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97能在你们的努力下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你就会欣慰地想起他刚出生时干的傻事。

比如他乱吞东西被拉去洗胃、给玛琳的狗洗澡自己被淋了一身水、半夜跑去科迪的实验室偷喝芒果味营养剂、测试中途装死把金吓得差点引咎辞职、又或是因为积木被踢倒赌气三天没和你说话，结果你根本没发现的事。

你想，他不是没有童年，只是比正常人短点罢了。

你打开放映室的灯，注视幕布前规矩坐着的克隆体，他似乎还没从影片的内容回过神来。科迪就喜欢给他看些动画片，一堆花花绿绿的卡通小人跑来跑去，你真没觉得哪里有意思。

他坐着还没有起来，他的姿势让你想起早些时候，他总是不愿意看九头蛇枯燥无味的教学视频，所以你们会给他注射肌肉松弛剂然后把他牢牢锁在刑椅上，任由他又哭又叫几个小时。那时和现在是同一个姿势。

你们不想让他恨你们，所以在事后总会满足他的愿望，于是某天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要一间自己的房间，要有卫生间和书架……不要玻璃。”

经过激烈的辩论和讨论，你们应许了。

“我们在帮你变得更好。”

你用这句话让他安心。

他开始收集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像一只把骨头叼回窝的小狗。他知道房间里有摄像头，但那就如同他习惯所有训练内容一样习惯了被监视。有时他懒得去找你，还会直接在摄像头前叫你的名字。

“我……刚刚在看美国队长的纪录片。”他抿抿唇，投向你的目光带着彷徨和慌张，仿佛看到了面前有一座无法攀登的大山。

“谁给你放的？”你几乎是听到那个名字就皱起了眉。

“我。”金从设备间出来，双臂环胸靠在门沿，“他该知道自己的使命。他长大了，不是吗？”

“他被吓坏了！”你反驳道，可连你自己都被自己的情绪吓了一跳，你扶额试图冷静下来。

“梅格，每个人都知道队长以后要上战场，可时代变了，现在可不是只会杀人就可以。”你总觉得金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但又出乎预料的离经叛道，“如果你想让他活得长一些，就别惯着他！”

真奇怪，你印象里他一直对任何实验的态度都不冷不热，平时也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现在的战场，是政治和生意。”

“我给他看的是二战时诞生的最杰出的政治产物。”

你只是不想让这些东西摊开在97面前。

你其实不想让他真正踏入人类社会。

可金说的对，你的一厢情愿在九头蛇简直天真得可笑，只会让他早早送掉性命。

“你是对的。不得不承认，我没养过孩子，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金走过来拍拍你的肩膀。

“我也在学。”

97在远远看着你们，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清澈的愚蠢，让你感叹着再一次认同了金的观点。

“埃利。”他犹豫着接近你，遂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你，“你认为，我会比史蒂夫·罗杰斯做得更好吗？”

你看了看金，他向你点点头，你深吸一口气。

“不会，你的体质比他差劲很多，而且脑子也不聪明，你死的时候能少点痛苦我就谢天谢地了……嘿，有什么问题吗？”

金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你的后腰。

97的脸上和谐地体现出恐惧和绝望两种情绪。

“梅格的意思是，也许你不强大，但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替。无论何时，我们都会尽力帮你。”

“好吧……”他低头嘟囔，“但我还是希望我能很强大。”

“你还可以，呃……”你和金一同沉思，最终你放弃了，“最起码你还活着，对吧？美国队长已经死了。”

结果过了一周还是两周，你们就接到美国队长被神盾局从冰层里挖出来的消息，97焦虑得两天没吃饭后甜点。第三天他饿得半夜爬起来把玛琳藏在冰柜里的澳洲大芒果给吃了，被同样来偷吃的科迪抓个正着。后来具体怎么解决的，玛琳没向你透露。但之后97就回归正常状态了。

97似乎不理解儿童和侏儒的区别，你知道是因为他没经历过生长时期，但你有时觉得他真的很迟钝。

“我再问一遍：这两张图片上，人类的年龄分别是多少？”这是一个普通的常识测验，十岁小孩都能轻松通过。

他眨眼睛，然后又眨眼睛，视线在两张图片上打转，嘴唇撅起来又放下，然后抿起来又放下。

你指着右边的图片，上面是一个二十多正在踢球的青年，你的手指头都快戳出火星子了，他还是一副山顶洞人托下巴的样子。

大概两分钟后。

“……二十岁？”

“对了！”你喜极而泣，连忙指向下一个图片，正在跑动的六七岁小男孩。

他眯起眼睛，比上次更快一点，也更有底气。

“四十。”

他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等着你夸他。

“……”

你疑惑，你不解，你急火攻心，你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玛琳更是上火，做为97的幼教老师，她背了许多黑锅，但永远有新锅等着她背。

你们似乎永远能从97身上发现更大更离谱的漏洞，根本补不过来。

但你也知道97在尽力跟上你们的速度，虽然显得很吃力，但不深入了解的话，现在的97应该和正常人一样了……吧？

“不如继续进行克隆体的研究吧。”

你的师兄在某天的研讨会上展示了他最近的成果。

“植入记忆的技术我有把握可以成功。如果我们通过植入记忆制造出一个拥有和正常人认知等量的克隆体，那么……”

研究团队的众人一时间沉默了，要放弃97吗？可是你们已经投入了太多心血和精力，把他就此抛弃总觉得心中十分空洞。

“……那么就能让他教队长常识，我们就能松口气歇会了。”

你突然释怀地笑了。

接下来的会议讨论没有一个人指出金大材小用的做法，每个人都在建议金在植入记忆里添加什么知识。

你们确实是科学家，你们会为了实验摒弃和抑制人性中多愁善感的一部分。可你们不是正统的科学家，你们只是一群被社会舍弃的害虫。如果循规蹈矩，岂不是有违九头蛇之名？辜负了那些正派人士的“期待”？

“恭喜你，梅格纳斯博士。寒冬远去，眠蛇苏醒，听说你的孩子们已经出洞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九头蛇们提起这个话题，在宴会上一同向你举杯，他们有的是和你一样的科学家，有的是奇装异服的超反，他们一起庆祝你的成功、九头蛇的成功。

“他们必定会给这个世界一个九头蛇式的惊喜。”你笑着举杯，担忧和不安都被骄傲压下，“但在举杯之前，我们都记得那句话———”

“Hail Hydra！”