻袋一样把你托起,带到一个新的远离冬兵的地方。
一个堆满杂物的仓库,积攒了不少灰尘,令你轻微咳嗽了几声。
“所以你计划里的第一步就是又一次勾引我,让我心软,好让我忘了之前受的伤害?!”
……
你推翻之前的猜想,尝试认清悲哀的现实;原来零壹的本性就是这样,跟洗脑没啥关系。奥创甚至“切掉”一部分脑组织让其重新生长,但事实就是修好了、稳定了,零壹还是会按照之前的车辙行进。
你根本无法改变他,他太固执了。
……总而言之,你宁可他捅过来的是真的刀子。
你突然失去了继续思考的欲望。
“对,太对了!”
零壹的说法有错吗?
没有啊,你就是这样想的!
你就是满肚子坏水要算计身边的每一个人!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零壹要张嘴,你马上伸手堵住。
“你总是在抱怨,说我应该这样、我应该那样,对你好点;但实际上呢?你没有资格评价我。你问资格是什么?是我比你早出生那三年里争取来的。
“而你呢?你活下来只是因为我一句话,我跟埃利说可以留下你,我想留下你,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结果你一心只想□□的屁股。”
也不知道罗杰斯的基因怎么回事,恐怖如斯(是的,你就是每次都要提他,你和罗杰斯的关系就像耶稣和他手掌上的洞,是地狱笑话经久不息的话题)。
你彻底放弃逻辑,开始心平气和地无理取闹。
“零壹,回炉重造吧,好吗?”
你决定长痛不如短痛,砍掉手足重新生长;你想通了,一只零壹看起来比较珍贵,但好几只就不一样了,找回埃利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再克隆十个八个给你玩。
“没有……没有任何人听从你的指令了,你和我都脱离了九头蛇、暂时,所以,我们是平等的。”零壹谨慎斟酌着每个单词,其实他说的对,但他握紧了拳头,脸也涨得很红,这是一件令他羞耻的事。
这意味着他必须承认自己多么在意这点。
“我们现在是合作。”他底气硬了些。
“什么事都要商量着来。”他补充。
“你不能瞒着我任何事。”他得寸进尺。
“最好是'我们'。”这是又一次路过的巴恩斯。
零壹一把拍上半开的舱门,将喜欢听墙角的冬兵隔绝在外。
可是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零壹真的摆脱了他痛苦的根源,他根本就不会来找你,不会在意你。
零壹还站在这里,他对你还抱着侥幸,希望你有“良知”,善心大发突然醒悟……之类的。
但是。
“你知道我总有办法。”你笑着说。
你擅长讨人欢心,让他们接受自己的说辞和不划算的筹码,不然你早就夭折在焚化炉里了。
“零壹,给你个忠告吧,收回之前那些荒唐可笑的话,不想被我控制就滚远点,去一个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的地方。”
你同情零壹,毕竟他遇上你了。
大多数人可能想象不到,一群科学家对实验体动感情意味着什么;打个比方吧,就像厨师做饭时突然对菜板上一块形状姣好的冷白皮生猪肉产生怜爱了一样,特意把它挑出来,饭也不做了,日也想夜也想,整天拿在手里盘。
那很变态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用变态就能解释;但如果是一群人被蛊惑了呢?那人类的从众心理和自尊心便逼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块猪肉确实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